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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安没想到挨了顿打后竟能睡得沉了,乃至于她一醒过来第一眼看到魏翌脑子发抽竟然说了一句:“九爷您也被太爷打死了?”
  魏翌阴沉着一张脸,道:“醒了就喝药,别大过年的再发烧烧傻了。”
  熙安一动才觉出屁股上火辣辣的疼,顿时想到某年春晚看过的那些农民模特,“火辣辣的心,火辣辣的情,火辣辣的小辣椒它透着心里红,火辣辣的眼睛会说话,火辣辣的小样招人疼……”
  可惜她没个撒娇的人,便只好忍着痛直起身子,魏翌见状扶了她一把,又帮她端了药。
  黑乎乎的一碗散发着中药味的汤汁,熙安扶着碗边一口气喝的只剩下一个底。
  “喝干净。”魏翌道。
  熙安再瞅一眼,底下那些药渣就像泥巴一样,她喝下去没准儿能吐了,刚要坚定的拒绝,想起魏翌熙父,性情不定,难保不会再给她一顿打,反正她已经决定要逃跑,这会儿当然是顺从些少吃些苦头最好,便道:“那您帮我添点儿水吧。”
  魏翌没作声,听话的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了半碗水。
  熙安晃了晃碗底,闭上眼全喝了进去。喝完她感觉有点支撑不住,重新趴到褥子上。
  屋里的蜡烛烧到最后干脆灭了,外头的鞭炮声,爆竹声,还有烟花升空,把天空弄得很亮,熙安适应了一会儿就能视物。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跑也跑不了,还不如好好养着,便闭上眼,一动也不动。
  屋里只能听见魏翌的呼吸声。
  奇怪的是漫天烟花声竟然也没能将他的呼吸掩盖过去。
  睡不着又不能翻身,她侧了侧头,再睁眼发现魏翌放在自己枕头边的手竟然在颤抖。
  她盯了老一会儿才发现魏翌是真的在抖。
  熙安这才确认他确实是气急了,也气狠了。她来魏府的时候魏太爷就在外头带兵,昨儿算是头一回见,本来觉得他还不错,当然,也是她大意了,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她不能仅凭一面之缘就认定魏太爷是个好人好父亲。
  要知道那些推翻前朝政权,改朝换代的可几乎都是武官。
  就她所知的,赵匡胤,朱元璋,努尔哈赤,哪一个不是战功卓绝?这些人是好人吗?史书上写着,他们是军事家,政治家,却从无一个人说他们是好人。
  是她太过想当然了。
  当然,估计魏翌也跟她差不多,算起来,他跟魏太爷也有五六年没见了吧。
  想到这里,她伸手盖在了魏翌的手上。
  触手冰凉,像握住一块冰块一样。
  魏翌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
  熙安不知道说什么。魏翌是主子,是上司,她一个下级奴婢,顶多能劝几句,这安慰的事儿,她做不来。
  这样一想,她觉得魏翌快点成亲也有好处,到时候就有了人说话了,免得受了气窝在她这里。这算什么事儿呢?
  她不能安慰他,再说她也比他倒霉多了,起码他没挨揍。
  熙安说服了自己,就略抬了抬身子,仰起头喊了:“爷!”
  魏翌垂下眼看着她。
  熙安呵呵笑了一声,见他脸上仍旧化不开的寒冰,只好再接再厉:“爷,这大过年的,奴婢饭还没吃呢,您去给我要两只鸡,要是有炖鸡,就要一大锅炖鸡,没有炖鸡,两只烧鸡也行,奴婢我吃一只,……剩下一只明天早上吃!”
  魏翌胸口起伏了一下,从她的手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站起来就往外走。
  走到外头才发现自己忘了戴斗篷,扭头一看,熙安正扒拉了他的斗篷盖在自己身上。
  魏翌看着她左支右拙的两只爪子还有被子底下扭来扭去的身子,这回是真有点无语。
  他来之前明明想过的,她被打得气若游丝一见他就痛哭流涕,他呢,一腔愤懑思忖着如何复仇,两个悲情苦逼的人在一起,最后抱头痛哭才是符合逻辑吧?
  可现在呢,她支使他去拿鸡,还贪心的要两只,今儿一只,明儿一只,见他落下斗篷,也不喊他穿上,反而自己划拉到自己身上……
  在母亲屋里丝毫没有减少的愤懑却在此时奇迹般的消减了许多。
  魏翌的斗篷是貂毛的,又轻又暖,熙安舒服的几乎想叹气,扭头朝外一看,没见魏翌的身影,还以为他走了,刚趴好,就听见推门声。
  魏翌抱了一床被子进来。
  熙安张着嘴,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您要在这里过夜啊?”是看她挨揍心里愧疚准备打地铺照顾他吗?完全不必,把卖身契还给她就好了。
  魏翌往前走了几步,单手把她背上的斗篷拿开,然后抖了被子往她身上盖去。
  “轻点,轻点,真的好痛!”她哀哀的叫。
  魏翌手下不见温柔,粗鲁的把被子盖到她身上,眼瞅着她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一样,虽然足够倒霉,但真没看出哪儿可怜来。
  蠢货。
  她要是不这样说,没准儿他会更相信她痛。
  熙安挤出一个“心碎”的笑:“九老爷,外头天冷,您出去的时候记得穿上斗篷。”
  魏翌没搭理她,浓长的睫毛垂下来,抓着斗篷走了。
  熙安心里想着即将到来的鸡汤或者烧鸡,越想越饿,感觉过了好久也没见魏翌回来。
  禁不住喃喃自语道:“怎么饭还没来?没有烧鸡来两根鸡腿也行啊……”
  接着又道:“两根鸡腿可能不够,至少要五根,不,十根,留五根明天再吃!”
  刚说完就听外头噗嗤一笑。
  门外老夫人扶着徐妈妈的手说:“原以为她挨了打受了冤屈这会儿得哀哀的哭呢,没想到却在这里惦记鸡腿。”
  徐妈妈忙吩咐身后的丫头:“去大厨房,捡着密云火腿还有那大大的烧鸡腿,多拿些来。”
  老夫人点点头,推门进了屋子。
  上级探望受伤的下级,熙安当然要做好准备:“请老夫人安,给老夫人拜年!”
  徐妈妈吹着了火折子,却没发现蜡烛,紫玉机灵,忙从书房取了一盏灯过来。
  老夫人这才坐在徐妈妈搬过来的圆凳上:“屋里没点灯,以为你睡着了,想着瞧一眼就走的,好孩子,你今儿受委屈了。”
  熙安暗暗庆幸刚才没有埋怨魏翌,更没说什么“反动”言论,否则今儿这顿打白挨了不说,说不定还会被人悄悄的处理了。
  “老夫人,奴婢当年卖身为奴,跑了好几家都无人肯收,是九老爷留下了奴婢,奴婢这才有了银钱给父亲治病。九老爷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这三年一刻也未曾忘记过。奴婢还是那句话,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奴婢不能眼看着外人败坏了九老爷的名声,奴婢更不能自己给九老爷抹黑。”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她既然已经存了离了这府的念头,此刻就不能跟老夫人犟嘴抬杠,更不能喊冤哭诉。
  魏家这样,虽待不出个好歹来,可换了别家,不一定就能赶上魏家。说来说去,还是人权跟自由最好。
  “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个熙和通透的。”老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九老爷那里,你平日也要多开解着些。好孩子,委屈你些日子,等你九老爷成了亲,我自然要好好抬举你的……,将来有了一男半女,消了奴籍,就是正经的姨太太。”
  在徐妈妈看来,这几乎是一种承诺了。
  熙安垂下头,没有做声。
  徐妈妈就笑道:“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再说有您抬举着,熙安怎么会委屈?!”
  这就要她表态,这个好说。
  “老夫人,奴婢没觉得委屈,不委屈,您放心。”她连忙抬起头大声表白。
  老夫人跟徐妈妈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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