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失魂落魄地握着早已成为忙音的手机。
是谁打来的并不难猜,姚书君将手帕垫在南鸢湿透的裙面处,没有任何架子地替她处理污渍,状似随口一问:“小榆还不知道订婚的事?”
南鸢回过神来,连忙接过帕子,摇了摇头。
“是我们着急了。”姚书君歉意一笑,“孩子有怨气也很正常,本该让他们多相处相处再定下来。”
咖啡洇入裙中,南鸢看着那团不大不小的污渍,不知是在宽慰谁,“早点订下来也好。”
白无庸说得不错,依照裴家的家世,他们想为裴知白找一个匹配度同样不低的omega并不难。该着急的,是他们家白榆。
白榆的信息素越来越不稳定,南鸢深知不可能把白榆锁在家里,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挂在白榆裤腰带上,去哪儿都跟着白榆。
裴知白和白榆是同校同年级的学生,订下来,她总能少操些心。
姚书君握住她攥紧的手,“先去换身衣服,虽然天气变暖,但也要当心着凉。”
“不用了。”南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声说,“这场婚事,算我们家高攀。”
“哪里的话。”姚书君牵着她起身,“只是订婚,又没有结婚。如果两个孩子互相能欢喜,那就没有高攀的说法。如果小榆看不上我们知白,那也算我们家高攀。”
提到裴知白,南鸢心中的疑问愈发浓了。
“裴少爷,他同意吗?”
姚书君迈出的步子微不可察地一顿。她家儿子在知道匹配度后,第一时间就跑回了学校,心急得不像是她亲生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那么着急催着白家定下来。
白榆确实太过惹眼,她不是不相信裴知白,而是裴知白禁不起刺激。有白榆会在未来某一天彻底属于裴家底气撑着,裴知白也能心里有点数,别乱来。
但……确实有些对不起白家的孩子。
姚书君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开南鸢的手,转而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表现得更加热络,“同意的。婚姻大事,还是得看孩子们的意思。知白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替他做主。”
南鸢掐住手心,头低下来。
同为母亲,姚书君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内疚,自责和后悔。
送到嘴边的儿媳妇可不能飘走,不然她没法向裴知白交代。
姚书君提醒南鸢注意楼梯,嗓音柔软:“鸢鸢,我这样叫你,你介意么?”
南鸢摇摇头,她看得出来裴家这位夫人对她刻意的示好。
“没事,不介意。”
姚书君笑笑,继续道:“你主动和提出要陪我回裴家,不是为了和我喝一杯咖啡,再随便聊两句吧。”
“不是。”
南鸢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姚书君,表情认真:“我是想和你谈几个条件,以白榆母亲的身份。”
“不管谈什么,先把衣服换了。”
姚书君推开最近的一扇门,对她眨眨眼,“我向你保证,你想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南鸢僵持着没动,“我们先谈。”
无奈之下,姚书君只好正了正神色,“半年为期,半年之后,无论哪个孩子不愿意,这场婚事都作废。”
姚书君说:“这也是知白的意思。”
南鸢倒是没想到这茬,一愣,“裴少爷他……”
“他和你我一样,都不想强迫小榆。”姚书君推着南鸢的肩膀,走进房间,“我们给了你们拒绝的权利,当然也希望你们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南鸢本该因这句话而感到压迫,但或许说姚书君的语气太过轻快,她并没有想象中的不适。
姚书君从衣帽间里找出一套日常但不失优雅的长裙,递给南鸢,并不躲避南鸢探究警惕的目光。
“约定期间,我会盯紧知白,也会严格约束他,不会让他做出任何越界,甚至是伤害白榆的事情。”
南鸢迟疑地接走衣裙后,姚书君靠着门槛,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轻声承诺:“南鸢,请你相信,我会把白榆当成自己的孩子保护。”
姚书君的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如果继续咄咄逼人,倒显得不识抬举。
但……如若她识抬举,也不会没皮没脸跟到裴家。
“我还是希望我们能签署纸面协议。”南鸢垂眸,“抱歉,可能很过分。在订婚的消息都散发出去后再来谈这些,也有点得寸进尺。但我先是一个母亲,没来得及为孩子做的,总得想办补上。”
她今早被白无庸半强迫地带走,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发布会。
裴家的人都到了,白无庸又低声下气地求她别当场撂面子。
白家确实不好得罪裴家,不为了他们,也得替白榆考虑。能谈条件,总比撕破脸强取豪夺来得好。
南鸢认下这场婚事,她的点头代表白榆和裴知白的订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南鸢攥着手里的衣裙,没有脸面抬tຊ头观察姚书君的脸色。
她觉得过了很久,但其实不过短短十来秒。
姚书君点头,“可以。”
她没有任何推脱和犹豫,当着南鸢的面拨出去一个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一道深沉的男声通过免提落在静悄悄的四周。
“您好,金钰律师事务所,请问您需要帮助么?”
南鸢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金钰是渝城顶尖的律师事务所,它是法学生毕业后向外的天堂,也是走投无路的人最后的希望。
想要金钰帮忙打一场官司,要么支付高额酬金,要么通过法律援助渠道,寄希望于运气。
姚书君报出一串地址,“杨律师,麻烦在最短的时间内过来一趟。”
她并没有多少不耐,嘱咐南鸢换好衣服,出门前握住门把手,微微回头,弯眼,人畜无害一笑。
“希望您和白榆都能看见我们的诚意,也能相信我们。”
南鸢将门反锁,重复拨打白榆的号码。
白榆看起来神经大条,其实心很细,南鸢从不在他面前抱怨付出多少,可白榆都清楚。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出生耽误南鸢的未来,在愧疚和爱的影响下,很少拒绝和南鸢沟通。
手机的嘟嘟声响个不停。
南鸢乏力地挂断电话,只觉得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