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预停在那,闻着房间里馥郁香气,转头问她。
“还有别的香,为何要点凉州甘松。”
她侧过脸看铜镜,耳尖发烫,也不知是被身后视线灼烧的缘故。
“习惯了,就没换。” 她随意挑了个簪子把头发挽起,利落轻快回转身系上袄裙的带子,腰身宛转,苏预靠在门边,停了会才走过去,很自然地挽起她衣带,帮她系紧了。绸光流丽,勾勒一段形状。她被这举动惊得没反应过来,待想通了就找补道:“大人既然闲,帮我把这后头的带子也系了吧。”
他没搭理她,倒是后撤了几步,假意看窗沿上的水仙花,声线却有点发哑。
“自己系。”
她应了声,却总觉得哪里不自在,就没话找话。
“大人。”
苏预回头,算是应她。
“你为何总待我时好时坏。” 她对镜挽头发、拣耳坠子。翻检几遍,叹气:“可惜,前些天那个耳坠子不晓得落在哪里。”
苏预不言。她就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我晓得我在此处,总是给大人添麻烦。近来想着,春熙堂尚有不少活计,待开春了,我便搬过去。与阿惜同住在老夫人那边,我也放心。”
“搬去我处吧。” 苏预突然开口,她啊了一声,金簪掉在地上。
苏预倒是不惊慌,走过去帮她捡起来。突然距离拉近又让她浑身紧绷,瞧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却又想起新婚那天早上。他却浑不在意似的低头问她:“这个,在哪?”
她紧张,指了指发髻某处。他嗯了声,就顺顺当当将金簪别进去。末了手指拂过发梢,竟惹起她一身暖流。
沈绣想躲,却觉得这情绪不是害怕。但究竟是什么,她不愿理清楚,只想躲开。
“大人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端坐镜前,试图将这萦绕四周的情愫驱散。
“我的书房,就在春熙堂北侧,出门便是药圃,还有医书,而且清净。” 他说得冠冕堂皇。“若是你搬过去,我便在东厢收拾间屋子,互不相扰。”
她觉得有理,想了会又觉得蹊跷。
“大人何必如此费周章,我去书房,你回卧房,不就好了。”
苏预噎住,继而娓娓道:“你我太过疏远,老夫人要生疑。若是知晓太多,怕是会伤心。”
她抬手:“打住打住,我搬过去便是。”
苏预笑,站直了身。她便在镜里tຊ半点瞧不到他,只能瞧见绯袍玉带、麒麟补子,才意识到他今天穿得跟海棠花似的,八成是要出门。
“大人要去何处?”
他回身把白玉扇柄在桌上敲了敲,插在腰间扇袋里,心情颇好地瞧她一眼。
“鸿门宴。”
门帘一响,苏预就走了,只飘下几句让她生气的话。
“既要打定主意去春熙堂,我便是你的师父。待我回来时,好生将那一屋子的账册看了,再谈医术的事。姑苏不比金陵,从前的江湖经验,到了应天府真做起生意来,未必行得通。”
拾玖·良医所(二)
过成贤街、沿河乌头船隐没在桥与巷间,哒哒作响的马蹄声渐止,一河之隔,大宅与闹市就泾渭分明。此处即是纱帽巷,距大内咫尺,非三品以上勋贵所不能居。而苏预的软轿就在过了牌坊几道门后停驻,递了拜帖,就有童仆迎出来,里边欢声笑语,正近黄昏。
正门牌匾刚摘下去,显然这宅子易主不久。门口两个桅杆挂旗,上边写着“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