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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轿内,蒲芳草透过微微撩起的缝隙,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闹剧,她看着倒地不起的范灵萱,看着脊背刚直为她遮风挡雨的墨蓝,脑海中不禁掠过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范灵萱拦下的,是张德的软轿,而早在这时便已经和兰景旭勾搭上的张德,自是认出了太子私佩,他将范灵萱偷偷送入东宫,送到了兰景旭的身边,他们将太子早在民间娶妻之事瞒下,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而她第一次见到范灵萱,是在新婚夜的晚上。
当时的兰景旭面露歉意,说自己早年身中剧毒,无法和她行周公之礼,若同寝,那剧毒便会因欢爱而汇聚到她的身体里,他不想她受伤,所以只能暂时忍耐,待他用侍妾的身体将体内的剧毒全部排光后,才能和她行鱼水之欢。
她信了,甚至对那个身为解毒侍妾,已经连续为兰景旭解了三年毒的范灵萱感到怜悯和愧疚,而因为这份愧疚,她对范灵萱多有照顾,金银珠宝、灵芝人参,但凡是好东西,她都会给范灵萱送去一份。
更甚者,还亲自去求了那个偶来京城的陆神医,只为了保她一命。
也正是这一求,才让她知道其中的真相。
哪有什么剧毒,哪有什么解毒,一切都不过是假的罢了,她的眼前是陆神医的冷嘲,耳边是范灵萱的哭诉。
在她的逼问下,范灵萱将自己如何在江边救得太子,如何千里寻夫到得京城,最后又如何在张德的帮助下进得东宫,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这一切,也不过是想让她网开一面罢了。
毕竟,彼时的她还是太子妃,而范灵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妾。
兰景旭不在府内,生杀予夺,都在她的手中。
范灵萱得逞了,她看着范灵萱微微隆起的小腹,终究还是心软了。
可当时的她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一小小的心软,才有了后来阴狠毒辣、作恶多端、杀人如麻的安贵妃,才有了墨蓝的无辜惨死。
想到因为安贵妃的一句话,那个为了保护她而被兰景旭一剑刺死,满身鲜红的倒在她怀中的墨蓝,蒲芳草攥紧了指尖。
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清醒,才能让她明白,一切重来,万不能再走之前的老路,心软,就是她最大的弱点。
蒲芳草松开手,看着湿透了的掌心,轻轻一笑:这才刚刚开始,安贵妃,你上一世做的孽,这一世,你要加倍地偿还回来。
“墨蓝,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一道堪称娇弱地轻唤传来,满身杀气的墨蓝迅速收拾了下表情,回身拱手恭敬道:“墨蓝该死,惊扰了主子,不过是个贱民罢了,主子不必忧心。”
说罢,她挥了挥手,让站在旁侧看戏的蒲家兵动作麻利点,可不挥手则以,一挥手,那再次被拿住的范灵萱竟又一次挣脱了开来。
因着那些深刻在脑海中的描述,范灵萱是万万不想去可怕的京兆狱的,她眼睛直直地看着不远处的轿辇,想着墨蓝口中的主子,再次大声地嚷嚷起来,生怕那轿中的贵人听不到:“我不是空口胡说的,我有证据,我有婚书,我是兰景旭明媒正娶的夫人!”
范灵萱决定孤注一掷,毕竟这是她此生最重要的转折点,若是错过了,怕是之后的剧情都要变了。
不,绝对不行。
她靠着脑海中的文字活了十年,她相信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既然书中说坐在这顶红底蓝面金流苏的轿子是她的贵人,会带她见到太子,那就不可能出错,即便现下过程有些不同,但她也曾因为害怕而绕过了数个书中描写的劫难,所以,她只要表明身份,她就一定会像书中写的一般,进入东宫,见到太子,然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对,没错的,绝对没错。
“对,对。”在范灵萱灼灼的目光下,一旁的范明珠也惊慌地跟着附和,“他们是我娘亲自做的媒,我可以作证!还有,我有这个,你们应该认识的,对吧?”
范灵萱和范明珠将身上藏着的东西铺了一地,它们大咧咧地摆着,引得那些围观的众人争相看去。
“这婚书是真的么?太子在民间娶妻了?”
“是真的,你看那印信,那可是府衙的印。”
“那那个玉佩是什么,上面的花纹可真眼熟。”
“是丞相府的族印吧,我上个月还见过。”
百姓们吵吵闹闹地挤作一团,没有人发现,那些接二连三认出东西的,都是同一批人。
蒲芳草听着外面的声音,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裙,然后素手轻抬,掀开了轿帘。
铺垫已经足够,是时候收尾了。
墨蓝听到响动,连忙回身搀住了下轿的蒲芳草,连带着,那些周遭的百姓中也有半数的人停顿,然后深深地躬下身,他们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蒲芳草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俯视着那瘫坐在地的两人,捂嘴轻咳道:“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么?你,真的是兰景旭在民间的妻子?”
清冷的声音传来,范灵萱愣愣地抬头,看向蒲芳草。
阳光夺目,她看不清少女的脸,只能瞧见那乌黑发丝中的翡翠赤金,再往下,是白嫩纤细的脖颈,那里挂着一个雕花的赤金项圈,上面镶嵌着七八颗流光溢彩的宝石,耀眼得紧,一身粉紫色的衣袍下,月白色的裙子似层层叠叠的花瓣,堪堪露出脚上金银丝线的绣鞋。
这就是她所求的富贵命么?
范灵萱的眼中再次爆发出了惊人的热度。
蒲芳草冷眼看着,心中嗤笑。
就是要如此,才不枉费她今日的精心打扮。
这边,范灵萱还沉浸在幻想中发不出声,而另一边,墨蓝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耐起来,还不待出声呵斥,那跪在一旁的范明珠便猛地开口:“我们说的都是真的!萱姐姐的婚书也是真的,我的母亲是平江府知府的女儿,这可是她亲自做的媒!”
就连那印信,都是母亲亲自偷来印的。
范明珠虽然不知道范灵萱为什么会说自己是太子妃,但她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被范灵萱带到这京都来,她娘死了,她没有家了,她必须要找到她爹才能活下去!
如此想着,范明珠拿起身前的那枚玉佩,那是她爹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她双手捧着,将其缓缓举高,递到了蒲芳草的面前:“萱姐姐是来京都寻夫的,我是来京都寻我爹的,这是我爹的玉佩,我们没有说谎。”
蒲芳草冷眼看着,然后——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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