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阮静斐还是来约她,去和他的几个男性朋友一同外出。
「他难道不知,父亲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可能。
不过,阮静筠自然绝对不会主动提醒他这样做的后果。
毕竟,大概没有人比她更想走出这个家,哪怕仅仅只是去距离大宅不过数百米的滨湖公园。
但她也猜得到,既然阮静斐已经同她提了此事,便不会那么容易反悔。所以,阮静筠心思回转了片刻,到底还是想要试探一下究竟为何。
方才拼命掩藏的诧异,此刻却悄然浮现在眼角眉梢,她盯着他,迷惑道:
“现在这样的天气,去放风筝?”
阮静斐自己大约也是觉得这个提议十分无稽,脸色微微有些发窘,但他却仍是努力去维持住坦然的微笑,耐心同她解释说:
“所以,才想着得五六点钟再去。到时天还亮着,又是在湖边的空地上,既不怕没有风,肯定也凉快许多。”
想了想,又压低声音,继续道:
“那个钟点,大家各自繁忙,出入也会方便许多。”
他们这伙人外出,自然没有「不方便」一说。所以,阮静斐故意添的这句话,不过是为了隐晦的透露,他有法子将她也带出去。
话已至此,他偏头瞧向双手叠放在腿上,垂着眸子,表情看似十分为难的阮静筠,再一次问道:
“阿筠,你要一起去吗?”
其实答案,阮静斐是大约猜得到的。
和许知秋出生即在上海不同,他生在老宅,长在老宅,是后来为了读书才离开临城的。
故而,阮静斐和阮静筠自幼时起,便常常能见到彼此。逢年过节,全家必须聚在一处时,他还得承担起带着这个年幼又「怕生」的七妹玩耍的重要任务。直到她长到十来岁,他才总算光荣卸任。
因为这段经历,阮静斐一贯认为,自己比这大宅里绝大多数的人,稍微多了一丝丝对阮静筠的了解。
比如,他就十分清楚,眼前的这个至今满目天真的堂妹,在不到十岁的年纪,便已经有了无穷无尽的办法,任意摆布毫无察觉的他。
而这条经验便来自于,那一年,她不着痕迹的说服了他,使他深信自己是进步的斗士,而后,竭尽全力在三叔那里,日日闹到脸红脖子粗,只为给她争取「自由的权益」。
因为这件事,从小只接受过长辈赞许的阮静斐,挨了人生中的第一顿打。
以及第二顿,第三顿……
再比如,阮静斐很能瞧得出,在阮静筠乖巧顺从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逃走」的心,从来都是。
果然,如他所料,她的手故意在裙摆上紧紧攥住了半晌,终是做出下定决心的模样,点了点头,说:
“那就麻烦五哥啦。”
语罢,阮静筠的姿态放松了些许,她又一次瞧向他的双眼,莞尔道:
“其实,昨日就很想放风筝,只是院子太小,到底放不开手脚。”
羞涩、愉悦、期待……各种情绪从阮静筠的眸中流出,最终汇在她深深的笑涡里。
有一瞬间,阮静斐像是亦被感染,竟然觉得,「即便回头三叔抓住,为了这一刻,也都是值得的」。
只是,因从小到大,他上了她无数次当,即便始终无法免疫,但到底很快便清醒过来。
两人说定了法子,约好了相见的时间,阮静斐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