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陵原本就是同她开个玩笑,哪知道小姑娘这般不禁逗,真的绷着脸气上了,连一句“夫君”都稀得讲。
陆宝儿吃菜时,唇角沾上了汤汁,肤白唇红,偏偏有了一道瑕疵,显得格外滑稽。谢君陵探指想帮她擦干净,哪知陆宝儿见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伸过来,还以为谢君陵想趁机摸她脸,急忙避开,冷冰冰地道:“夫君可别摸我的脸!万一沾染上了满手脂粉就不好了。”
谢君陵嗤笑一声,道:“是你唇边沾了汤汁,为夫嫌脏,替你擦一擦罢了。还真当我想摸你脸吗?满是花香味的肤膏,有什么可摸的?”
竟然是陆宝儿自作多情误会了?她脸上烧红一片,却不愿意让谢君陵瞧出来,依旧冷着一张脸,故作不在意地捻帕子擦擦嘴角。
夜里,陆宝儿让老嬷嬷帮她卸妆,要卸干净些,一点脂粉都不留。她摸了摸自个儿那赛雪的脸蛋,得意地滚到了床榻边,等谢君陵沐浴完回房。
谢君陵穿着白色中衣,摸了摸被角上榻。还没在床边坐稳,陆宝儿就从角落里窜出来,她手上拿着个老虎面具遮脸,三两下扑到谢君陵身上,坐在他腿前,道:“夫君可要看看我的脸?”
陆宝儿自顾自玩闹,却不知谢君陵要被她这阵仗吓了一跳。屋里烧着地龙,小姑娘只穿着单薄的一件中衣,许是在床榻里埋伏太久,倾泻的如墨长发也稍显凌乱,翘起几根不稳妥的发丝,和她一样乖张任性。
那面具只露出一双杏眼,然而眼眸乌黑发亮,能勾魂摄魄,倒叫谢君陵这个正人君子无端端窘迫了起来。
他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禁不起任何逗弄。此时喉咙发紧,血气在腹部乱窜,哑着嗓子,呵斥:“别胡闹,你再玩两下,今夜又睡不着了。”
“我才不会睡不着呢!”陆宝儿在面具后头噘着嘴反驳,此时她故意凑近了谢君陵,装作温柔可人的样子,逗他讲话,“夫君想不想看看我的脸?我可是洗去脂粉的!”
陆宝儿要让谢君陵亲口承认她肤白如凝脂,不施粉黛也很好看!
陆宝儿不动倒好,这般凑近了一动,女孩香立马氤氲,钻入口鼻,几乎无孔不入。
他被熏得头疼,倒不是讨厌。只是稍不注意,便能看到陆宝儿微微敞开的衣襟,让他感到喘气都不大顺畅。
谢君陵皱着眉峰漂亮的剑眉,薄凉的唇一起一合,咬牙道:“别闹了!”
他讲这话的时候,下意识握住了陆宝儿伶仃的手腕,许是手劲有些大,捏疼了她。陆宝儿呆若木鸡,手上的面具应声而落,露出一张柳眉微颦的脸来。陆宝儿不上妆的时候,唇不点而红,肤白胜雪,确实好看。
然而此时谢君陵无心欣赏这些,他只知道,好像他从未这样一本正经呵斥过陆宝儿。
果真,陆宝儿委屈极了,眼泪蓄在眼眶,微微打转。她趁谢君陵松手时,低着头悄悄抽回了手,然后从谢君陵腿上爬下来,抽了一条被子,将自己卷成个茧子。
谢君陵手足无措,他平日里能写让世人称赞的妙笔文章,在圣上面前也不露怯色聊起水患措施时口若悬河,为何偏偏在陆宝儿跟前没了口舌,半句话都讲不出来呢?
他隐约记得,小姑娘的手腕都红了,那是他下手太重了。可是,若是任凭陆宝儿在他身上乱蹭,万一做出点其他事,那受苦的又是陆宝儿。
养一个小夫人可真是头疼。他默默叹了一口气,下榻熄灯。
这一夜,谢君陵睡得不好。他时不时回头看陆宝儿,想同她说说话,可她躲在被褥里一动不动,又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样。
别是在暗地里落泪吧?谢君陵心里五味杂陈,隐隐有些焦虑。他该怎样做、怎样说呢?
实在想不出办法,谢君陵盯着大红色的罗圈帷幔,朗声道:“宝儿?你睡了吗?”
片刻,那一团被褥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睡了。”
谢君陵哑然失笑。要是真睡了,又怎会给他回话呢?连骗人的手段都不够精湛,蠢货一个。
“方才是我不好,弄疼你了。”谢君陵同她道歉。
陆宝儿被被褥捂得热汗直冒,可她觉得贸贸然钻出去又很没面子,于是僵持半天,就等着谢君陵道歉,给她台阶下。
此时她掀开被子,犹嫌不够,问:“我不会轻易原谅夫君的!不过,只要你讨好我一声,我就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讨好?”谢君陵挑眉,不解地问。
“我现在没上妆,是不是比我上了妆还好看?”陆宝儿将脸凑到谢君陵的面前,她出了汗,鬓边有几缕头发沾着,显得乱糟糟的。
谢君陵轻咳一声,不敢得罪了她,说:“好看。”
陆宝儿唇角微微上翘,心情颇好,道:“那我就原谅你了。”
“多谢夫人宽恕则个。”
“不谢,我这个人呢,一向这般宽宏大量。”
“是是是,夫人胸襟之宽广,吾辈拍马难及。”
闻言,陆宝儿得意极了。她翻个身来,凑近谢君陵,说:“既然夫君今晚这么会说话,我也给你点甜头,允许你今夜和我同一条被子入睡!”
谢君陵想到小夫人香香软软的身子骨,怕自己把持不住。于是轻咳一声,拒绝了:“不必了。”
陆宝儿难得和人共享她的被褥,实则她是想借谢君陵的手暖暖身子,此时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
谢君陵想了想,道:“夫人睡前玩闹了一阵,我怕你夜里惊梦,会蹬我被子。为夫唯恐受寒,深思熟虑后,决定还是分被而眠比较好。”
说完,谢君陵翻身睡着了。
陆宝儿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心说:你才踢被子呢!你全家都踢被子!
当然,这话陆宝儿也只敢自个儿肚里喊喊,不敢说给谢君陵听。她怂怂地缩起脖子,兀自翻身睡去。
今夜,她还是踢了被子,险些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