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藏獒眼看就要扑到江笑身上,从大门后传来一声口哨声,藏獒一个机灵,瞬间调转方向,往回跑去。
江笑吓得惊魂未定,她右手来回抚着心口窝,婷婷上来挽住她胳膊,将人往后拉了拉,“你没事吧?”
她大口呼吸,刚才藏獒和她的距离近在咫尺,她都能闻到狗身上的味道,“我没事。”
云姐看她俩无大碍之后,先一步朝着看门的人走去,“您好,请问咱们是和通汽修厂吗?”
那人约摸四十多岁的模样,个头不高,穿着修车服,一手拽着藏獒,藏獒在他跟前显得温顺些许,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三个女人,吐口痰,从耳朵后拿出一根烟点上,“是啊,你们干嘛?”
江笑有些后知后觉,三人没开车,这一看就不像是来修车的。
云姐反应够快,她掏出手机点开图片,“咳,您看我,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买了个车,媳妇非说外观不满意,要改色。这我也不懂啊,今我这去罗庄探亲,听娘家人说咱们这做得好,我就寻思先来瞧瞧。”云姐说着还往远处村头指了下。
江笑在一旁看的真切,她此时感受到自己和云姐的差距了,难怪人家能做领导。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准备好了说辞。
拽狗的男人一听她是附近庄上的,神情缓和些许,他把狗赶进铁笼子里,锁上三环锁,“能做。”
云姐装出一脸惬喜,“哎呀那可太好了,都说这儿大不中留,我瞧着这还没结婚,死小子就向着媳妇说话,价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堵住俩孩子的嘴就成。”
江笑和婷婷对视一眼,随即无声挪开,她听懂了,云姐就是在不动声色的放出诱饵,等人上钩。
那人一听这,警惕心放下去一大半,伸手抓把头发,“厂里有改色版,你们进来瞅瞅。”
四人就这么往厂里走,路过铁笼子,藏獒在里边低声呜,江笑扭头看了眼,藏獒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她,她看了眼笼子上的锁,紧了紧肩膀上的链条包,脚下加快步伐往前走。
今天这一趟,她着实在云姐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云姐不动声色间就套出来余小燕男人的名字以及上班的时间。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也从内心生出一种挫败感。
在单位里她做的时间也不短了,好像已经进入一种局限的死胡同,资料、档案做再好也永无出头之日。云姐身上游刃有余的松弛感,可能她这辈子也学不会,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有一阵子低落。
回去路上,云姐敲定了下次再见的时间,“我感觉这个厂子有问题。”
婷婷,“厂里阴森森的,那狗也太吓人了。”
江笑也注意到这个厂子不对劲,“汽修厂里一辆车都没有,这不太符合常理。”
云姐看了眼江笑,她点点头,“是,我怀疑这是家挂羊头卖狗肉的汽修厂。”
此话一出,江笑后背一阵发寒,她看过那狗笼子明明是锁着的,怎么偏就她们一到,狗就窜出来?分明是有人故意开的笼子锁……
晚上下班的时候,江笑拎着包准备出门,到了门口才发现天空下起了小雨,雨势不大,但是冬雨打在身上也够受了,井盖上涨起白气,她伸手感受下雨滴,刚一着水,她速度缩回手。
嘶,冰凉。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江笑拿出来看了眼屏幕,是陈修阳,她接通。
“还tຊ在单位?”
“嗯,就准备走呢。”
“下雨了,在单位等我,我大概还有十分钟到。”他下午报完税,就没什么事,他约了个朋友在江笑单位附近谈些事情,掐着时间给她打去电话。
“好吧。”她看了眼时间,就没再回办公室,没一会儿一辆大G就停在单位门口,好在这会儿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江笑顺着房檐往外走,生怕被同事看到。
陈修阳把车灯双闪打开,撑着一把纯黑色的雨伞迎着她走了过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大衣,深灰色羊绒衫,再配上他那张白皙的脸,就这么行走在雨雾中,江笑看着,心跳跟着多蹦了两下。
“淋到雨了吗?”陈修阳视线检查她的周身。
“没有,没有。”她摆手,此地不宜久留,何况陈修阳还来开了辆这么扎眼的车,她可不想明天又听到什么八卦。
上了车,江笑拉紧安全带,“我们去哪?”
陈修阳打着方向盘,雨势有大起来的趋势,雨刷器自动加快速度,“饿吗?”
说实话江笑早就饿了,折腾一下午滴水未进,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她喝了好多水,冲刷过的肠子现在饥饿难耐。
“还好吧。”
还好就是饿了,这个暗号他懂得,陈修阳没再询问她的意见,就近找了一家餐厅。餐厅在一个稍显静谧的小巷子里,水泥灰的墙壁上着了雨水色调又深了一个度。
陈修阳先下车,撑着伞往副驾驶走,刚才的时候江笑就发现,大部分的雨伞都往她这边倾斜,而他大半个肩膀都暴露在雨幕中,这让她有些难为情。
她不动声色扶着伞柄往他那边倾斜。
小餐厅不大,但是很温馨,鹅黄色的灯光打在脸上,眸色涌动,陈修阳替她添上水,“今天工作不顺心吗?”
江笑闻言,眼睛眨了眨,“你怎么知道?”
其实,他乱猜的。但是话题说到这里,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嗯,看你神色不太好。”他喝口水,压制住自己。
江笑耷拉着眼睫,她现在确实很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我觉得我自己好失败。”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今天在工作上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前辈,她不动声色间就能把话说的很漂亮,做事也是滴水不漏,我可能从小都没有这种天赋。”
江笑一路走来,被老师夸的最多的就是听话老实,长大以后她觉得这两个词语就是穷人的枷锁,越听话越守秩序,才会被容易控制。
她记得小时候入少先队,当高年级的大姐姐帮她系上红领巾,随口而出“这是革命先辈用鲜血染红的。”
江笑信以为真,她难过很久,每次戴红领巾时都会想起学姐那句嘱咐,她小心翼翼又谨慎,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先辈的鲜血付诸东流。
“笑笑,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你整理资料档案和辖区内的爷爷奶奶辈关系处的最好,这是你得心应手的方向。”陈修阳耐心的说道。
江笑喝了口茶水有些烫,她赶紧放下杯子,“咦?你......怎么知道我整理资料和档案最拿手啊?”她转动眼眸,认真想了下,好像自己没有和陈修阳说过工作上的事情吧。
“您好,您的餐前甜点。”服务员礼貌打断。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到最后江笑也没再想起来这件事。
“说说看,今天工作上还遇到什么事情了?”陈修阳切着牛小排。
江笑想了想还是没把余小燕的事情告诉他,但是说了自己今天遇到大藏獒的事情,以及汽修厂里一系列诡异的事情。
陈修阳眉毛拧紧,抿唇,“厂叫什么名字?”
江笑没多想,“和通汽修厂......云姐真的好厉害。”她还沉浸在对云姐的膜拜中。
陈修阳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他有些捏把汗,直觉告诉他这厂有问题,他在桌下拿出手机给童文斌发去消息,让他打听打听这个厂子。
“我是不怕狗的,可是藏獒简直太可怕了!”江笑一边说一边朝陈修阳比划狗头有多大。
“那你们后来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知道他在那里工作,但是今天没见到,他今天休息。”她挖了一小勺冰淇淋填在嘴巴里,今晚上让她又有了新的发现。
陈修阳真的是一个很合格的倾诉对象,每次抛出去的话题都会有回应,不会冷场,最重要的是他有十足的边界感,从不多问。
就像现在他完全可以追问更多,但他绝口不提。江笑对这点很受用,这让她又想起来她学生时代的爱德蒙,那人也很有边界感。
怎么又想起来那个白眼狼。
快吃完的时候,童文斌的消息就进来了,是张截图,上边显示和通汽修厂的相关信息。
童文斌是托人打听的,具体的还要在深一步挖掘才能知道,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这厂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牵扯。
「陈总,这厂是个空壳,工商局没有查到相关的信息。」
陈修阳看了看面前专注吃冰的江笑,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之后,锁屏手机。
“笑笑,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在和通上班?”
江笑放下小勺子,她看着神色严峻的陈修阳,缓缓点头。
“这个公司是假的。”
江笑眼睛瞪得圆圆的,“可是今天都聊的好好的,男人上班时间我们都知道了。”
陈修阳没再多和她争辩,缓缓点头,“你们下次去是什么时候?”
“后天。”
“好,后天我陪你一起。”陈修阳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