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惜雪阿父阿母去得早,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私心想着,只要我活着的一日,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许旁人欺负了她。”这话撞击在她心口,惜雪似想到了什么。可转瞬之间,竟抓不住思绪。眼见婢女跟得很远,长长的回廊内并没有旁人。她知时机成熟,她轻轻说道:“我有一事和您说,只不过您不要动怒。”听她说府医之事,越到后面,董老夫人脸色已黑沉下来。“混账东西!”她气得手都在发抖,“还是我府中的老人,竟这般的贪婪!”
董惜莲僵在那里,满脸的不敢置信。
“难不成委屈了董大娘子?”霍野站在惜雪身边,挥了挥手,自有人送上两把太师椅,他指了指示意惜雪坐其身侧。
惜雪一怔。
霍野行事,还真出人意料。
在大雍,即使是当家主母,也只能坐在主君下首,他是在给她撑腰?
众人也俱是愣了,再看惜雪的眼神,多了几分惧色。
霍野自不管这些,他大辣辣地坐了下来,神色慵懒,看向董惜莲,“磕吧。简单点,十七八个就行了。”
董惜莲身子晃了晃,十七八个……她要真的磕了,她还怎么在京城立足?万一磕伤了容貌,今后她还怎么嫁给司辰哥哥?
可话是她说的,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眼睛都看着,她心里只觉呕的难受,哀求地看向董致远。
董致远却只能背转身,甩了甩袖子。
“磕啊!”寒江厉声喝道,“难道你是在哄骗定北侯?”
“不……不……我……”董惜莲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大颗大颗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弯了腰,慢慢低下了头。
“这么敷衍?”霍野懒散地靠在太师椅上,“难不成欺负本侯来自陇西,故意搪塞?”
董惜莲抬起头,突然身子一栽,作势就要晕过去。
“寒侍卫,在陇西,如若囚犯晕倒,该如何处置?”惜雪自不会给她机会。
“这个简单,一根银针直插人中。”寒江说得坦率,“再不行,就插脚底心、泼冷水、烧铁烙,反正有的是法子。”
董惜莲身子刚碰地,缺又悠悠挺了起来,身子抖得厉害,双手匐地,额头碰地。
“不错。”霍野满意点头,指着她对寒江说,“今后家中找婢女,就找这样会磕头的。”
惜雪不由抿唇。
霍野这嘴也真毒!
董惜莲气得脑袋一阵阵发晕,这次是真要晕了。
惜雪的目光看向傅司辰。
她这好庶姐这般护她,可遇到事,他竟缩在后面一声不吭,真是个良人!
“至于你……”霍野目光落在傅司辰身上,话说得风轻云淡,“一个儒生,见到二品军侯,该行什么礼,要本侯提醒傅大郎君吗?”
惜雪心中一动,这人好敏锐。
只是一个眼神,他就看懂了她心思。
傅司辰刚开始是吃惊,再后来不敢相信,紧接着就是满腹的屈辱。
他是京城有名的郎君,是万千女娘梦中之人,怎么能对狼崽子……
可看着他身后杀气腾腾的兵勇,整个人都处在眩晕中。
他往日进出忠庆王府自由,想着成婚后就是自己的府邸,自也多了几分随意,只是没想到甄家这小女娘竟当众狠狠戳穿他的心思。
不过,定北侯这么护短,如若甄家这小女娘肯说一二句好话……
看着怒目的兵甲,他朝那边看去。
可未想,甄府那小女娘坐在那里,连个施舍的眼神都没给他。
“傅郎君是听不懂,还是根本没将本侯放在眼里?”
霍野站起身,大踏步走到他面前,眼眸中看不清喜怒,可那一双眼睛,却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寒江,帮他长长记性。”
寒江拿着剑柄,朝着傅司辰腿腕处狠狠砸了下去。
闷声一声,“咚”的一声,傅司辰膝盖跪地,五官已痛得扭曲。在这一瞬间,惜雪感觉他的膝盖骨都碎了。
傅司辰面皮臊红,恨不得立刻昏死在当场。
他虽未得功名,可自出生就备受尊崇。谁见了他,不都客客气气唤他一声“傅大郎君”。
他何曾受到这等屈辱?
可是,他站不起来,也不敢站起来。
董惜莲想要去扶,手刚伸出来,就看到董致远的眼神,吓得手连忙缩了回去。
“傅大郎君,现在,你可以去看看郡主了吗?”
傅司辰险些破口而出骂娘,但看到居高临下的女娘,说话时的语气气度,蓦然之间,脑中似被撞击,他竟脱口而出:“惜雪!”
“傅大郎君果真挂念郡主,但这挂念如同只tຊ停留在嘴上,那就是敷衍。”
听到这声呼唤,面前的这个小女娘眼皮眨都没眨,竟像和她无关。
可霍野的眼神,却落在了惜雪身上。
甄盼儿,董惜雪……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众人见了来人,纷纷退让。
董老夫人在搀扶下,拄着拐杖缓缓走了出来。
霍野和惜雪站起身行礼。
她未开口倒先笑了:“真是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了,是甄家那小女娘吧?我看你和惜雪年龄差不多,就留在府上,多陪陪她!你可不许推脱啊!”
边上的孙嬷嬷也笑起来:“老夫人,您也太心疼郡主了!要不您将所有的小女娘都邀到府上住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样每天郡主都有人陪着……”
“我倒是想啊,可我也不能耽误这些小女娘的时间啊,将来她们可都是要嫁个好郎君的……”董老夫人笑了起来。
那些小女娘都羞着低下了头,其余女眷也都笑了起来。
随意几句玩笑话,竟是将刚才的剑拔弩张之势消散于无形。
可董惜莲听到这话,面色唰地白了。
她不敢置信瞪着眼睛,竟还在住在府上?
“要不你也做我的孙女?”董老夫人的手抚上惜雪手背,笑呵呵地开口。
“我倒想成为老祖宗的孙女,可惜没这福气。”惜雪垂眸,鼻尖酸得厉害。
“谁说的?我和你投缘,听闻你大母早逝,如若不嫌弃,就将我老太婆当成你大母。”董老夫人带着她往前走,“这忠庆王府你还是第一次来吧?我坐着也乏了,后院的花开得正好,一起去看看?”
“大母,你怎么能……”董惜莲瞪大了眼睛,张嘴正要说,却被孙嬷嬷挡住了视线。
听到这话,惜雪蓦然抬眸。
就看到大母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光亮从她身后照来,将她整个人都笼在光中。
看着她眼角的皱纹,惜雪只觉一切都没变。
他自小身子弱,大母就将她接在身边,悉心照料。
当她梦魇时,是大母将她搂在怀中,说妖魔鬼怪冲她来,不要害她家雪儿……
当她病了,是大母成日成日守着她,等她病好了,大母却瘦了一大圈……
“大母……”呢喃之间,她竟是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时,却已来不及。
“好!好!”董老夫人爽朗地应了,欢笑起来,凑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刚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惜莲这丫头,有时候就是不懂分寸,是欠收拾。你不要看,惜雪是什么劳什子郡主,但我宁愿她只是一个普通小女娘。今后你多来陪陪她,帮她拿拿主意,不要随随便便就被人欺负了。”
“郡主有您照顾,自不会被人欺负。”想起自己遭的苦楚,惜雪挪开目光。
我也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惜雪阿父阿母去得早,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私心想着,只要我活着的一日,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许旁人欺负了她。”
这话撞击在她心口,惜雪似想到了什么。可转瞬之间,竟抓不住思绪。
眼见婢女跟得很远,长长的回廊内并没有旁人。
她知时机成熟,她轻轻说道:“我有一事和您说,只不过您不要动怒。”
听她说府医之事,越到后面,董老夫人脸色已黑沉下来。
“混账东西!”她气得手都在发抖,“还是我府中的老人,竟这般的贪婪!”
“为了这种小人,不值得您动怒。”惜雪忙抚着她后背,轻声安抚。
“好孩子,你替忠庆王府遮掩这桩丑事,没有让衙役将何守信带走,保住了忠庆王的颜面。我该好好谢谢你。”董老夫人抓住她的手,眼眸中闪过一抹决断,“你放心,忠庆王府定会查明真相,妥善处置。”
想起何守信所行恶毒之事,惜雪沉吟开口,“为医者,如若不能心怀慈悲、私心贪婪,就会被人利用,成为他人手中的一把刀。”
“他要成为别人的刀,可以。但不许脏了我忠庆王府的地。”董老夫人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喝道,“你放心,如他真做了谋人性命之事,我定将人押送到府衙,绝不袒护!”
看着她眼中的坚色,惜雪心中松了几分。
当年,太父突然撒手人寰,大母以孤寡之身,断了那些吸血的亲眷,绝了地痞的纠缠,关起门过日子。
成年后,第二子高中翰林,娶到简家长女。尤其简家次女后来成为帝后,忠庆王府更成为皇亲,盛嚣一时。
只不过这几年,她年岁已高,就甚少管府中琐事了。
看着沉吟不语的小女娘,董老夫人抬头看向回廊深处,停住脚步:“这不是去归一阁的路。”
“累了一日,您要好好休息,我送您回简一堂。”惜雪没看到她眼眸中的惑色,搀扶着她往前走,“原本这赏花宴,您就不需要出面,只躲着就是了。”
“盼儿,”董老夫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听着熟悉的唠叨,她蓦然反问,“你怎知这边会通往简一堂?你之前应该很少到王府来,怎么这么熟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