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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终于靠岸。
  开闸之后,满船的人都往下挤,争先恐后要早下船,林风淇看着黑压压涌动的人头,实在不想往里面凑。
  头舱有先下船的特权,但要一早去排队,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林风淇只好等着,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方才提起小箱子跨上码头。
  排队出闸时,他又看到紫棉袍姑娘。
  她那件袍子丑得显眼,远远就招展着,林风淇走过去排队,和她之间隔着个精悍结实的乡下汉子,汉子提着只酱缸,一股子陈年老醋的酸味直冲出来。
  林风淇对气味很敏感,烟味、奶腥味、葱蒜的臭气等等,都能让他烦躁,醋味也是。
  排着队无处可躲,他只能握拳堵住鼻子,偏巧紫棉袍姑娘回过脸,一眼看见林风淇捂鼻子,“唰”地沉下脸来,不高兴了。
  林风淇抬起下巴,迎接紫棉袍的无声谴责。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又撞,姑娘哼了一声,对精壮汉子说:“哥,你站我前面吧,醋缸子味道大,别把精贵少爷熏坏了。”
  汉子五官平淡,眉眼和紫棉袍完全不相像,他看看捂鼻子的林风淇,息事宁人向前走几步,和紫棉袍姑娘换了个位子。
  刚换过来,林风淇就后悔了。
  紫棉袍姑娘拎着鱼篓,浓臭的鱼腥味比醋味更难闻!更要命的是,她故意拎着鱼篓甩来甩去,鱼腥味一波波释放出来,攻击的林风淇快要窒息了!
  林风淇堵鼻子更用力了点。紫棉袍仿佛看出来了,鱼蒌甩得越发得意,差点要悠到天上去,鱼腥味自然一波胜似一波,源源不断涌出来。
  令人闻风丧胆的“玛丽珍”,败给一只鱼篓?林风淇咽不下这口气!没等他想出好办法来,码头上传来骚动,伴随着马靴踏地的夸夸声,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跑了过来,守住闸口。
  惊惶的气氛迅速漫延,人群很快议论起来。
  “日本人来了!日本人怎么来了?”
  “要命了,怎么碰上日本人,真是触霉头!”
  “小姑娘把脸都包起来,不要叫他们看到了!”
  众人互相提醒,紫棉袍也顾不上晃悠鱼篓了,赶紧拉起围巾包住头脸。鱼腥味终于缓解,在一片慌张的人群里,林风淇居然松了口气。
  前面很快有人报告好消息,说宪兵并不抓人,只是督促伪军检查出闸,气氛约略松弛,人们又在交换经验,讨论可能被列作违禁品的,说要先拿出来悄悄丢掉。
  队伍缓慢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林风淇终于靠近过闸哨岗,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日本宪兵挺着的一排枪口,黑洞洞地正对着人群。
  作为杀手,林风淇不能忍受被枪指着,国内忽值山河改,他在欧洲并不能感同身受,此时置身枪口之下,身边全是压抑惶然的面孔,那种受异族欺压的屈辱感才逐渐真实起来。
  除了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岗哨前还站着两个当官的,一个穿军装留小胡子的是日本人,另一个却是中国人,他套着黑色空军夹克,配着黄哔叽马裤和黑色皮靴。
  这人瘦得像根竹竿,长脸,三角眼,阴郁的笑容配上耷拉的眉毛,整张脸非哭非笑,像地府里讨命的鬼。林风淇忘不了这样的脸,他记得他是何琛琼,军统特务,绰号“黑捕头”。
  唐珍就是毁在他手上。被捕、审讯、被杀害,全由此人一手操办,甚至林风淇远避重洋也是拜他所赐!怎么?他现在投靠日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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