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甜沉吟片刻,向宴席那边走去。宴席已经坐满了,她寻了个角落,看到前方坐着个沉默饮酒的少女。她瞥了眼那女孩,见她性子安静,不像是会引人注目的,便坐在了她的身后。一个醉醺醺地男子突然站起身来,不屑道,“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宣令,有什么可夸的,魏都知,我可是这儿的常客了,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新花样来,我就把这事传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你也不过是浪得虚名!”“宋兄,你喝多了。”旁边一个文人拉扯了下他的袖子。
屋内,如意将熏香点燃起来后,捧着香炉放到了床边,妖媚地靠在赵桧的身上,伸手替他脱衣裳。
“这南风馆到处都是香,当然熟悉了。”
“不对。”
赵桧却仿佛从温柔乡里惊醒了一般,猛地攥住如意纤弱的手腕,“你要害我?说,是谁给你的胆子!”
如意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委屈道,“桧哥儿说什么,如意听不懂,如意都被你弄疼了。”
赵桧突然冷笑一声,“你当我不知道,这香是能让人上瘾的毒药。前几次闻了也没事,顶多精神亢奋些,可等成瘾了以后,全身就会如同虫噬般疼痛难忍,还会变成神志tຊ不清的疯子,最可怕的是,此毒无解!”
“桧哥儿,你摸着良心想想,如意对你情真意切,怎么会拿毒药来害你呢!”如意伏在赵桧的腿上,哭得哀怨凄美,若是平时,赵桧早就心疼了,但这会儿他见到如意要害他,心头怒起。
“呸!还在撒谎。你当我今儿去了哪儿?我去了平南侯府,送的就是这催命香!”
说罢,赵桧用力甩开他的手,一脚将如意踹飞出去。
如意倒在地上,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苏泽甜听得惊心动魄,没想到南风馆里的香竟然如此可怕,更没想到,平南侯府里有人买了这毒香,要这香的人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只是不知道要害的人是谁。
如意趴伏在地上,轻纱薄衣半遮半掩,唇间一点血更添玉色,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苍白一笑,“这香是魏都知送给我的,你要不信可以去问她。赵桧,你去拨开香料看看,看看到底和你送的那催命香是不是一样!”
赵桧见他言之凿凿,半信半疑地看向那香炉,“你最好不要骗我……”
半晌过后,苏泽甜只听见屋内传来委屈地哭声,还有赵桧自责地不停道歉的声音,哄着哄着,就哄到了床上,二人冰释前嫌,又浓情蜜意了起来。
苏泽甜不想再听,有些恍惚地下了楼。
平南侯府里,目前已知的人员架构就是平南侯—萧缙,长子—萧牧青,宠妾—赵小娘,还有最不受宠的庶子—萧晏。
除了萧晏,他们都是侯府里有权有势的人,若说有人要被迫害,她第一反应的受害者只有萧晏。当然,也不排除是有其他人,但偌大的平南侯府里,她认识的也只有他们,担忧的也唯有萧晏一人而已。
苏泽甜不知不觉走到一楼,突然听到满庭喝彩,迷茫的望过去。
只见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还是刚才那群人,刚轮完一场喝酒行令。
一个才高的文士举起酒杯,站起身来赞道:“巧制新章拍拍新,金罍巡举助精神。时时欲得横波眄,又怕回筹错指人。魏都知果然名不虚传,这席纠做的当真是好!”
众人立刻呼应,赞美之词一浪高过一浪。
苏泽甜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人群中央站着一位妙龄女子,她身着团花纹桃红衫和一席金银线黄裙,身姿婀娜,缥缈似仙。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明亮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肤若凝脂,冰肌玉骨,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眉间一点蝶钿,更显得她贵气娇美,只是轻轻一瞥,就令人感到呼吸凝滞。
“李公子谬赞了,奴家愧不敢当。”女子轻轻俯身行礼,声若蜜糖,听得人心里酥麻。
苏泽甜不禁感慨,绝代佳人,容色倾城,想必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魏都知了。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如意那里偷听到的话,他提到房中的香是魏都知送给他的。虽然后来被证实和送到平南侯府的催命香无关,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赵桧亲自送得催命香,对那香自然很熟悉,当他闻到魏都知送来的香时,第一反应却是二者是相同的。也就是说,哪怕用料不同,但香味却是极为相似的。
一个和催命香气味极为相似的香,真的没有问题吗?
苏泽甜沉吟片刻,向宴席那边走去。
宴席已经坐满了,她寻了个角落,看到前方坐着个沉默饮酒的少女。
她瞥了眼那女孩,见她性子安静,不像是会引人注目的,便坐在了她的身后。
一个醉醺醺地男子突然站起身来,不屑道,“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宣令,有什么可夸的,魏都知,我可是这儿的常客了,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新花样来,我就把这事传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你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宋兄,你喝多了。”旁边一个文人拉扯了下他的袖子。
“我没喝多!”醉酒男子粗鲁地甩开了他。
魏都知脸色难看,她知道这位宋公子,家中背景深厚,颇有权势,他心悦的姑娘是上一任的都知娘子,今日就是故意来找她麻烦的。
但她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当即调整了心态,笑道,“既然宋公子开口了,奴家怎好驳了大家的兴致,不如就命题联句以咏冬物可好?我先来——”
“慢着!”醉酒男阻止了她的话,“这宣令去年冬至时已经做过了,你当我那时候不在?何况没有典故、没有出处,能登什么大雅之堂?”
接下来魏都知又说了几个,纷纷被那醉酒的宋公子以各种理由羞辱了一番,魏都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其他人顾忌宋公子的背景,也不敢帮魏都知解围。
正当这时,一道娇脆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要想新奇,不如就说悲、愁、喜、乐四字,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字原故。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成语……”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叫好,几个才高的文人连连赞叹:有趣,有趣,这种确实新奇,从未听闻。
魏都知脸色好了起来,她和众人一起将目光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想看看是哪位柳絮才高的姐妹有如此妙思。
只见角落里,一个原本低头喝酒的姑娘怔愣了一会儿,她想回过头,却听身后的人说:“不要回头,就当这宣令是你想出来的,得到的赏钱都归你。”
那姑娘闻言,立即正襟危坐,大方回视了众人的目光,微笑着接受了大家的赞誉。
魏都知见是她,心中松了口气,玲珑姑娘虽然年轻貌美,却不是个惹事的主儿,这份情她承下了。
那宋公子见有人提出新令,虽然还想找茬,但看到众人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只能暂时压下了情绪,他还没蠢到因为一个妓子惹了所有人不快。
苏泽甜松了口气,她的计划成功一半了。
那个新令正是刚才她回忆起《红楼梦》里的文章节选,照搬说出来的,曹雪芹先生出自清代,对于这些古人中的古人来说,当然会觉得新奇。
通过这件事,她就能和魏都知搭上关系,即便她是隐身的状态,也能推出一个人来当她的话事人。
她看向眼前安静的姑娘,心中渐渐有了计划。
二楼,一个年轻的公子将一切尽揽于眼底,他身穿一袭澹蓝色云纹锦袍,手持月白色折扇,面容和东方人略有不同,似有异域血统。眼波流转间有种别样风情,笑起来像只狡黠地狐狸。
他将折扇轻掩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你说,刚才的宣令真的是那位姑娘所想吗?”
旁边的随身侍从听到公子发话,不解地回道:“属下刚才听见声音确实是从那角落里发出,除了那姑娘之外,身边并无其他人。”
言下之意,只能是那位姑娘提起的。
年轻公子闻言却莫名笑出了声,他肩膀微颤,笑得几乎要折断了腰。
许久,他扶着栏杆笑够了,眼神微冷,“去,将广云台的张道长请来府上,我有话要问他。”
侍从不明所以,但看到公子冷下了的眼神,立刻严肃应下。
“是!”
年轻公子将视线再次落向那姑娘,只是和旁人略有不同,他望向的,是那姑娘身后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