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几个大汉见这个同伴死得诡异轻巧,有些发怵,刚刚一击未中,便闪身避在木门一后,瞪圆了双眼,试图透着门板间的缝隙,伺机而动。
下一瞬,他的眼眶处鲜血喷涌,竟是那银剑穿透木门,从眼睛直穿透脑子,她一步向前,一刀划开他的脖子,两剑毙命。
如蛇般的银剑还往下滴着鲜血,大汉直挺挺地倒下,尸体撞开了门板。
门板后又扑出一个大汉,一刀劈过,直向门板后的隋云昭而来。
银剑根本不避,擦着大刀的刀锋而过,借力打力,一股巧劲,往下一翻,大汉的虎口一麻,大刀便被卸在地上,银剑抵住他的喉咙,已经有一道血痕。
“跪下。”红衣银甲,泛着寒光的软剑,她逆光立在血泊之中,眉眼狠戾,叫人脊背发凉。
大汉照做了,但眼睛却牢牢地盯着地上那把大刀,他佯装跪下,实则膝盖未及地前便反手拿起刀柄往上刺去。
隋云昭似乎预料到了,一脚踩着刀背,把他连手带刀踩在脚下,力道之大,大汉的手被踩的青紫。她冷笑一声,“想偷袭我?看来你不服嘛?”
大汉见被识破,干脆不装了,他梗起脖子,忿忿道“狗杂碎,没妈的狗东西!”
隋云昭也不恼,她叹了一口气,颇为惋惜地说道“还是不服啊?那还是不服就算了。”
她不再看他,一扬手,一道银光闪过,一剑封喉,那个大汉依旧趴在地上,只不过没了气息。
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玄甲军已经包围上来,把剩余贼寇杀了个干净,“末将来迟。”为首正是楼平,身后是玄甲军。
他翻身下马,到隋云昭面前施礼,禀道“将军,这群贼寇共伤平民八人,目前已经悉数抓获,那个卡尔松在那儿。”他朝隋云昭努努嘴。
只见卡松尔被两个玄甲军押着,还在胡乱扭动,想要挣脱。
“他就带这么点人?”隋云昭盯着那个暴躁的阿勒班部少主,他们走的这条路线,根本不是居民区或者繁华的贸易区,所以布防较少,或许他们根本连宛平城的布局图都没拿到。
“或者,他是瞒着他哥,偷偷过来的?”隋云昭只想到了这一个可能。
隋云昭慢慢走到他边上,忽然飞起一脚踹在他膝盖上,他膝盖发麻,疼痛从膝盖直达大脑,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冷冷地问道“你哥呢?怎么你一个人来?不是说好要和谈?那你带人来闹事,杀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她用手捏住他的下巴,从上到下睨着他,捏着下巴的手越收越紧,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尖泛白,“说话。”
卡松尔怒目而视,他咬着牙“你配知道吗?就你?还配和我们谈合作。”他的下颌有些充血,额头青筋暴起。
“大衡无人可用是吗?女人也能当将军了?”他盯着隋云昭,一点不退让。
“咔哒。”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鲜血从他嘴里溢出,隋云昭捏的更加紧了。
“说,托勒拜为什么不来?”隋云昭故作平静道,略微起伏的胸口彰显着她的愤怒。
“等我哥来的时候…”卡尔松说话断断续续地,他瘆人地咧着嘴“届时现在与你谈拢的部也会反水,不止这小小宛平城…北疆十六城…都是我们阿勒班部的…嘿嘿…”他笑着,嘴里噗噗地冒着血水。
楼平站在一旁听着,皱起眉头,他见隋云昭手按在腰间软剑上,心里一惊。
只见软剑骤然抽出,一剑穿透卡尔松的右肩头连着后面的木板。他的肩头绽出一朵血花,黑衣的肩头开始变湿,血往外冒着。
隋云昭收回软剑,“回去告诉托勒拜,他要来送命,我随时恭候。”
卡尔松偏过头“怎么,怕了?为何不杀我?没种的懦夫…我就算死…也是为了阿勒班部的光复大计…我哥会为我报仇的…北疆铁骑踏平十六城…”
“杀你?不急,我等着你们人齐一起杀,现在缺个传话的,你就祈祷你回去之前没死吧。”隋云昭笑着摇头,“激我没用,你们来几个,我杀几个。”
她转身扬声道“阿勒班部少主卡尔松擅闯宛平城,残害大衡平民百姓,特传我令,原阿勒班部若在北疆十六城中,没收财产,驱逐出城,阿勒班部若敢偷偷进城,玄甲军格杀勿论,尸首挂在城门口示众。”
部下牵来一匹拴在城外的马,那马正是卡尔松一行人来时的坐骑。
两个玄甲军抬起卡尔松,把他双手双脚捆住,绑在马背上,又在他嘴里塞满稻草和破布,没人助他不可能取出。
他肩头的血滴在马背上,士兵一抽马鞭,那匹马便疾驰而去,扬起一阵沙土,很快便渐行渐远。
阿勒班部,一直是隋云昭的心头大患,他们蛰伏的很好。
上一世,他们联合哈斯比部、克烈部、乌图尔部等有野心的部,趁隋凯身亡,玄甲军群龙无首,公然违反协议。
在乌阳召开几部会议时,他们突然反水,里应外合,把谈判桌上友好的部族首领和大衡将领屠杀殆尽。
乌阳一役正式开打,大衡死伤惨重,后来由她接手,她亲自率兵上阵杀敌。重整玄甲军虽然次次险胜,但好歹胜了。
身死前打的最后一场胜仗便是取下托勒拜项上人头,但是她的右肩被托勒拜的银枪贯穿,那伤口一直都没好,一动便渗血,透过好几层厚厚的纱布往外涌。
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就算表面长好了,但是在她右肩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她的右手根本使不上劲,没法往上抬。
不过这一世,因隋云昭提前入局,这事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数。
本来应该要假意签约的托勒拜没有如约前来,反而冒出来一个鲁莽无脑的卡尔松,把他哥的计划全盘打乱。
不过这样倒是更好办,隋云昭暗自送了一口气,她正愁没有借口把十六城内的阿勒班部细作驱逐出去。虽然没办法完全驱逐,但是肯定拔除了不少暗雷。
阿勒班部大本营是在河谷里,靠河谷的冲积平原适合耕作,青稞、酸梨、豌豆等,种类丰富。而两岸山坡上是大片大片的草原,草嫩牛羊肥。阿勒班部是北疆较为富庶的部族,这也给他们的野心提供了底气。
从边境十六城里被赶出来的阿勒班部普通牧民,也不愁没有去处。
她远眺着那个已经走远,黑点大小的地方,她弯唇,发自内心由衷地说道“谢了,蠢货。”
陵州,颖川县。
卢县丞在河道边找到苏乾和的时候,傻眼了,他带着一个小厮和一个乘船老农一起在河里晃荡。
他没想到苏乾和居然是真的来治理水患的。这个新任的工部侍郎和那些“老油条”果真不一样,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把火烧的实在是够久了。
苏乾和新雇了一个小厮,那小厮力气大的很,每天帮他把测绘的工具搬来搬去。
他早上忙着断桥重建的测量,下午便跟着那些愁眉苦脸的老农一起,疏通河道。
颖川县河网密布,水路纵横交错。
他和小厮一起乘着小木舟到河中心去,测量水流大小这类的,按他的估算,一座桥不过四百两银子。
而朝廷的赈灾银下发达十万两,小木舟一路驶来,他和小厮一起捞出的断桥石块,根据青苔和水的冲刷程度,石块至少有两年之久,说明至少两年之前,这里的断桥就没有重修过了。
每年派来如此之多的官员,居然无一人上报此事。
苏景和感到脊背发凉,仿佛一声惊雷打在在他的头顶,电流穿过他的四肢百骸。
卢县丞站在岸边喊道“苏侍郎,今日可否能赏脸与李县令吃一顿饭啊。”
这是李县令下的死命令,他把卢县丞叫进里间,“苏景和这个愣头青,竟如此执着,倘若真让他发现什么,还真不好处理。”说罢,他把茶杯往案上重重一扔。
卢县丞低声道“先礼后兵,若是价格谈不拢,那他出些意外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有洪灾,若是失足落水,谁能查到咱们。”
李县令赞许地点点头“就是他爹是苏长史,京城里的官,这恐怕不太好处理。”
“没事,咱们靠山可比小小长史硬的多,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何况长史就是条泥鳅,连实权都没有,您放宽心。”
李县令显然被哄的心情不错,他端起热茶“你今天把他带来,设宴,就看他自己是不识抬举了。”
苏景和转过身,让小厮把碎块收好。
他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这几日证据也搜集的差不多,他把账目亏空的每一两银子全都查的清清楚楚,藏在了驿站的房梁夹层里。
这个小厮跟他的这几日,任劳任怨,与他搜集证据也尽心尽力,这里可托付之人就剩他了。
苏景和低声对小厮说“我若一去不回,你便拿着我的令牌上京,带着房梁夹层里的证据一起,直接面圣。”说罢,他从袖子中取出令牌,悄悄塞到小厮袖中。
“我不愿牵连到你,你且去寻个安全之处藏着。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小厮朝苏景和行了一礼,“公子大义,晚辈不会辜负公子所托。”
小厮袖中那块令牌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他望着苏景和挺拔坚毅的背影,敬佩极了。
苏景和一心向学,没认出他太正常不过了。这才是真正的状元,为了黎民百姓,不止有笔下写字成文章,更有脚下行路走万里。
“咚。”这块令牌和他自己的那一块令牌碰撞在一起,发出闷闷的响声,庄重极了。江宥安捏紧了两块令牌,他神情凝重,唤来宁宇,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