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车窗，外面有卖烤红薯的小摊。
苏染推开裴成渊递钱过来的手，她选了个最大的红薯，用黄褐色蜡纸包裹住后塞给裴成渊，“这是送你的圣诞礼物。”
“什么？你也送得出手？”
“不有句话叫礼轻情意重吗？”
“你要做生意，不是个奸商那肯定浪费人才。”
苏染毫不计较，反正这男人的毒舌本事秉承的一贯作风便是没有最毒，只有更毒。
车内暖气正好，宽敞的空间内原本清淡香水味被烤红薯的味道完全遮掩，裴成渊把红薯分一半给苏染，“快吃，吃完回家。”
他第一次尝试，吃了一口，发现也不讨厌。
至少不像它外表那样难以入口。
而且裴成渊一直都会记得，苏染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是半个烤红薯，还是卖剩下的。
回到依云首府，萧管家按例在客厅等候，苏染和裴成渊将礼物分别拿进来，萧管家自然也有份。
客厅一隅摆着架钢琴，只是从来不见人弹。
苏染兴起，拉着裴成渊来到钢琴前，“方才那首曲子真好听，是萧亚轩的类似爱情，没有琴谱你会弹吗？”
“三少要弹琴吗？”萧管家揣着自己的礼物走到二人身后。
裴成渊面上有些挂不住，回过身不悦道，“萧管家，这儿没你的事，睡觉去吧。”
“好好，我这就去。”萧管家抿笑离开，奇了怪了，这爷居然要弹琴？
苏染径自打开琴盖，在钢琴凳上坐下，裴成渊见状只得作陪，苏染手指拂过黑白键，杂乱无章地弹动。
他拍掉她的手，简直糟蹋音乐。
裴成渊手指轻落，“哆—来—咪—发—”
有两下，苏染点头，“继续。”
“哆—来—咪—发—”
弹曲子之前是要练练手，“快弹。”
“哆—来—咪—发—”
“……”
苏染嘴角僵了下，“裴成渊，你可别告诉我你只会弹哆来咪。”
一语戳中，可又是谁规定他必须得会钢琴的？
裴成渊重重合上钢琴盖，骗了人语气还那么强硬，也只有他做得出来，“我有的是钱，要真想听钢琴我能请个乐团过来，何必非要自个弹呢？”
因为她一句话，连晚又被裴成渊折腾够呛。
苏染只恨自己没有去练跆拳道，她蒙在枕头内起不来，零星跳跃的阳光点缀着白玉似的手背，裴成渊趴在她身上，仿佛这是块比床还要软的地方，直把苏染压得连连喘息不止。
他喜欢轻咬她白皙紧致的后背，从颈间到尾骨无一遗漏，苏染眼睛轻阖，听到裴成渊翻身起床以及穿衣的窸窣声。
她懒得睁眼。
一件西服兜头扔过来，“交给萧管家干洗。”
苏染随手把衣服丢在旁边，她翻个身平躺，裸露在外的胸前猛地袭来一股异于室内温度的灼热，她赶忙睁眼，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正意图不轨。
她拉起被子盖住两个肩膀，“还不去公司？”
裴成渊俯身在她额前细吻，“晚上亲下面白天只能亲上面是么？”
他幸亏躲避及时，要不然苏染手里的枕头铁定招呼在他脸上。
苏染今天一整天都没事，起床后吃过早餐在房间上会网，萧管家进来取东西时她想起裴成渊交代的事，苏染拿过西服，将他遗漏在口袋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冷不丁摸到件异物，取出一看，竟是枚精致的美甲。
“少奶奶？”
“噢。”苏染握紧手掌，把衣服递给萧管家。
“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好的。”苏染心不在焉地目送萧管家离开房间，她不知不觉将那枚美甲捏的死紧，展开时，能看到掌心被深刻出的一道月牙印。
外面关于裴成渊的花边新闻这段日子也淡去不少，他每天也算准时回来，苏染还真以为他是转了性，一把风流骨头有所收敛。
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又起身去阳台，可躲到哪都逃不过沁冷寒意，她瞬间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就好像每个女人发现自己的丈夫第一次出轨时那样，茫然，无措。尽管苏染知道她不属于这种，但强烈的无力感还是将她困在一个不大的围城内，出不来。
她回到卧室，把手里的美甲扔到垃圾桶内。
裴成渊开了一上午的会好不容易解散，他抬腕看时间，竟然12点了。
右手解开第一粒纽扣，把领带随意往两边扯了扯，他略感疲惫地坐进真皮椅内，想起苏染今天不用工作，他一边拨通她的电话，一边以拇指和食指轻按眉宇。
“喂？”透过来的声音有些暗哑。
裴成渊失笑，一身疲惫散尽，他双腿交叠放于办公桌上，整个人慵懒地犹如头蛰伏的豹子，优雅而具有攻击性。“怎么，还没睡好吗？体力真是差劲。”
“有事吗？”苏染有气无力问。
裴成渊眉头不由紧蹙，“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他午饭都顾不上吃一口，下意识就想听听她的声音，没想到苏染如此不耐烦。
“没事我挂了。”
够直接。
“不准挂！”
“那有事说事。”
“你怎么回事，昨晚不还好好的吗？”裴成渊嗓音不由拔高，女人心海底针这话一点不假。
“我现在正和你好好说话。”苏染回他一句。
两人正掐着，办公室厚重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女子挤进个脑袋，声音甜腻娇俏，“三少，吃饭饭喽。”
裴成渊嘴角差点抽搐，苏染闻言，只丢下简单两字，“挂了。”
不再是询问，而是直截了当掐断。
女子是行政管理处新招来的，平日里裴成渊并没见过，今儿开完会，秘书也不知跑哪去忙活，才会让这么条小鱼漏了进来。裴成渊拿着手机指向不明就里的小助理，“能不能好好说话啊？捏着个怪腔怪调要呛死人不是？要真不会说话呢给我爬回娘胎重新学去！”
“呜呜呜——”小助理哪受过这样的气，捂着脸直往门外钻。
这男人相貌堂堂，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能毒死人呢？
苏染在家里随便吃点东西，嫌闷，便出去走走。
她购物欲并不强烈，通常都是看到喜欢才会买。漫步经过一家礼品店，迎面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尤应蕊。
率先映入苏染眼帘的，便是她身上那件枚红色羊毛呢长裙，是Dior新款，手里的LV倒是前几年流行的，头发烫成栗色大波浪，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名牌。
“嗨，小染。”见到她，尤应蕊率先打招呼。
苏染拢紧披肩，“你好。”
“这么客套。”尤应蕊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她抬起手把颊边的头发拨向耳后，也正是这个动作，让苏染清晰看到她腕部的手链以及重新修复好的美甲。
心里咯噔一下，视线竟怔怔落在她的手上难以转移。
尤应蕊走近苏染跟前，眼睛同她一样注视着彼此的手腕，“这手链看来你挺喜欢的，当时三少让我帮忙挑选，我心想这式样简单与你气质也符，他起先不信，你看，还是得相信女人的眼光吧？”
尤应蕊见她不说话，又扬起手道，“噢，你别误会，这是三少为感谢我帮你挑选礼物才送我的，我是借了你的光呢。”
“你多心了，”苏染手掌握住手链，“他向来拿钱当白纸看，不过是条手链而已，我也是，图个新鲜，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戴个两天还不知他又得给我换什么花样，烦得很。”
面对尤应蕊，她总难做到心平气和，更别说是好好相处。
打小生活的环境告诉苏染，做什么事都要以牙还牙，适当隐忍若不能解决问题，那只能爆发。
苏染转身离开，并不顾及尤应蕊此时难看的脸色。
裴成渊察觉到苏染不对劲，一早结束公司的事后回了依云首府，只不过苏染比他回来的还要晚。
她换好拖鞋上到二楼，裴成渊把置于膝盖的笔记本挪开，他伸手示意苏染过去。
她却并没有走向他，而是径自来到床畔，苏染把手链摘去放到床头柜，裴成渊起身走向她，“去哪了？”
“出去随便逛逛。”
他注意到那条手链，“怎么了，不喜欢吗？”
“嗯。”
他眉宇间稍稍蹙凝，昨晚给她戴上时她可不是这幅姿态。
“裴成渊，以后你的女人是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尤应蕊。”
“为什么不能是……”等等！
什么叫是谁都可以？
抽哪门子疯呢？
“为什么不能是她？”裴成渊上半身躺到大床内，似笑非笑枕着条手臂望向苏染。
她抿紧嘴唇不说话，眼睛只盯着窗外。
“你跟她有不共戴天的仇，不代表我跟她也是。”
苏染这才把目光对向他，“你错了，我跟她没仇。”
“苏染，你前二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自己清楚，回到傅家后，本着你父母对尤应蕊的疼惜，你觉得自己爹不疼娘不爱，就像个影子似的活在尤应蕊体内，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是你再不想面对的，那除去她，再无旁人了吧？”裴成渊两手撑起身子，一道暗影逆光挡住苏染的半边脸。
他说的全对，如果苏染够恶毒的话，她会希望尤应蕊就此从她生命里消失。
她视线落到床头柜上，不期然撞到那条手链。
眼里一种无以名状的哀戚肆意滋长，裴成渊探寻到她眸底稍纵即逝的寥落，心里忽然不忍，就好比是拿什么东西去重重伤害了她。
“我答应你。”
苏染侧目，“你发誓。”
他果然举起手，“我发誓。”
苏染望到他眼底，只见一层层笑意正抽丝剥茧泛出，裴成渊伸出手指指了指她，“男人说发誓就发誓，你还真信了？我若轻易违背，还能拿我怎么着？”
“裴成渊，你就横吧，迟早有人收拾你。”她这么想着，竟说了出来。
裴成渊在她耳边大笑出声，盯着她的眼神表示她好像多幼稚似的，“我现在的女人是你，不会再去找别人。”
他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苏染见惯他平日里流里流气的样子，这会也分不清真假。
裴成渊手臂越过苏染胸前，手指拈起那条铂金链子，“真的不喜欢吗？”
“嗯。”她不想再和尤应蕊拥有同一件东西。
“那好，我再给你买。”话刚说完，亮色抛物线精准落入垃圾桶内，苏染来不及出声阻止，手却下意识伸出去，但还是迟了一步，只抓住了裴成渊的手腕。
“你干嘛扔掉？”苏染丢开手走到垃圾桶旁，把里头的碎纸屑一并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