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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将至,街道小区里的树干到处张灯结彩,挂满了各色式样的灯笼。
  温姝宜对新年没多重视,筹备年货也是兴致寥寥,喻卿发现她这些天不太对劲,闷在工作室里的时间变多了,一有空就赶紧去修那幅画,到底是母女心有灵犀,有什么不对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我现在身体也好多了,可以不用你时时刻刻在跟前看着。”
  两人照常逛超市温姝宜又一次走神时,喻卿开口告诉她。
  “你要有什么想去做的就去吧,别因为我瞻前顾后,以后老了回想起来会后悔的。”
  人活一世,年轻时还是不要留遗憾才好。
  喻卿近期的复查指标都在范围内,许是补汤大有疗效,她的精神要比以往好了许多,头脑清醒时便也想起旁的,当年温姝宜放弃工作时她就是不愿的,总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她,做父母的总想自己是巢是网,孩子是离家的鸟,任它高飞任它远行,疲了累了回来休息,自始至终都在原地守候。她宁愿竭尽所能,也想让孩子拼命张开翅膀,去见天地和众生。
  “您从哪听来的?”
  温姝宜还以为是周怀生请了喻卿当说客,下意识这样问了句。
  “你三天两头去补那幅画,以为我是看不出来吗?”喻卿慈爱的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温柔,“当时你跟怀生带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我就想了,这样也挺好,你这两年一直在照顾我,妈希望你能随心所欲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喻卿这番话实在感动,她听得心一热,也没顾着是在大庭广众,放下手中的推车就往喻卿身后抱了抱。
  “可是我觉得你在身边才是我想过的生活。”
  温姝宜轻轻松开,环上喻卿另一侧的手臂,内心某处正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有时候也会觉得,不是喻卿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喻卿。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人情冷暖,风霜严寒都经历了不少,温姝宜甚至想过不结婚,都没想过要跟喻卿分开。尽管当妈的陪不了她一辈子,可她还是想在最大限度的时间里陪伴在喻卿身边。
  “都成家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只要我闺女开心,那我就开心。”喻卿嘴角挂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深思熟虑,想了许久的事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当晚十二点,在彻底修复好那副古画过后,温姝宜打开邮箱编辑了一条邮件。
  *
  除夕前一天,周怀生在南淮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工作一结束他就订了最早的航班回京平,归心似箭这四个字,他直到如今才算是真正体会。
  到家时喻卿和梁粟正在储藏间摆弄年货,见他进门,有阵子没见到他人的梁粟先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这趟出差可够久的,人都瘦了一圈。”
  他那关心且体贴的亲妈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后视线定格在他今天穿的外套上面,语气放缓,“怀生,今天这套西服有点显眼,下次再上会还是不要穿了,人家会说闲话的。”
  周怀生下意识低头看看,走得匆忙随便拿的,是件高定西装,怪不得梁粟也觉得显眼,他平定神色,抬眼观察母亲并未起疑后这才连忙开口。
  “知道了妈,我下次注意。”
  总是这样瞒着其实也不是长久之计,可他没办法,他太了解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倘若让他们知道他辞了那份来之不易的铁饭碗去从商,估计会气个半死。
  为了老两口的身体,他只能将计就计的瞒着,无可奈何,他都这么大人了却还像个无知孩童一样东躲西藏。
  “回来啦?”
  温姝宜看见周怀生不太明朗的神情,快走两步到了他跟前,她向上看时眼尾微微上扬,总是像带着笑意。
  思念驱使,温姝宜张开手臂抱了抱他。
  “不是说晚上的飞机吗?”
  “想早点回来见你。”
  周怀生低下头,埋在她颈窝,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气息,方才的那点情绪消失不见,只是看着她在眼前便足够了。
  “累不累?”温姝宜松开手,帮他脱下外套,“我刚才听见妈跟你说的话了,她今天来的时候还问我你最近怎么出差这么频繁。”
  她声音压低了些,放好衣服后又折返,看向周怀生,“要不还是找个机会坦白吧,爸妈要是生气我还可以帮你挡一挡。”
  本来挺正经的一句话,周怀生听到后面没忍住笑出声,末了他轻轻拍了拍温姝宜的肩膀告诉她没事。
  就算真有什么,也是他一个大男人挡在她面前。
  吃过午饭,周怀生带着温姝宜去舅舅家送年货,梁粟林林总总拿了很多,车的后备箱都快被装满,虽然不是正式拜年,但在仪式上也都大差不差。那幅画温姝宜也已经彻底修复完毕,装裱好,随着她和周怀生一起到了疗养院。
  进屋的时候宁玉安正在写对联,看到温姝宜拿着画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展开画卷细细观看,收起来时对她连连夸赞。
  “真是好手艺,你们俩留下吃个饭吧。”
  宁玉安独居多年,新年对他来说早已是老黄历,他不爱热闹,但今天却因为这幅画一改往日。
  周怀生直言家里还有事不能多留,希望宁老见谅。
  宁玉安知道他们年轻人拘束,没再执意要留,让保姆拿了封红包递给温姝宜,“你费了这么些日子,我应该有所表示。”
  温姝宜抬手拒绝,看着那封过于厚的红包后摇了摇头。
  “我给您修画是因为喜欢,这我不能收。”
  原本就是偶然,她心底里甚至更想感激宁老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念在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温姝宜思考片刻后又开口。
  “您要是觉得不冒昧,送我一副字就好。”
  她语气轻快,周怀生坐在她身侧也笑了笑,调侃道:“宁爷爷的字可比这封红包贵。”
  宁玉安摆手,“这样也好”
  杵着拐棍起身,背对着他们俩往书桌的方向走,回应着他方才的玩笑,“怀生啊,你媳妇儿可比你有眼光。”
  周怀生笑着,拉过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柔声附和。
  宁玉安余光瞥到沙发上眼神流连的夫妻俩,挑了两句意思美满的诗句挥笔写了出来。
  *
  从疗养院出来时周怀生没急着回家,而是将车开到京郊尚未开发完全的一处群山,山顶坐落的是顾家的半山别墅,如今已经tຊ被他重建,顾逢晟说这处地偏,以后不会再特意过来住,他们俩有意在这里开一处私人会馆。
  无所谓生意,只是一个情怀。
  周怀生停好车,示意她向上看,温姝宜抬头望望天窗,有点不解。
  “来这干嘛?”
  他笑着,解了安全带后向她这边靠了靠,声音很轻,“带你看烟花。”
  周怀生摸了她耳垂,背对着她下了车,温姝宜在后视镜里看他身姿挺拔,一步一步走到院子里,门口的灯不太亮,她看不清里面还有没有人,只是再抬头时已经燃起了烟花。
  一道道弧线飞上天际,在深沉的夜幕中迸发出许多绚丽的花簇,漫天飞舞,尽管稍纵即逝,还是格外璀璨夺目。
  周怀生再上车时,周身带了些寒意,温姝宜下意识去暖他的手,他漾着笑,同她交叠的手心里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出一条手链。钻石排列紧密,最中央坠了个雕工精湛的雪花。
  “在南淮的时候路过这家店,看它在橱窗里的时候就觉得特别适合你。”
  温姝宜露出手腕,往他前面伸了伸,“这算是惊喜?”
  又看烟花又送礼物,他的心思七弯八绕,她实在是猜不到。
  周怀生心满意足给她戴上手链,扬着她的手到自己面前,“算不上惊喜,就是想买给你,我是觉得自己对你不够好。”
  这话让温姝宜诧异,“我从没这样想过,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我做的还不够,你想啊,我们两个连恋爱都没有好好谈过,那些仪式感,节日礼物我都缺失了多不应该,自然是得好好补给你。”他讲道理头头是道,温姝宜这一刻才发现他原来这么会哄人。
  车内光线不强,手腕上一排密密麻麻的钻石又闪又亮,实在没有人会不喜欢。
  “我今天给师傅发了邮件,我想好了,加入他的修复小组,去完成以前我一直想完成的事。”
  如果说这份重新再来的勇气难能可贵,她觉得更珍贵的是喻卿和周怀生,他们一个为她托底,一个鼓励她向前,总算是让这几年就此停滞的内心再度重燃火花。
  温姝宜想,既然还热爱,既然还能做,那就再去往前走走吧。
  周怀生希望她能快乐,这段婚姻于她而言不要是束缚,而是她能随心所欲的底气,他愿意为她做一切,只要她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幸福,那他也能感同身受。
  “姝宜,我早就说过了,我永远为你托底。”他目光沉静,“你放心去飞,我一直在身后护着你。”
  婚姻的意义,是两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
  而不是一人向前,一人为了家庭妥协牺牲。
  温姝宜感动不已,吻他时眼里有了点湿意,周怀生用手指抹去,在她闭眼前微微加重了力气。
  黑暗中群山静谧,整个天地间仿佛只有彼此,气氛戛然而止是喻卿突然打来的电话,听筒里她声音很低,情绪也不高涨,叫了温姝宜两遍让她快点回来。
  她平着气,问喻卿到底怎么了。
  “你姑姑一家子来了。”
  那旁安静几秒,而后闷闷不乐的回答她道。
  温姝宜眼皮骤跳,望着眼前连绵的群山,内心有不安在暗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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