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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阿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营帐里,外衣已被褪下,只身着微薄的里衣,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营帐外响起士兵操练的口号声,震耳欲聋。阿凝估摸时辰已经不早了。
  她只记得昨晚在余副将的营帐里和王爷相拥而眠。大概是后来王爷醒了,将她抱至另一处营帐,不知现在王爷去哪了,昨晚有没有休息好。她果真就如同王爷身后的跟屁虫,无时无刻都在找寻他的身影。
  阿凝洗漱完毕,走出营帐没多久,便听到从主营帐那边传来哭喊声,夹杂着咒骂声,这是……卢太后的声音。虽说阿凝没见过她几面,但这声音她印象深刻。
  阿凝立马上前查看,果真是卢太后在主营帐前大声哭喊和咒骂,全然不顾自身太后形象,一旁的太监也急得满脸通红,浑身是汗,不停在劝慰卢太后。
  主营帐前站满士兵,无情的阻拦着卢太后,不tຊ让她入内。
  林太医也站在门口,劝慰卢太后,道:“太后娘娘,陛下现下需要静养,情况已有所好转,但仍无法移动,更别说将他接回宫中了,这会要了他的命啊。“
  但卢太后就是不听,大声咒骂瑨北王,“本宫今日就是要将我皇儿接回宫中,你穆尘潇勿要欺上瞒下。你就是个逆贼。“
  在场的众人听闻,皆倒抽口冷气,咽了咽口水,一旁的太监更是扑通一声跪下,头也不敢抬起。
  卢太后这样咒骂手握三十万重兵的瑨北王,想必这是疯了吧,阿凝心中腹诽。
  这时,主营帐的帘子哗啦一声被撩开,穆尘潇黑沉着脸走出来。一旁的太监见状,赶紧哭着向他跪求:“王爷,太后娘娘也是忧子心切,您千万别放心上啊。“
  穆尘潇冷哼一声,“本王已让你见过陛下了,他今日气色已比昨日好转,这你也看见了。太医解释得很清楚,暂时还不能动陛下,否则会有性命之忧。难道你想谋害陛下吗?”
  卢太后气急,嘶哑着嗓音喊道:“穆尘潇,你莫要血口喷人,本宫带来了自己的医官,他就在兵营门口,他会对陛下的伤势重新查验。” 说完,便作势上前。
  “来人,愣着作甚,将卢太后立即送回宫中,禁足!” 穆尘潇下了命令。
  门口的士兵直接架起卢太后往兵营外走去。卢太后一路不断挣扎、不停咒骂,就像疯婆子一般,毫无太后之仪态。身后的太监颤颤巍巍,一路小跑跟上前去。
  穆尘潇转身之际,瞟见了一旁的阿凝,他顿了顿,想起今日凌晨,他醒来发现自己正拥着阿凝,两人互相依靠,就这么坐在案几前睡去。他将阿凝抱至另一处营帐,阿凝窝在他怀里就像只小猫,睡得十分安稳,后来他又与她同榻而眠,休憩了一会儿,十分温馨。
  这大概会是他日后登基为皇的生活,立她为后,独揽后宫,像一对普通夫妻般。穆尘潇眼底漫入丝丝暖意,冷峻坚毅的脸庞逐渐柔和下来。
  “凝儿一起护送卢太后回宫吧。顺便将清澜接回王府。“ 穆尘潇吩咐道。
  清澜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又答应与他站在一条线上,虽然目前的计划未将她卷入,但变天之日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
  “是,王爷。“ 阿凝背起长剑,立即跟上护送队伍。
  皇宫内的御林军已被凌卿接管,御林军统领在惠帝出事后,就被凌卿带的暗卫斩首。
  宫内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偶尔会有宫女或者太监低着头匆匆走过。
  阿凝在确认卢太后被禁足,周边暗卫遍布,无法离开宫殿后。便去不远处的竹清殿找寻清澜。
  王爷的决定是对的,清澜现下住在这宫中并不安全,毕竟惠帝和卢太后的党羽还未清理干净。然而,当她推门进入竹清殿时,却并未瞧见清澜的身影,殿中婢女也不知其主子去了哪里。
  现下皇宫都被军队接管,清澜一个女子会去哪里?阿凝赶忙去附近及后花园找寻,都未见着清澜身影。
  阿凝隐隐觉得不对劲,于是她拦下一队巡逻士兵,拿出王爷令牌,命令他们即刻找寻清澜王妃,她先回竹清殿等着。
  阿凝在竹清殿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也没见清澜回来。巡逻士兵回禀称已找寻了整个皇宫都未见其身影。
  糟了,清澜可能出事了。阿凝不再迟疑,赶紧御马回兵营向王爷禀报。
  营帐内,穆尘潇正读阅凌卿送来的密报,听闻清澜消失不见,他放下手中密报,蹙起眉头,仔细思索一番。
  “不管她了,正事要紧。“ 穆尘潇落下一句话。若真的有人想拿清澜来威胁他,那就大错特错了,清澜并非他的软肋,能救则救,若不能……那也是她的命。
  洛京城内气氛紧张压抑,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偌大繁华的街道只有黑甲士兵御马疾驰而过,偶尔还能听见短兵相接、呵诉咒骂的喧闹声,也不时会有一群衣衫褴褛的犯人被士兵押解走过,
  秦一接到命令,正拿着手中名单,一家一家的抄家,名单上的人都是惠帝和卢太后曾经的势力,也是之前鼓舞支持惠帝亲征剿匪的公侯臣子,穆尘潇以涉嫌谋害皇上的罪名,将这些人士尽数逮捕。之前飞扬跋扈的王公贵族,一朝沦为阶下囚,倒还不如地里耕种的贫农。
  三日后,惠帝转醒,穆尘潇昭告天下,以安内外之心。
  六日后,惠帝被接回宫中调养。
  十日后,惠帝下诏书,为原太子穆启光平反,并封原太子遗腹子穆恒楚为洛王;斥卢太后后宫干政,所图不轨,打入冷宫,永久禁足。
  这是惠帝和穆尘潇达成的协议。皇权平稳过渡,卢太后得以保命。
  十五日后,大宏王朝宏惠帝突然驾崩,留下遗诏,令洛王穆恒楚继承皇位,封瑨北王穆尘潇为摄政王。
  十一月洛京的秋风秋雨已然令人瑟瑟发抖,洛京满城白绫,悼念惠帝驾崩。
  洛京在惠帝驾崩后三日解除戒严,商市重新开市,街道又变得熙熙攘攘,繁华热闹。
  只是百姓仍处于震惊之中,一会儿得到消息说惠帝伤势好转,已可上朝听政;一会儿又得知原太子是被陷害的,还找到了原太子的遗腹子;最后又得到消息说惠帝伤情突然恶化,驾崩了,原太子之子继承皇位。
  总之现下是满城风雨,消息谣言,真真假假分不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摄政王穆尘潇下令,全城不得谈论皇家秘辛,不得造谣传谣,一切以皇家及官府通告为准。
  阿凝悠闲无趣、漫无目的走在洛京的大街上。三叔、秦一和凌卿这几日忙的不见踪影,宫里宫外、城里城外到处跑。而王爷却只让她打理好王府内事务。
  故此王爷周身的人当中,只有她最空闲,她也有十多日未曾见到王爷。
  这段时日,局势紧张,王爷一直居于兵营或宫中,忙于政务军务,肃清余党、镇压公侯。城门口经常会看到一群穿着白色囚服,带着沉重手链脚链之人被发配流徙。
  阿凝内心叹了口气,回忆起往事,成王败寇,不过如此。当年原太子遭诬陷,老瑨王被牵连之时,瑨王府也是这般凄惨。她和王爷都是身着单薄囚服,带上沉重铁链,被押解去北境流徙。唉,往事不堪回首。
  这些天也不知清澜去哪了,王爷并未派兵寻找,只有阿凝调动府内侍卫满城找寻。她怀疑清澜是不是被卢太后余党给劫持藏匿起来了。但至今也没有余党拿清澜来威胁王爷,清澜就好像突然消失了。
  阿凝皱着眉头苦思不解清澜的下落。这时,一士兵御马疾驰向阿凝奔来,阿凝下意识的靠边避开,没想到士兵来到她面前,立马勒马停下,跳下来,对阿凝抱拳道:“阿凝小主,终于找到你了,王爷命你现在赶紧进宫。”
  阿凝这才看清这士兵原来是王爷的传令兵,王爷这么着急找她,会是什么事。传令兵将自己的马匹给阿凝,阿凝翻身上马,向宫内疾驰而去。
  宫门口已有宫人在等她,并为她引路。宫人将她一路带至冷宫,阿凝困惑不解。
  推开冷宫大门,阿凝震惊的看着清澜浑身是血,瘫坐在地上,柔弱无助的哭泣。穆尘潇则沉默负手站立在她身前。
  “王爷,这是………” 究竟发生了何事,清澜为何会浑身是血出现在冷宫,她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阿凝满心疑问。
  “她杀了卢太后。“ 穆尘潇淡淡开口。
  几个字如平地惊雷,轰得阿凝一脸震惊,清澜是如此柔顺温和之人,就如同一滩雪水,不掺一丝杂质, 她怎会有这个胆量去刺杀卢太后。
  而且现下宫内守卫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和暗卫。她是如何避开士兵守卫,进入冷宫杀害卢太后的。
  穆尘潇将阿凝的表情看在眼里,毫无意外,因为就连他都未曾想过,清澜这几日竟会密谋去刺杀卢太后。
  穆尘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卢太后给她下了毒,名为情种,目的是为了对付本王。只要她与本王同房三次,本王就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华佗在世也难救。“
  清澜抽泣哽咽,接下了穆尘潇的话,说道:“所以我就想趁着卢太后倒台,逼问她要解药,没想到她告诉我,这毒根本没有解药。所以我就……我就…。”
  她喃喃解释道,但还是隐瞒下为了向卢太后逼问解药,不得不与她亲侄卢辰安媾和之事。
  她虽不惧生死,但也不愿在王爷心中留下一个无耻下作的贱妇形象。
  阿凝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卢太后竟会用如此阴毒卑鄙的方法来对付王爷。那王爷现如今……
  她又转头吃惊看向穆尘潇。
  穆尘潇尴尬咳嗽一声,“本王未曾与清澜……咳咳………同房三次。” 他蓦然想起凌卿,原本tຊ是想让他报一次仇,没想到差点坑了他。
  阿凝再次愣住,清澜王妃可是洛京第一大美人,又是王爷的青梅竹马。王爷回洛京后变得如此油盐不沾么。
  记得在北境之时,偶尔有官员会送他洛京来的貌美女子,王爷也会放纵几回。不过她现下十分庆幸,王爷没有与清澜同房三次,要不然………她都无法想象结果会如何。
  “卢太后的事,本王会对外宣称其自尽身亡。现在让阿凝送你回王府,闭门思过。”
  “清澜谢过王爷不杀之恩。” 她抽泣着跪谢,努力平复情绪,她已经把事情交代出去了,本只想求得一死。没想到王爷并没有打算赐死她,反而只是让她闭门思过。
  “王爷怎会舍得杀你,更何况卢太后是罪有应得。”阿凝将清澜从地上扶起,安慰她说道。其实王爷知晓了卢太后的计划,估计清澜不杀她,王爷自己都不会放过卢太后。
  马车早已等候在冷宫外,阿凝将清澜扶进车内,朝穆尘潇微微点头,便驾驶马车一路从皇宫平稳驶向王府。
  惠帝驾崩七日后,大宏王朝举行国葬,惠帝灵体移居皇陵。
  惠帝驾崩十日后,大宏王朝举行新皇登基典礼。幼帝穆恒楚继任皇位,号称宏广帝,改年号宏广元年。
  十二月的洛京开始飘雪,雪花稀稀落落,薄薄一层铺满了古老的青石地砖。洛京变得更加恢宏肃穆。
  盛大的新皇登基典礼在飘雪中举行。国清寺的钟声敲响,文武百官聚集在宫内祭坛,等待新皇继位。
  阿凝想起这距离他们回洛京差不多刚好一年。王爷仅仅只用了一年光景就登上了权力的高台,离皇位仅一步之遥。
  在这一年时光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宏王朝变了天,换了主人。
  阿凝站在离登基祭坛极远的宫廷屋檐下,穿过片片落雪,望向祭坛处那抹高大出尘的玄色身影,心中划过阵阵暖流,真好,王爷苦尽甘来,而她下定决心会一直陪伴在王爷身侧。
  祭坛上的那抹身影似乎感受到什么,转身回望,目光落在远处的阿凝身上。两人目光交错,胜过千言万语。
  (第一卷完,开启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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