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当年为什么辞职呢?”“我是代课老师呀。”秦欢说:“校长找到了正式老师,我当然就得走了。”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一方面她实在受不了每天的课堂气氛,到后面每次上课前都会心跳加速,常常在凌晨四五点钟醒来。另一方面,养父术后需要护理,姑姑和叔伯们是不会来的,他们总有理由,有孙子要带,有农活要做,要去外面打工……很正当的理由,她也没有立场去强迫或去责怪他们。护工太贵,她根本请不起。
“就说了一些话。”秦欢不愿多说,但提起那两封信她的面色更柔和了。
“老师,当年为什么辞职呢?”
“我是代课老师呀。”秦欢说:“校长找到了正式老师,我当然就得走了。”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一方面她实在受不了每天的课堂气氛,到后面每次上课前都会心跳加速,常常在凌晨四五点钟醒来。
另一方面,养父术后需要护理,姑姑和叔伯们是不会来的,他们总有理由,有孙子要带,有农活要做,要去外面打工……很正当的理由,她也没有立场去强迫或去责怪他们。
护工太贵,她根本请不起。
生活和工作逼得她几乎抑郁,那会儿尚年轻的她根本承受不了两方的压力,和校长谈了几次后,学校终于抓紧时间,找到了合适的正式老师。
这些秦欢不想说。
都过去了,没有必要。
秦欢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不适合当老师。”
谭其远笑笑,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曾经的某一个瞬间错过了秦欢,而这个瞬间也许此生都不会再现。
秦欢的手机响了。
她看着屏幕,却迟迟没有接。
电话快要挂断时,她终于接了起来。
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说的方言,但谭其远能听懂。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市的,方言虽有差异,但沟通不难。
“姑姑,怎么了?”秦欢的语气平平淡淡。
“姐,是我。”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啊,杨茂啊。”
“姐你最近忙吗?”
“有点忙,怎么是你打的电话,姑姑呢?”
杨茂压低了声音,走出堂屋,说:“我偷偷拿我妈手机打的。”
“你怎么不拿你电话打?”
杨茂支支吾吾,秦欢又问了一遍,他才语带哭腔:“姐,我欠了好多钱。”
秦欢的脑袋“嗡”的一声,果然,果然没有好事。
她习惯性地掏出了烟,等着杨茂往下说。
“我做生意缺钱,我朋友跟我说网上可以借。我就借了两万,谁知道网贷利息那么贵,我生意又亏了,想着借别的先把原来的窟窿堵上,可压根堵不了。”
杨茂哭丧着脸:“姐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的身份证信息都被扒出来了,每天催债的都给我打电话,还要来家里。我妈年纪都大了,哪里受得了。
“姐我们一大家子就你有出息,我只能找你了,你帮帮我吧姐。”
秦欢听着,一直一直没有说话。
手攥的紧紧的,好像要把手机捏碎。
心脏在狂跳,脑袋里有什么在轰鸣。
她状似平静地点了根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她听见电话那边姑姑的声音:“欢欢啊,我们真的是没办法了,杨茂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你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被催债的打死吧?他也是为了赚钱,不是干违法的事啊。”
秦欢说:“催债的不会打死他。”
她的声音夹杂了一丝谈公事的冰冷:“姑姑你们应该去报警,找警察,我能帮得了你们一时,可帮不了一世。这是多少次了?姑父被骗进传销找我,小毅结婚缺彩礼钱找我,你们盖房子宅基地批不下来找我,杨茂没工作我给他找,可他好高骛远根本就做不下去,现在还捅出这么大个窟窿……姑姑,我真的帮不了你们。”
“欢欢,你不能这么冷酷无情啊,这点钱对我们那是天大的窟窿,可是对你就是九牛一毛,你稍微大方一点这个难关我们就过去了。你要想想当年你在大雪堆里,要不是我哥捡了你,你现在哪里能过得这么滋润?早就不知道被野狗叼哪里去了。”
秦欢的手在发抖,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平稳:“我知道,所以我很感谢爸,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
肩上忽然一热。
她抬头,谭其远站在她身后,他的手掌放在她肩上,似是安抚。
餐厅里隔壁桌的客人看了过来。
秦欢把眼泪逼回去,不想再听那边姑姑说什么,挂了电话。
摸了摸头发tຊ,“其远我没事。”
谭其远静静凝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抱在了怀里。
秦欢靠着他的胸膛,眼泪不知不觉滑落。
***
晚上回到家,元园的东西在很多天前已经全部被搬离,屋子里没有任何女人的气息。
空空荡荡的。
谭其远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去调查秦欢家里的情况。
今晚的秦欢,罕见的展现了自己的脆弱。
他对她的过去与家庭一无所知,原本想着应当以后自己了解,可如今看来,他先去调查或许更好。
他摸着下巴,忽地一笑。
有软肋是好事,有软肋,他就有进攻的方向。
谭其远在办公桌前又工作了两个小时,城市万籁俱静时,思绪就不知不觉回到了从前。
秦欢刚开始教他们那段时间,她和学生们相处虽不算热络,但至少也融洽。
只是学生们摸透了她绵软的性子,久而久之上课根本都不听她的,课堂上乱糟糟。
有一次秦欢实在受不了,重重地敲了几下教鞭。
他看到她涨得通红的脸,和充满怒气的眼睛,她生气了。
“吵什么吵!天天都吵天天都讲,这么爱讲话,要不要上来和大家分享一下?”
班上瞬间安静了。
可谭其远看了看附近的脸,都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又有种被人骂了的不爽。
他觉得秦欢完了。
15班的学生,纵然有想好好学习的,但绝大多数都抱着混日子的心态。
其他科目老师向来执行着上完课就走,管你听没听的方针。
果然后来的课,故意有同学挑刺,有个男生问:“老师,‘轻拢慢捻抹复挑’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男生鲜少问问题,秦欢很高兴,热情地回答了他。
男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问:“老师这是说什么的呀?”
秦欢略微诧异,但仍是笑着解答:“这句话出自《琵琶行》呀,说的是弹奏琵琶的指法。”
又有一个男生抢着问:“老师琵琶女只是弹琵琶吗?”
秦欢没反应过来,教室里却响起了一阵压抑的低笑。
男生们看她的眼神,像是把她剥光了看。
饶是她不懂那人说的什么意思,也明白那个问题后面潜藏的恶意。
秦欢羞红了脸,教室爆发出一阵哄笑,讨论声又大了。
谭其远在最后一排角落,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他大声喊了一句:“安静!”
教室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秦欢的情绪显而易见低落了下去,她摸了摸脸,语气冷了很多。
那节课,她几乎是下课铃声一响就立马快步离开了教室,没做任何停留。
谭其远回忆着,他确实是她的好学生。
他上课那么认真,又捧场又做笔记,还帮她管纪律,她怎么就能忘了他呢?
心脏又隐隐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