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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光阁旁边是一座三层高的用来会客的楼阁,今儿正好空置着。
  裴清把下人拦在楼下,一个人上了楼,爬到最顶层,从西边的窗户往下望。
  花厅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她没听错,果然是谢家那个老妖婆,穿着一身暗紫色团花袄裙,面朝孙氏说话时,脸上尽堆着谄媚的笑,令人作呕。
  令裴清意外的是,她那位人面兽心,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前夫谢允之居然也来了。
  此时正站在谢夫人身后,时不时微笑着插几句话,逗得一桌子贵妇人掩面低笑。
  谢允之的祖父原是陈知衍父亲身边的一个侍从。
  据说陈老太爷还在世时,有一次在官场上不小心得罪了人,回家的路上被人射了一箭,多亏谢允之的祖父挡下,才捡回一条命。
  陈老太爷为了报答这个侍从的恩情,就帮忙给他的儿子,弄了个九品的户部广积库大使当当,还让年幼的谢允之到陈家家学里念书。
  裴清就这样结识了谢允之。
  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对待学业非常勤奋刻苦,时常被陈知衍拿来督促她上进。
  她却反倒去央求谢允之帮自己做功课,虽然没几次不被陈知衍察觉,但他们也因此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场赏花宴上,拿到任书即将远调的周应淮,决定在走之前报复她一次。
  他给她和谢允之两个人下了春药,逼迫她不得已下嫁谢家。
  虽然这门亲事结得心不甘情不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裴清,婚后也惹来了公婆明里暗里的苛待与嫌弃。
  但好在谢允之待她十分温柔体贴,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她遮风挡雨。
  大婚当夜,谢允之便同她发誓,说自己一定会奋发图强,考中进士,将来在官场上出人头地,让她过上从前的好日子。
  那一年,谢允之刚刚经历了一次会试落榜,不可谓不失意。
  裴清被谢允之的真诚所打动,下定决心余生要与他共度风雨,还去找陈知衍帮忙指导他的策文。
  可因陈知衍正好是会试的主考官,又与裴清关系匪浅,她这位“正直谦逊”的丈夫,以不想遭人非议为由,拒绝了陈知衍的好意。
  无奈,裴清只能趁着丈夫白日去书院,偷偷抄了他的文章,拿去给陈知衍看,然后再在他读书时,在一旁有意无意的“指点”他一二。
  她裴清以前跟着陈知衍念书时,为了躲避写文章,跳墙爬树,装病,离家出走,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可就为了谢允之的一句承诺,她忍受着公婆的刁难,日复一日地做着自己最讨厌的事情,一做就是三年。
  三年功成,谢允之如愿成了探花郎,她也被灌下绝子汤,成了谢家的弃妇。
  比起那个疯癫的太子,裴清更恨谢允之。
  太子好歹与她同归于尽了,而谢允之背地里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却还能安然无恙。
  裴清这人最见不得奸人过得逍遥自在,更别说还是背叛过自己的奸人。
  以至于,眼下一切都还未发生,见到谢允之的那一刻,仍旧恨不得一刀把他捅死。
  作为将门虎女,裴清向来是个奉行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人。
  心里不停地默念要冷静要冷静,千万不能冲动。
  两只手却不受控制地抱起身旁摆在五足花几上的一块太湖石,盯着楼下的一举一动,想象着这块石头把谢允之的脑袋瓜砸开花时,大快人心的场面。
  就在裴清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时,身后突然响起手杖轻敲在地板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裴清吓了一跳,飞快回过头,沉甸甸的太湖石一不留神从怀中滑落,堪堪好砸中她的右脚,疼得她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啊!!!”
  “痛,痛,痛……”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裴清皱紧了五官,她抓着陈知衍的衣摆,艰难地一点一点往下蹲,把石头从她的脚丫上挪开,倒吸一口凉气。
  陈知衍看着她狼狈又可怜的模样,一时竟连气都懒得气了。
  每当陈知衍以为裴清经历了某些教训,应当会稍稍成熟一点的时候,她总能闹出更离谱的笑话,让他知道他的道行还是太浅了。
  裴清捂着脚缓了几口气,抬起眼眸对上陈知衍的目光,见他突然张了张嘴,羞愧地制止道:“什么都别说,也别问。”
  短短两天内。
  她的脸,再一次丢尽了。
  陈知衍本来也没打算追究。
  经过昨日后,她再干出什么事,陈知衍都不惊讶了。
  陈知衍果真不再说话,裴清蹲了一会儿却忍不住了。
  她把手递给陈知衍,“快扶我起来,我要看郎中!”
  陈知衍扶着裴清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拉到一半,她却缩着右脚,再次惨叫出声:“慢点慢点!好痛!”
  “怎么办?我肯定走不了了。”
  裴清可怜兮兮地看着陈知衍,以为他肯定会说她自作自受,再顺势嘲讽她一番。
  没想到,他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脚,就转头对子玉说:“去和老夫人说一声,找一个婆子过来背她下去。”
  “不行!”裴清急忙阻拦。
  要是现在下去让老夫人知道,肯定会惊动宴席上的其他人,她才不想让谢允之和他娘看见她这副模样。
  眼见陈知衍板起脸,裴清灵机一动,弯下腰哀声痛呼,“哎呀,我快坚持不住了,等她把人找来,我都要痛死了!”
  陈知衍扫视了一眼周围。
  屋里除了自己的侍从外,一个下人都没有,想了想,把手杖递给子玉,半蹲在裴清面前,示意她趴到自己背上。
  裴清看见他的举动,一瞬间,惊讶得疼都忘记了。
  他今天是怎么了?
  态度一反常态的好。
  肯定有诈。
  陈知衍见她迟迟不上来,催促道:“你要不要上来?”
  “上,上,我这不是怕你的脚承受不住么?”
  裴清一边说,一边把手扶着他的肩往他背上趴,话还未说完,他便托着她的大腿将她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
  他这一背,让裴清突然发现一个很难堪的问题,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然后定住。
  不想旋即便听见陈知衍问:“你想掉下去吗?”
  他的腿脚本就不便,她不抱紧他,他只会背得更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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