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在书房,老爷一早便出门去了,说是去求了三皇子,可...唉。”青竹叹了口气。原身父亲是个不善言辞的忠厚人,曾在地方上任当了七八年的县官,不懂得贿赂上差。第一回三载考绩的成绩无差无错,便一直搁置着,到前年再一次考课才被调回京,堪堪得了个从六品承议郎的官位。说是六品,却也不过是个散官,无权无势,领一份微薄俸禄,不知何年何月能升上去。不过如此这般的老实人,愿意为了女儿,去求自己唯一够得着的门路,也真是难为了。
另一头的青竹眼中含泪:“姑娘放心,您去了,婢子绝不苟活,黄泉路,青竹陪您一起走!”
主仆二人凝视半晌,像是马上便要下去了一般。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姑娘拉下来!”大夫人怒目看向周遭仆从。
几个随从便要上前拉人。
这时陆瑾瑜却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刀光闪着寒锋,很是凌厉。
“大伯母,有道是拦得了今日,拦不了十五,我去意已决,便是今儿个被你们拦下来了,晚些寻个无人时候咬舌自尽,也是能全我心意的。”
咬舌自尽是死不了人的,陆瑾瑜知道,但大夫人不知道啊,她听了陆瑾瑜这话,面色当即便惊惶起来。
对啊,今日拦下了,若她明日不管不顾又来一出上吊自杀......
“别!别...只要你好好活着!瑾瑜啊,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只要瑾瑜你好好活着顺利出嫁,要伯母做什么都成!。”
大夫人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她只怕是陆瑾瑜真存了死念,叫她的宝贝女儿成了那个嫁给九千岁的人。
“是吗,只要我活着,伯娘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陆瑾瑜语气轻飘飘的:“你可敢发誓?”
大夫人面色一变,脑子瞬间清醒,看向陆瑾瑜的视线中多了几分审视,神色也是犹豫起来。
这五娘莫非是在钓她?
陆瑾瑜不与她多纠缠,抬脚便欲去踹凳子。
若想拿捏大夫人,便要寻她最在意之事下手,而今她在意女儿的婚事,便必定不愿陆瑾瑜这个替嫁的丧命。
此举吓得大夫人连忙高喊出声:“别!别!我答应你,大伯母什么都答应你!”
“好。”陆瑾瑜轻笑,却也不从凳子上下来,只叫青竹去拿笔墨纸砚与画押的东西,连带着原身母亲留下的嫁妆单子也一并去取了来。
“我也不为难大伯母,五日内,我母亲的嫁妆,一分不差的给我搬到这里来。”陆瑾瑜扬了扬手里的嫁妆单子:“半年后我出嫁,这些便当是伯母为我添置的嫁妆了。”
“你母亲的嫁妆?早些年都让你大伯拿去给你父亲打点上下了,若非如此,你父亲焉能有今日之官职?”大夫人不愿,便皱起眉头,架子再次端了起来。
往日也是这般借口,原身信了,陆瑾瑜却不是傻子。
原身父亲到底也是登科举人,虽名次不高,混个县令的官职却是应当。
在地方历练几年,考课无错,以陆家的名望,三载后便能提回中央任职,哪里需要打点。
或者说,那些嫁妆真给陆父拿去打点上下,他现在早就官进五品了。
如今大夫人这副语气,显然看出是陆瑾瑜有求于她,开始端架子了。
不来点真的,还当她是好拿捏的。
不再废话,陆瑾瑜一脚便踢翻了脚下凳子。
凳子嗙当翻倒,白绫瞬时收紧,陆瑾瑜登时呼吸一滞,脖颈处便是一痛。
喉咙哽住,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大脑缺氧的感觉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呃......早知道不使苦肉计了,怪难受的。
周遭奴仆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陆瑾瑜吊死,几乎是在一瞬间,便七手八脚的上前将她搀了下来。
“咳...咳咳。”陆瑾瑜咳嗽几声,眼泪顺着眼角溢了出来。
脖子上连一丝红印子也没留下来,便被人从白绫上救了下来。
陆瑾瑜一番举动,确实真的吓坏了大夫人。
如她所言,猫儿似的性子,而今都敢上吊自缢,看来是真活不下去了。
大夫人却再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自己激的陆瑾瑜再做什么危险举动。
“古有奸商...想马儿跑得好,又不给马儿吃草......咳,大伯母如今的行径,与古之奸商相差不多了。”陆瑾瑜捂着脖子,咳了几声,声音有气无力的:“又想我替三姐嫁太监,又连半分利益也不肯让出来。”
见陆瑾瑜将话挑明,大夫人面色顿时难看起来:“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彼此?”
“这话说得漂亮,都是一家人,大伯母怎么不去嫁?”
这福气她不太想要。
“你!”大夫人气急,却不敢再说重话,只甩袖站起,咬牙开口:“嫁妆我会派人送来的,莫要再喊死喊生了,为了些金银之物便如此,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嘴上厌恶铜臭,背地里却霸占着不肯还。
这贬低的话信口便来,显然是从前说惯了的。
陆瑾瑜却不惯着她:“在我出嫁前的这段日子里,若是我被谁气着了恼着了,说不准啊,又要想不开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里似是带着几分笑意,威胁的意味十足。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甩袖出了陆瑾瑜的院子。
找茬不成,反倒赔出去了一大笔银子。
大夫人此刻已然气得头脑发懵了。
礼部尚书府共有三房,大老爷正是礼部尚书本人,二老爷是个一心研究天文的老学究,任五品官至太史令。
而三老爷陆敬文,便是陆瑾瑜的父亲了,小姑娘母亲早年亡故,父亲新纳的续弦又是个年轻姑娘,险些要与与陆瑾瑜同岁了。
因而她与继母不过是表面关系,内里没什么交情。
“娘子,喝些水。”
方才见陆瑾瑜咳了半天,青竹看了许久,此刻人都走干净了才将温水递了过来。
陆瑾瑜扶着树站起,拍了拍衣裙上沾上的灰,接过青竹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
“父亲现在何处?”
她想理清当下的情况。
原身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记忆中对朝中局势知之甚少。
“应是在书房,老爷一早便出门去了,说是去求了三皇子,可...唉。”青竹叹了口气。
原身父亲是个不善言辞的忠厚人,曾在地方上任当了七八年的县官,不懂得贿赂上差。
第一回三载考绩的成绩无差无错,便一直搁置着,到前年再一次考课才被调回京,堪堪得了个从六品承议郎的官位。
说是六品,却也不过是个散官,无权无势,领一份微薄俸禄,不知何年何月能升上去。
不过如此这般的老实人,愿意为了女儿,去求自己唯一够得着的门路,也真是难为了。
“带我去父亲书房。”陆瑾瑜起身,干脆利落地出了院子,循着记忆中父亲书房的方向走。
身后青竹看了眼地上那一堆凌乱白绫,犹豫了片刻,不明所以便也只能跟上。
从前的姑娘走起路来总是低着头,一步一个脚印的,端的是一派小家碧玉之色。
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