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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夏把手机攥入掌心,抬头就看见大巴车已经减速驶出高速,而不远处的群山中,一条披戴着阳光的长城浅浅勾勒出蜿蜒的山势。
  “水镇在长城脚下,有一段古长城保留了明长城的原貌。”陈苍看着窗外感叹,“景色真的很不错。”
  坐在陈苍旁边的刘姐本来还在迷迷糊糊地打盹,现听到这话,一个激灵起了身,还未看到窗外景致,先瞅见辛夏把手机塞回包里,于是冲她打趣道,“还是咱们辛夏厉害,我无聊地都睡了几觉了,人家有人陪聊,一路上都不寂寞。”
  说完假装抢她手机,见抢不到便笑问,“谁呀,微信发个没完没了。”
  陈苍听见刘姐的话也扭头朝她看过来,调侃道,“小夏姐,你谈恋爱了?”
  辛夏噗嗤一乐,“闲来无事,逗逗帅底迪。”
  她本意是想将这话题蒙混过关,谁知刘姐反而来了精神,“辛夏你不讲义气啊,有帅弟弟也不和姐们分享分享,又帅又年轻的男人那可是紧俏货......”她略顿,脸上浮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各种意义上的。”
  领导们在另外的一辆商务车上,辛夏于是不避嫌地接话,“一群老牛吃嫩草,不怕把草啃秃噜了。”
  刘姐“哎”了一声,“你说话别这么直白,咱们小陈组长年纪小,面皮薄。”
  辛夏看向陈苍,伸手在她肩头拍拍,“提早了解,将来也可以及时纠错,免得耽误一生幸福。”
  刘姐笑得愈发贼兮兮,放低声音,“哪个‘幸’啊?”
  陈苍被她们俩一唱一和逗得莞尔,抬头,却看见杨枫朝他们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眼中颇有不屑之色。
  进了水镇大门,又坐了一段观光车,一行人才来到下榻的客栈。放好行李休整片刻后,大家都来了精神,刘姐微信群里吆喝一声,招来三五好友,结伴出去闲逛。
  水镇面积很大,镇中间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河面上间或横着几道石桥,两边仿古房子的青瓦白墙缀满深深浅浅的绿叶,望去满眼皆是古朴典雅,煞是喜人。
  镇子尽头是一片天然湖泊,隔断了一截依山而下的长城,残垣断壁藏在水下,从岸上看去,只能隐约窥到一点灰绿色的斑驳石壁。
  陈苍站在岸边,朝水下的石影望一望后,便算作参观完毕,正和同事们说笑着准备离开,余光却冷不丁瞥见对岸一个人映在水面上的倒影。
  笔挺衣裤,黑色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口却依然不显得紧凑。
  陈苍从在裤缝处轻轻敲击的手指已经辨认出来了他,目光顺势而上,掠过微翘的下巴和秀气的鼻梁,终于贴上他的眼睛。
  云暮没有变,六年的时光并未从他身上带走些什么,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澄澈安静,就像下方一眼便能瞧见底的湖水。
  陈苍甚至能猜出他在想些什么,“still water”,她在心里默念,不单是从他手指敲击的节奏,还有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一张乐谱,想什么,音符便接连从目光中流淌出来。
  辛夏没有看见云暮,她还在想着肖树方才发来的那条微信:会有人为了一枚胸针杀人吗?
  当然会。
  辛夏苦笑:在她见过的形形色色的案件中,真正因为无法化解的矛盾杀人的只占少数,大多数案件的起因,都是在旁人看来极为莫名的小事:一碗面,一点钱,一个无意中的嘲讽,一次突如其来的冲动......
  凶手行凶的原因,往往并不在于被害人做了些什么,而在于他们本身对生命的蔑视。而这其中,青少年乃至儿童犯罪也并不罕见,究其原因,大约是因为孩子普遍缺乏对生命意义的认知,且行事更加冲动,不计后果。
  可是,青少年犯罪因其罪犯年龄的特性,常常在短时间内就会被侦破,拖延数年成为积案的几乎不存在。
  除非,凶手同时具备成年人的缜密思维和良好的心理素质。
  辛夏想着不由打了个冷战,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带着成人面具怀揣魔鬼心肠的小孩子的形象,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个形象和海报上那个清秀俊朗的男孩子联系起来。
  “走吧,别耽误了聚餐时间。”陈苍转身从辛夏身旁经过,她的衣角掠上辛夏的手背,桑蚕丝的质感,给她带来一丝沁凉。
  ***
  聚餐的地方就在客栈的小院里。三张古朴圆桌,四面爬满绿叶的灰墙,一口养着几条锦鲤的仿古水井,将这里雕饰出一份与世隔绝的幽静。
  哪怕一众人落座之后,这份幽静也没有被打散了。
  李嘉明和那位神秘嘉宾因为要开会,晚一些时候才会赶过来,部门大领导不在,大家轻松了不少,再加上桌上摆满了当地的野生河鲜,所以一时间每个人都各得其所,只顾闷头吃饭,没几个人说话。
  菜肴吃得差不多后,徐冉率先打破沉寂。她喝了半杯红酒,现在脸蛋红扑扑的,显得更加妩媚,“咱们既然是来团建的,就不能只顾着吃喝,临行前李主任给我布置任务了,要我给各组同事之间的感情加加温,不要一个个的仅限于邮件和微信tຊ往来,平时见了面连脸都对不上号。”
  大家都笑起来,徐冉于是歪头冲坐在她身边的杨枫道,“小杨,给我出出主意呗,你们年轻人平时都喜欢玩什么?”
  “呦,徐编,您这么说我可不敢接话了,您忘了上次咱俩去采访,人家还把您当成来社里实习的大学生了。”杨枫嘿嘿笑着啜可乐。
  徐冉在杨枫手背上轻拍一下,“别贫嘴,快帮我想想。”
  “那就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大家都会,省了教的功夫。”杨枫说着从自己的挎包上取下一只毛绒星黛露挂扣,笑着塞到徐冉手里,“击鼓传花,我来‘击鼓’,传到谁手里谁就要回答一个问题,不敢答的,”她倒了半杯红酒,轻轻摇一摇,“就把它全喝了。”
  在座的都哗然起来,抗议说一次喝这么多,没几轮就人就懵圈了,杨枫于是笑着提起筷子在碗沿上敲两下,“那就说真心话嘛,大家都是文化人,问题不会那么低俗的,哎对了,上回是谁问刘姐的初夜来着?”
  在一片哄笑声中游戏开始了,杨枫闭着眼睛敲碗,星黛露在围坐的人手中接连跳跃,敲击声骤然停下,大家都笑起来,因为星黛露被徐冉抓在手里,尚未来得及扔出去。
  “你准是故意的。”徐冉半嗔半笑看着杨枫。
  “我哪敢呀徐编,”杨枫做投降状,一边冲众人招手,“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嘿,有什么要问的赶紧抛出来,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还在实习期名叫吴兆的新人就站起来,吴兆刚毕业,酒局去的少,难免有些放不开,从头到脚绷得笔直,像在站军姿。
  杨枫冲新人笑,“小吴,这么紧张干嘛,徐编又不会吃人。”
  徐冉十指交叉撑着下巴,亲切地笑着,“你问嘛,我保证知无不言。”
  吴兆见她神色松弛,抓抓脑壳笑道,“听说您和您先生是在大学认识的,感情一直到现在都维系得特别好,徐编,给我们这些还没处对象的讲讲秘诀呗。”
  他本意是要讨好这位直属上级,没想到话一出来,本来还喧哗的气氛却忽然冷下来,就连杨枫都哑巴了,笑容僵在脸上,一时无话。
  辛夏见形势不对,笑了笑冲吴兆道,“什么白痴问题,真是浪费机会,还是让我来问吧......”
  “你听谁说的?”徐冉没有理会辛夏的提议,保持着十指交扣的姿势,面带微笑看着吴兆。
  吴兆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不敢再多言,只讪笑着,眼神却不自觉瞟向斜对过的陈苍。
  陈苍觉得头皮一麻,忽然想起吴兆刚来的时候,曾在他们小组内部聚餐时问起过徐冉的婚姻状况,其他人听了这话都不答他,只不怀好意地嘿嘿乐着扒饭,陈苍怕他多想,就糊弄了一句,说徐编和她老公在校园就认识了,感情挺好的。
  她没有想到,吴兆会把她随口说的话当着徐冉的面问出来,更没想到这傻子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她舔舔嘴唇,还没想好该如何消弭误会,徐冉却已经仰头把半杯红酒喝掉,醉眼朦胧地睨着杨枫道,“继续。”
  游戏又一次开始,这一次敲击声停下时,毛茸茸的星黛露稳稳落到了陈苍怀里。兔子穿着碎花小裙子,头上夹着两个发卡,和她的主人一样骄傲美丽,不过陈苍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它,徐冉的声音就飘了过来,“这次轮到我来问了吧?”
  陈苍好整以暇坐好,强撑起一个微笑地看着徐冉,“徐编。”
  “陈苍,”徐冉清清嗓子,手指玩着垂在胸口的发梢,“我一直想知道,你的表里不一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自学成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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