他话音刚落,祁允薇擦药的手一重,晏翎鹤吃痛“嘶”了一声。他眉间蹙起不悦,正要冷斥,祁允薇却忽然问:“督主,如果我说我恨谢秉丞你信吗?”晏翎鹤一顿,转身扭头看她,两眼炯炯地凝视。祁允薇抬头,直视他的直视。彼时夜深,冷秋,风把灯烛吹得东倒西歪,仿佛要从这短短几息的对视里,扯出千万纷繁杂乱的思绪。少顷,晏翎鹤幽声道:“我不信。”“我想也是。”祁允薇勉强一笑带走眸底淡淡的失望,而后低头擦药。
在竹园小道上,她寻到了受伤晕过去的晏翎鹤。
“督主,督主……”祁允薇连连喊了几声,晏翎鹤才勉强醒来。
“你等下,我马上去叫府里的郎中来。”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被晏翎鹤拦下,“别去。”
祁允薇心想都要死了,还顾什么面子,但看地上衣脏脸花的他又属实狼狈,最后还是回去耐着心把人扶起。
等到了阁楼,烛火一亮,祁允薇才完完整整地看见晏翎鹤身上触目心惊的伤。
鞭藤打过的背,皮都烂了,里面的肉翻出来,血还在流往外渗,还有许多不同程度的新旧伤痕交杂在一起,令人不忍直视。
祁允薇想起上一世她性急抓他的背,触及之处全是高低不平的肉疤。
他或许过得也不好吧,毕竟有那么一个变态的义父。
祁允薇找来药箱为他处理伤口,忽问:“是因为没找到玉麒麟吗?”
晏翎鹤点头,退去上衣,趴在榻上。
“督主就这么相信我吗,万一我不听你话,或者没找到玉……”
“我信你。”晏翎鹤打断她的话。
祁允薇的手微微一顿,看了眼晏翎鹤,随后声音很轻地问:“督主分得清我跟锦微姑娘吗?”
药粉敷在伤口上,晏翎鹤额上疼出几根青筋,但面上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你是你,她是她,自然分得清。”他诚声道。
祁允薇手微顿。
“为何突然这么问?”晏翎鹤反问。
祁允薇垂下眼眸,继续低头处理他的伤,想了想,才缓声懒懒地回道:“没什么,就随口一问。”
晏翎鹤转头看她,她眉眼认真,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昏黄的烛火映在她脸上,显得她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下午我去找谢秉丞,逼他把沣州田产清算的差事移交东厂。”半响,他转过头去说道。
沣州田产清算牵涉甚广,司礼监在这里头吞了不少,若是落到户部手里,定是一大把柄,而玄衣卫便是为此而建的,只不过还未下放权力。
原本庆帝还在北镇抚司和东厂之间犹豫,可沈肆因假文书一事落了口实,这玄衣卫便给了晏翎鹤。
只要这田产清算一事顺利了结,玄衣卫此后便是东厂直辖之兵。
祁允薇手上动作突然停下,晏翎鹤脸一紧,瞥她一眼,“怎么,心疼你的情郎了?”
“没、没有……”祁允薇心不在焉地应声。
她只是在想,自她重生以来兜兜转转那么些事,连她的珍宝古玉扳指都给了出去,没想到最后祁父祁母还是落到了谢秉丞手里。
不仅如此,她还操之过急地跟谢秉丞撕破了脸,这下他若要威胁连演都不用演了,祁允薇面露懊丧。
晏翎鹤继续冷声道:“tຊ你也无需做出那样的表情,本督固然想杀他,却也奈何不了他。”
不仅因为谢秉丞是户部侍郎,更因为谢秉丞背后的小先生。
他话音刚落,祁允薇擦药的手一重,晏翎鹤吃痛“嘶”了一声。
他眉间蹙起不悦,正要冷斥,祁允薇却忽然问:“督主,如果我说我恨谢秉丞你信吗?”
晏翎鹤一顿,转身扭头看她,两眼炯炯地凝视。
祁允薇抬头,直视他的直视。
彼时夜深,冷秋,风把灯烛吹得东倒西歪,仿佛要从这短短几息的对视里,扯出千万纷繁杂乱的思绪。
少顷,晏翎鹤幽声道:“我不信。”
“我想也是。”祁允薇勉强一笑带走眸底淡淡的失望,而后低头擦药。
“奴婢也不信您能分得清我和薛锦微。”她道。
晏翎鹤背对着她,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上完药,祁允薇就离开了,随后一直候守在阁楼外的安荣进楼复命。
其实方才从晏翎鹤回府,他就办完事回来了,只是晏翎鹤从仆院出来,不让他搀扶,让他隐在暗处候等。
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多时辰。
“主子,祁家附近的茬子已全数清掉,现在都换成了我们的人。”
“嗯,务必护好祁家。”晏翎鹤眸光涌动。
祁允薇,你若真恨谢秉丞,就来求我。
白天去谢家还得知了一件事,祁允薇拿走了谢秉丞费尽心力得来的霜月水晶簪。
上一世谢秉丞就是以此簪为媒,成了勇威侯府的上门女婿。
晏翎鹤当时听了,只觉那是祁允薇因爱而妒,拿走水晶簪好让谢秉丞娶不了高门贵女。
但是按谢秉丞那一通谩骂里的意思,祁允薇拿簪一事似是受了他的指使。
“吩咐下去,接下来三日不准她出府。”
“是。”
晏翎鹤目色幽深,他或许不了解祁允薇,但谢秉丞的行事路数他还是能预判个七八七八。
翌日。
安荣给晏翎鹤换好了药,抬头一看,他愕然道:“主子,你、你……”
晏翎鹤看着安荣指向自己的下颚,他立即摸了摸——
胡子?!
安荣赶紧去把门关上。
“今天也没到十五啊,而且现在还是白天。”他一面纳闷一面把刮胡刀拿给晏翎鹤。
“许是重伤身弱所致。”晏翎鹤熟练地刮着刚冒出的胡茬。
“不好,祁姑娘在楼下。”安荣急道。
晏翎鹤停下,恼道:“把她赶走。”
今日祁允薇起了个大早,熬出一碗微糊的白米粥一路小心翼翼地端来。
就当是谢他昨日挡了瑢治公公的为难,她想。
她敲了两声门,没人应,正要进屋,被安荣大声喊住。
他接过她手里的白粥,“这里有我,你接着去扫园吧。”
“哦,好。”祁允薇应道,顺嘴问了句:“督主他还好吗?”
楼道上的安荣,一本正经地回她,“还行,这会儿睡得正香——”
他这话音还未落下,楼上的晏翎鹤却忽然出声,“再去给打盆水来。”
嘁,果然睡得很香。
祁允薇撇一眼楼上,带着气走掉了。
这可怪不得我啊,主子。安荣心道。
随后默默把祁允薇的粥放下,小跑去打水了。
祁允薇拿起扫帚发气。
昨晚要不是她,晏翎鹤怕是就死睡在竹林里了,好心去看一眼还被拦在门外,真是热脸贴冷屁。
但过了一会儿,扫累了,气头一过冷静下来,又觉自己不该生气,也犯不着生气。
还是先把竹园扫完再说,她傍晚得回家看看。
然后,她就看见了脸色微急,跛行而来的薛锦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