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难处置的是父亲。女人总常常把罪过算在女人头上,可苏月妩却不这样觉得,母亲之死,诚然是云姨娘一手促成,可父亲在其中也不无辜。如果日后眼看他沾着自己的光平步青云,仕途顺遂,再娶娇妻纳美妾,只怕苏月妩会忍不住拿把刀闯去养心殿,架到沈珩脖子上,让全家都以谋反之罪一块儿丧命。苏云舒只当是震慑住她了,心里的郁结稍微缓了缓,眸中多了抹淡淡的轻蔑。能博得姑母和陛下的欢心又怎么样,在后宫之中,没有强大的母族做后盾,终究是镜花水月,池里浮萍,风一吹就散了。
待坤宁宫散场后,众嫔妃按位分依次离开。
坤宁宫外的宫道上,苏月妩走着走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回头一看,见是陈嫣巧。
陈嫣巧快步走到她身边,低眉顺眼地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刚才林嫔的事,多谢娘娘出手相助。”
苏月妩对陈嫣巧的第一印象是背弃旧主,算不上好,可今日亲眼目睹了林玥对陈嫣巧的态度,忽然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样的主子,换谁谁不背弃。
何况陈嫣巧的背弃只是不再自愿被她呼来唤去,刚才的情形,她大可以向皇后陈情诉说委屈,众目睽睽之下,林玥根本无可辩驳。
可她却不发一言,默认了皇后娘娘说的“两人都有错”。
总归以后是要共住一宫的,只要陈嫣巧品性没有大问题,苏月妩还是愿意和她处好关系的。
“你应该找个时间去跟林嫔说清楚,让她明白你现在已是宫妃,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被她当奴婢对待,否则林嫔下次看见你和本宫在一起,还是会像今日这样气愤发狂。”
陈嫣巧苦笑了声:“妾知道娘娘好意,可林玥那样,娘娘也是见了的,哪里是讲理的人呢?”
“这倒也是。”苏月妩看了她一眼,轻飘飘道:“横竖你只要住在本宫宫里一日,本宫就不会眼睁睁看你被她无故欺辱了去,至于旁的,那只能靠你自己了。”
陈嫣巧语气感激:“娘娘已经仁至义尽了,妾身多谢娘娘,不敢奢求更多。”
在二人身后,姜筠柔远远看着并肩而行相谈甚欢的两人,低垂的长睫轻颤了两下,掩住了眼底浓浓的失落。
“主子,让您过去您不过去,自个儿又在这儿懊悔,嗐,您总是这样!”
婢女蝉儿又气又急。
姜筠柔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伤心,方才她和林嫔争执,我连上前去帮她的胆子都没有,这会子又过去做什么,我只是看看而已……”
蝉儿没话说了:“成,那您就一直看吧,用夫人的话说,这辈子也别跟人打交道,就自己过死门子吧!”
姜筠柔没说什么,转身朝回储秀宫的方向走去。
……
苏月妩和陈嫣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等快到钟粹宫时,忽见前面的宫道上有一副仪仗堵在那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狐疑和警惕。
毕竟这里是通往钟粹宫唯一的宫道,在这里堵着,显然来者不善。
苏月妩倒是并不畏惧,缓步走上前去,陈嫣巧落后两步,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待近了,才瞧见那立在仪仗下的女人。
穿一身绣纹精致却简素的月白色宫装,头戴玉簪银饰,耳垂缀着对儿白玉兰花坠子,下颌削瘦,腰如细柳,端的是清纯柔弱,楚楚动人。
“给苏妃娘娘请安!”
苏月妩率先屈膝行礼,陈嫣巧紧随其后。
苏云舒被宫女搀扶着,原本正看着不远处树梢上几只蹦来蹦去的麻雀,闻声慢慢地转回目光。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月妩,而后瞥向陈嫣巧,命令道:“你退下。”
“是。”
陈嫣巧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苏家这对儿堂姊妹关系似乎有些奇怪,临走前瞟了苏月妩一眼,却见对方脸上并无为难之色。
苏云舒看着陈嫣巧背影消失在宫道路口,方回头,冷冷盯着苏月妩,单刀直入地问:“你为什么要进宫?是为了和我抢什么吗?是陛下?还是姑母?”
苏云舒的宫女已经把守住了宫道的两头,因此她说话毫无顾忌,并不怕被人听去。
她想起当初姑母选苏氏女入宫时的情景,只有自己与姑母的血脉最亲,姑母一开始最看好自己,陛下也对她温和体贴,彼时只要自己一哭,整个东宫都会围着她转。
可后来这一切都因为苏月妩而变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会笑会闹,逗得姑母开怀,又气又爱,也让得陛下魂牵梦萦,眼中再容不下旁人,要将其它苏氏女都送出东宫。
明明这些一开始都是自己的。
好不容易表哥厌弃了苏月妩,她又重回东宫,得到了失去的一切,如今在宫里,有姑母撑腰,她的地位可以与皇后比肩,可苏月妩却又来了……
她一来,连只不过生了个公主的章贤妃都敢对自己出言不逊。
如果是两年前的苏月妩,或许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现在,她清晰的看到了这个堂姐眼中的嫉恨。
苏月妩看着她,笑了笑:“娘娘,太后娘娘是后宫所有嫔妃的母后,所有皇子公主的祖母,陛下则是天下之君父,后宫所有女子的夫主,都不是独属于任何一个人的,何来抢夺之说呢。”
“你少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苏云舒厌烦极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进宫,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苏家的意思。”
苏月妩垂眸:“陛下大选,嫔妾适龄,自愿入宫。”
苏云舒冷笑一声:“那便是你自己的意思了,既然如此,你以后在宫里小心些,别招惹到我头上,否则我便一封家书送回去,让我父亲找你父亲说话!”
苏月妩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不知该不该告诉这位堂姐,她正愁着不知该如何整治自家。
相比较而言,云姨娘那里好处置,只要自己在宫里有一番天地,父亲就算不舍,也不会把妾室看的重于自身利益。
而难处置的是父亲。
女人总常常把罪过算在女人头上,可苏月妩却不这样觉得,母亲之死,诚然是云姨娘一手促成,可父亲在其中也不无辜 。
如果日后眼看他沾着自己的光平步青云,仕途顺遂,再娶娇妻纳美妾,只怕苏月妩会忍不住拿把刀闯去养心殿,架到沈珩脖子上,让全家都以谋反之罪一块儿丧命。
苏云舒只当是震慑住她了,心里的郁结稍微缓了缓,眸中多了抹淡淡的轻蔑。
能博得姑母和陛下的欢心又怎么样,在后宫之中,没有强大的母族做后盾,终究是镜花水月,池里浮萍,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