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爆竹的时间到了。”一枚烟花峥鸣着划破夜空,在顶端滞留一瞬,随即爆出一片斑斓的花火,美不胜收。初念却无心观赏,她将身子半探出车窗,蓦然回首。阑珊灯火中,街道空无一人。和她的心一样空落落的。-“殿下不喜朝堂,所以在宫外置了宅子。”徐秉宁扶下初念,带她进了一座无匾额的宅院。宅院外质朴无华,藏锋敛锷,可内里却开阔无比,一山一水都暗含乾坤。“方才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计较。”“徐大人客气了。”她跟着徐秉宁不紧不慢的穿过连廊来到后院。
他一早就在鹿山设下了圈套等着昭戍,可没想到他竟能这么快逃出,还一路追来了这里。
初念松了一口气,方才逃命丢掉的底气仿佛又回来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被时聿抓回去,总好过被徐秉宁带走。
她心中盘算着,小动作蠢蠢欲动。
徐秉宁生了一丝警惕,若昭戍彻底出手,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若是能让初念心甘情愿的留下,那就不一样了。
“初姑娘。”他拉住她的胳膊,“我有一样物件给你看。”
紧接着,徐秉宁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上面是她稚嫩的绣功,和歪歪斜斜的一个‘源’字。
初念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香囊......是她曾经亲手给兄长绣的!
“香囊怎么会在你这里?”她又惊又疑,伸手去抓,却被他躲开了。
见到她的反应,徐秉宁勾了唇角,心中也多了几分把握,“是龙武将军出征之前,托三殿下照看你,特留下此信物。”
龙武将军便是她兄长初源。
“时聿不过是为了你手中的证据,而我们殿下,可是你兄长的至交好友。”
“三殿下?”初念盯着他手中的香囊,指尖攥的发白,原来徐秉宁一直是三殿下的人。
那东西做不了假,况且,兄长的确与三殿下是好友。
七年前,她尚在总角,兄长临危受命,赴昶山迎战匈奴。
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场不可能赢的仗,兄长也被困数月,弹尽粮绝。
后来三殿下不顾众人反对,领着数万精兵前去支援。
从那以后,兄长与三殿下的关系就愈发紧密,初念记得兄长说过,三殿下是他此生挚友。
兄长信任的人,不会有错。
况且,她若能得到皇子庇佑,也多了一分安全。
想到这里,终是没有再看昭戍。
“你也看见了,初姑娘不愿跟你走。”徐秉宁突然提高声音,将初念拉近了几寸。
骤然,一枚旋镖从外飞来,擦破了徐秉宁拉住初念的那只手。
若不是徐秉宁反应及时,恐怕筋脉都要被刺穿。
“别碰她。”
这声音杀意凛然,怒火翻腾。
初念怔忪望向车外。
而后,便见到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漆黑冷眸。
时聿周身透着冷冽,“铮”地抽出腰间长剑,缓步走近,一旁甲卫有的上前阻拦,被一剑封喉,血溅当场。
见状,剩余的甲卫纷纷被时聿骇人的模样吓得纷纷退让。
“念念,到我身边来。”
他走到马车前,朝初念伸出手,目光一瞬不移的落在初念身上。
初念面色诧异,唇齿微张却吐不出半个字。
只听身旁徐秉宁又言:“我方才不是跟时都虞说过了吗,她不愿意跟你走,没听到吗?”
原来他方才那句话是说给时聿听的。
场面又陷入僵持......
时聿目光灼灼:“念念,他威胁你了是吗,你告诉我。”
他伸出的那只手始终悬着,期待着里面的小手扶上。
可那只小手始终没有动静。
初念目光躲闪,最后停留在徐秉宁肩膀上被镖划破的伤口上。
“徐大人的伤口还需及时处理才是,我们快走吧。”
她不敢看时聿,怕自己下一瞬便忍不住扶上他的手。
徐秉宁语气傲慢起来:“时都虞就别做拦路狗了,你不要脸面,玄机营还要脸面呢。”
“快不快让开。”
时聿没有理会,盯着初念低垂的侧脸,一字一句。
“你真的愿意跟他走?”
“恩。”
音色不重,穿透力却极强。
空气中的冷意仿佛凝结入心底,时聿悬着的手滞了一瞬,随即收了回去。
他面色逐渐阴沉,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沉默着退了几步。
马车颤颤巍巍复行,逐渐远离。
初念指尖紧紧绞着帕子,贝齿几乎将嘴唇咬破。
方才的场景,与三年前别无二致。
她终于意识到那年野芷湖畔的她,说出那些话时的嘴脸有多么绝情伤人。
当年的他定然比如今更加悲怆吧,她努力想回忆起,可却不记得时聿的神情了。
为什么会不记得他的神情呢......
她又忽然意识到,原来,当年的她根本不愿去看他,而今,是她不敢去看他。
她想,在时聿伸手等待她的须臾时间里,时聿会不会也想起了那年野芷湖畔,他是否又在期冀着她能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想到这里,她仿佛被人按在火炉上反复炙烤,痛苦且无力。
暮色四合,万家灯火。
街道旁的院落中传来声声爆竹,初念撩开卷帘,才发现家家户户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
原来今夜是除夕。
“燃爆竹的时间到了。”
一枚烟花峥鸣着划破夜空,在顶端滞留一瞬,随即爆出一片斑斓的花火,美不胜收。
初念却无心观赏,她将身子半探出车窗,蓦然回首。
阑珊灯火中,街道空无一人。
和她的心一样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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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喜朝堂,所以在宫外置了宅子。”
徐秉宁扶下初念,带她进了一座无匾额的宅院。
宅院外质朴无华,藏锋敛锷,可内里却开阔无比,一山一水都暗含乾坤。
“方才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计较。”
“徐大人客气了。”
她跟着徐秉宁不紧不慢的穿过连廊来到后院。
园子虽大,却没见几个仆从杂役,甚至拐弯处的廊亭里还有小丫鬟躲着偷懒。
看来这儿的主人定是宽厚仁善的。
卯月的风不算急劲,却也轻易吹tຊ落了院子里的白玉兰,片片玉兰叶散落。
初念这才看清树下还坐着一人。
月影斑驳的落在他淡墨色圆袍上,手中的念珠清脆碰撞,腿上盖着厚厚着狐毯。
那张面孔与从前无异,只是有些陌生了。
这时,她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
“姑娘——”
她猛地一僵,寻着声音望去。
果然是月儿!
初念惊喜的眼泪欲落,“月儿...你不是......”
她本以为月儿早已命丧抄家当日,为此她还一直心怀愧疚,可竟没想到会在这儿再次相见。
月儿顿时泣不成声,“奴婢本没想过还能活着,多亏了三殿下相救,奴婢才能从刘掌印的手里脱离苦海......”
三殿下......他竟连月儿都替她考虑到了。
初念再次看向白玉兰树下的那抹淡墨色,眼中多了感激之情。
她印象中的三殿下,应当是同兄长那般驰骋于马背之上的男儿,可是为何,如今却坐在轮椅之上,还一副羸弱姿态?
这几年三殿下究竟经历了什么......
初念神色怔怔的望着远处的司空滕。
四目相对,他朝初念招招手,眉目疏朗温柔。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