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似是太小,处于慌乱中的妇人没有听到。
青年——也就是郁妙娴的表哥,郁恒,蹙着眉头转身:“母亲不必担心,我这就去找叔父。”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就瞧见郁妙娴站在下山那条路的路口。
郁妙娴眼眶通红,半晌开了不了口。
深山中,响起妇人一声惊喜的喊叫。
在下一瞬,郁方仪就冲过来将她抱紧。
曾经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贵族小姐,如今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风霜,再不见当年那份贵气。
郁方仪拉着郁妙娴看了又看,热泪滚滚:“娴娴,当真是你,你还活着……”
旁边的郁恒兴奋到有些局促,他看着郁妙娴跟林致远狼狈的模样,结结巴巴的提醒道:“母亲,叫表妹与这位公子,去屋子里说话吧。”
郁方仪叠声答应,拉着郁妙娴就往里边走。
在被灭族的这几年里,他们就住在这间堪堪能遮风挡雨的草屋里。
煤油灯不甚亮堂,郁方仪捧来杯茶,局促地递给林致远:“公子先喝口茶,这杯子我洗过了,不脏。”
林致远忙双手接过,而郁妙娴看着郁方仪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眼眶再度一红。
她强忍泪意,问郁方仪:“小姑,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爹爹怎会变成那副模样?”
郁方仪坐到凳子上,时至今日,提起往事她还是有些哽咽。
“当初你爹爹被奸人所害,当今皇上不查缘由就下了株连九族的圣旨,若不是九千岁敬你爹爹的文人风骨,趁机放我们一条生路……”
闻言,郁妙娴抓着茶杯的手一紧。
她失声问:“九千岁?!”
郁方仪被吓了跳,怔愣着回答:“是啊,只是你爹爹受了刺激,之后神智就有些混沌不清楚,喜欢乱跑……去找你。”
她说了一长串话,换了口气,才又说:“到底是违抗君命才苟且偷生,我们不愿给九千岁带来麻烦,就说迁出京州不再会回来,只求他帮我们找一找你。”
说到这儿,郁方仪忽地想起些什么,问郁妙娴:“你可有见到九千岁,他前几日写信给我们,说是找到你了,准备让我们三日后见面。”
三日。
原来谢如口中的三日,是这么回事。
郁妙娴张了张口,有些艰涩地从喉中逼出句话来:“见到了,只是他去了鹤西稳定民心。”
闻言,郁方仪赞赏地点了点头。
她不由得感叹:“倘若九千岁不是个宦官……”
郁妙娴只得在心里回应一句,他不是。
她胸口淤堵得厉害,如何都没想到,自个儿这些年来恨错了人。
这样,她要如何去面对谢洺桡呢?
忽然间,她肩上一沉。
郁妙娴抬头,就见林致远朝她安慰一笑:“听说鹤西那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九千岁明日便能回来,你若想,我陪你去见他。”
闻言,郁妙娴扯起嘴角。
她轻声向的林致远道谢:“好,那便多谢你。”
夜色沉沉,烛火葳蕤。
这时的郁妙娴还不知晓,原来那日在谢府别院厢房中,她已经跟谢洺桡见完了今生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