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杜浅浅述说刚才这一幕情景,费思诚顿时陷入了沉吟。转身就钻入了他的那堆古书里,不翻出个结果来是誓不罢休。“我就知道,来问你肯定没错。”杜浅浅看到费思诚来了劲头,十分乐见其成。“是啊,费思诚才是最可靠最有能力的。”靳天泽的声音,带着一些压抑的气息,缓缓地响起:“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你只说没事儿,都没有跟我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目光,突然有了不容错认的犀利:“你是不是觉得……就算是告诉我,我也是帮
远古时代,洪水肆虐。
小女孩望着远处,焦急的等待,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山坡上。
小女孩把怀里的野果捧出来:“文哥哥,给你吃。”少年黝黑的脸庞顿时泛起一片欣喜:
仪狄仔仔细细的审视着他,等到看清了他那被水泡得泛白的双脚,就皱起了眉头:“你又跑到水边去啦?好危险的!”
“如今洪水肆虐,我怎么可以置身事外?”那种属于顶天立地的男子的光芒,已经在他的身上隐约闪现。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这样跟着他,跑来跑去,漫山遍野地玩耍。
“我要做个最伟大的战士!”这样的话,他只对她一个人说过。所以她相信,只要等自己再长大一些……
仪狄还没等到自己变成少女的时刻,就等来了……她的出现。
她叫女娇,部落里的男人们看到他,每一个都是目不转睛。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有她那么明媚的笑脸,也没有哪个女孩子,能像她那么轻盈的,在林间攀援采撷。而对仪狄来说,她却最讨厌的存在。
每次看到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去打猎,一起去爬山,仪狄就觉得,心里是那么的痛。可是,最不想听到的消息还是传来了,长老们已经开始为他们择日成婚。
仪狄多么想象小时候那样,抓着他的衣摆说:“文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可是不行,她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在祝福声中,越走越远……
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树林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么地方去。也许,她只是在找一个听不到他们成亲的消息的角落,这样就可以假装那一切,都没有发生。
不知道哭了多久,仪狄终于准备回部落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下来。一次回眸间,她似乎看到了某些……正在闪闪发光的……东西?
好奇的她,就这样,一步步地走进了密林深处。
那是个斜倚着大树沉睡的身影,他长长的发披散下来,在墨色的衣袍上蜿蜒而垂。即使是闭着双眼,他那种让人觉得呼吸困难的美,依然是如此清晰。而那一开始吸引了仪狄目光的,却是萤火虫的流光。平时总是喜欢追逐着清澈的流水而生的生灵,此时却在他的衣袍和发梢间盘桓不去。这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上也散发着那种,清澈通透的,水的气息。
“唔……”他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是仪狄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闪烁着满月清辉一般的……双眸。
仪狄赶紧飞蹿到了树后。
“你是……谁?”他的声音让人联想起深涧的泉水。可又带着点孩子般的懵懂,让人禁不住的,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仪狄小心地从树后探出头来:“我……我叫仪狄。”
“那……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中原。”
“想不ᴊsɢ到……我居然随水漂流到了这里。这下要回去都得费点事儿了。”
仪狄大着胆子问:“你是谁,家乡在哪里啊?”
“我叫玄暝,我的家乡啊……在北溟。”
这地方,仪狄听说过:“那么冷的地方,你受得了吗?”
“确实冷。”玄暝点点头,认真地说:“可是我是北溟的守护龙神,必须待在那里。如果不是因为洪水肆虐,天下水脉大乱,我也不会漂流到此。”
龙?……神!……仪狄仰望着面前这个熠熠生辉的大人物,顿时觉得呼吸都几乎无法顺畅。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自己说:“既然来了,就多玩一阵再回去吧。”虽然知道了他是龙神,可那种亲近的感觉,却已经不经意的弥漫开来……
玄暝微笑着,点一点头。
就这样,仪狄每天都会到树林里来找玄暝。玄暝的气质,就好像水一样,温柔而又沉静,他总是微笑着,听她述说。述说部落里的大小事情,述说这片山林的花朵与树木,而更多的,是听她述说文哥哥,那个她从小到大,最重视、最喜欢的人。
“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他就要跟女娇成亲了……”仪狄趴在草地上,沮丧得几乎不想开口:“有没有一种东西,能让文哥哥忘记她?如果这样的话……我……”不知不觉,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不要这样……”玄暝的手,轻柔的抚摸过她的双眸,似乎他是在用他温厚的手掌,遮挡她的泪水:“其实,想要他忘记她,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仪狄猛地跳了起来,她的全身都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火焰点燃了:“是什么,告诉我!”
玄暝默默地望着她,然后告诉了她九种材料完成的‘酒’的配方。“只要你能酿制出酒,让他喝下去,他就会忘记她。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是……总算是可以有片刻的遗忘。”
“只有片刻也没有关系,我只要他能在那时候,忘记她,只看着我,就已经足够。”
数日后,玄暝再度看到的仪狄,身上满是细小的伤痕,而她脸上的神情,却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寂寞。
“我不眠不休的寻找到九种材料,酿造出了‘酒’。他喝了以后,就忘记了女娇。那时候我好高兴。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他就又想起她来了。我原本以为,我真的只要那片刻能独占他的心,就可以满足,可是……怎么办?我想要更多,我想要他永远的忘记她。我想要文哥哥,只属于我。”
玄暝的目光里,荡漾着一种幽深的波澜。沉默许久后,他才再度开口:“之前我给你的配方,只能酿制出让人片刻遗忘的‘酒’,而天界,有一种真正的‘遗忘之酒’。它可以让神仙忘记自己想要忘记的东西。而对于凡人来说,喝下它,可以让人前尘尽忘,重新开始。”
仪狄抓住了玄暝的手:“真的吗?你可以把‘遗忘之酒’的配方给我吗?”
玄暝摇了摇头:“遗忘之酒的配方有九十九种,而我已经告诉你的酒的配方,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九种,剩下的,你只能自己去寻找。”
“九十九种?”仪狄知道,那就意味着,会有无数种的组合配方,需要倾注无数的时间和精力。
仪狄焦急的摇头:“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他们马上就要成婚了!而且,女娇已经窥得了长生之道。就算有轮回转世,她也会找到他,生生世世跟他在一起。而我……”仪狄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玄暝飘舞着流光的容颜。“你是龙神,你拥有无穷无尽的时间,你不知道,凡人的时间……只有……那么……那么的少。若是这一刻我不能抓住幸福,他就……永远也不会再属于我了……”仪狄的身体,仿佛再也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情感的波动,她摇摇晃晃的,差点就要倒下。
那个像水一样温柔的怀抱,轻轻地把她拢住了,玄暝的长发,在她的面颊上犹如清泉般拂过。出现在仪狄面前的,是一个光闪闪的金丹:“这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金丹。只要你吃下它,无论你耗费了多少时间来酿制遗忘之酒,都来得及,去寻找你的幸福。”
在金丹的流光中,仪狄的笑容,是那么美。她低声地说:“玄暝,谢谢你。”
(2)真是个狐狸精!
“我叫白行歌,今天转入这个班级,跟大家一起学习。”
她的话音未落,杜浅浅就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涟漪,正在周围扩散开来。因为,眼前的白行歌,已经不是班花校花这种词汇能够简单概括的容貌,而是……切切实实的,少男杀手级别!
可是,下一秒杜浅浅很快发现——不对,少男杀手也不是所向披靡。就还真有人对她视而不见。一个,是完美骄傲贵公子靳天泽。另一个,则是林黙雨。众所周知,林黙雨是运动狂人,出了名的不解风情。
结论是,白行歌的美,在骄傲和迟钝面前,都是不起作用的。
放学后,在壶中天享用了晚餐。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费思诚煞有介事的开口:“寻找九华灯的灯芯。”
“灯芯……是那种好像细绳一样的东西吗?”杜浅浅思索着。
“九华灯是一种能焕发出九种不同色泽光华的灯,汉武帝曾用这种灯,用来迎接西王母的大驾。只不过,汉武帝的九华灯,只能算是仿制品,真正的九华灯,是可以让最黑暗的地方,都大放光明的神灯。”费思诚轻声细语,目光中无限神往。
“那所谓九华灯的灯芯,就是指能点亮这九色光芒的灯芯,对吧?”靳天泽对于费思诚慢条斯理的解释总是有几分不耐烦。
被夺去了解说乐趣的费思诚顿时有几分扫兴:“没错,上头说九华灯的灯芯已经失落千年,能否寻回,就看我们冗务部的了。九华灯的灯芯能散发出九种层次不同的异香,我们正好可以寻香而觅踪。”
可在这么一座城里,各种气味何止万千。这个所谓九种异香,真的算不上啥线索,到头来还是只能在城里进行地毯式搜索。
第一天的搜寻,照旧是一无所获。
次日,学校里最劲爆的大新闻是——白行歌倒追林黙雨!一到午休时间,白行歌就笑容满面的捧出了爱心饭盒,邀林黙雨共进午餐。
杜浅浅正在有滋有味的消化着现场校园八卦,突然,却感觉到了一丝冷峻的视线从窗外射来。在荡漾着明媚阳光的走廊上,一个清秀的少女,正冷冷地注视着这里。她叫简若仪,跟白行歌一样是个转学生。相比起白行歌的熠熠生辉,她只能算是清秀可人。平时总是不太爱说话的她,在众人眼中是个若有若无的存在。可她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们?难道……她也喜欢林黙雨?
“好香……”敖湃那睡眼蒙眬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那家伙总是坚决不肯独自在家,每天都要钻进杜浅浅的连帽衫里打盹。
她可不想因为这个家伙制造出一起校园惊奇事件。赶紧冲出教室。
等到走进了僻静的林荫道,她没好气地教训那条傻龙:“你是不是又憋不住肚子里的馋虫了?”
这下轮到敖湃不高兴了:“我是被那种奇怪的香气给弄醒的!”
“奇怪的香气?”
敖湃不满的抖抖龙须:“真是肉眼凡胎!那个白行歌,是个狐狸精!”
“什么?!”杜浅浅的诧异让敖湃十分满意,他摇头晃脑的道:“狐狸精嘛,一向就是喜欢这种呆呆的类型的。林黙雨那种普通凡人,哪里能抵挡……”
虽然平时跟林黙雨的关系也不过是点头的同学之交,但是此时听到他居然被狐狸精迷惑,杜浅浅还真是有点担心起来。“那……怎么办呢?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救林黙雨?”
“为什么要救他?他现在挺高兴的啊。”回答杜浅浅的,不是敖湃,而是——靳天泽。看来他不光是跟了过来,还听到了她和敖湃的全部谈话。
敖湃“嗯嗯”地点着头,表示完全同意靳天泽的说法。
“不行,我得赶快去通知费思诚。”杜浅浅刚一转身,费思诚已经出现。
他的口气淡若清风:“这种事情,跟我们冗务部一点关系也没有,何必要管?”
“万一……林黙雨受到了什么伤害怎么办呢?”
费思诚挥挥手:“你不要凡事都往坏处想嘛,说不定那狐狸精是真爱上他了,他们两情相悦,不是很好的一桩美事吗?”
“可……万一不是呢?”
随着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费思诚的话语也重重地落在了那些钟声敲起的音节上:“总之,这件事与我们冗务部无关,你就不要插手了!”
(3)怪事连连的校园
校园里,接连出现了怪事!
开始是一个男生在午休时间过后ᴊsɢ,始终没醒过来。等到大家把他送往医院急救后,医生却束手无策。看似普通的睡眠,却始终无法被唤醒。而等到三天之后,这个男生又奇迹般的醒来了。正当大家幸庆一切终于过去的时候,那男生的家人却发现,他忘记了许多事情。
接着是又一个男生昏睡,然后又是三天后的醒来和部分记忆的消失……
一个,两个,三个……这种说不清楚的状况在一次次的发生,虽然每个昏睡的人都最终醒来,可曾经属于他们的一段珍贵的记忆,却从此消失了。
转眼间,欢声笑语的校园变成了一个暗云汹涌的所在,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当被害者的人数增加到第十个的时候,费思诚终于沉不住气了:“我用符咒测试过了,那些不是什么特殊的病毒,而是法术造成的结果。”
靳天泽皱起了眉头:“法术?除了你的宝葫芦,还有什么能让人丧失一部分记忆?”
“千年狐狸精的……移魂夺魄之术。”费思诚说着,目光骤然沉重:“我询问过那些男生,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忘记了自己印象中最幸福的往事。有人忘记了自己比赛夺冠时的情景,有人忘记了分别许久后终于跟母亲重逢时的细节……总之,这些都是对于当事人来说,非常珍贵和美好的记忆。”
靳天泽却比他急躁:“千年狐狸精,不就是那个什么白行歌吗?”
费思诚沉吟着:“可是……千年狐狸精的移魂夺魄之术一般是用在对敌的时候让对方心神大乱从而一击得手。像现在这样,弄得对方昏睡三天,丧失部分记忆……还真不知道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敖湃听他们分析了半天,昂着脖子扬起龙须道:“反正,这个学校里就一个千年狐狸精。不是她做的,还能有谁?”
费思诚突然觉得好像今天的讨论,似乎少了点什么。没错,今天的讨论,杜浅浅一个字的意见也没发表。
“你怎么……对这个事情如此漠不关心?”
杜浅浅笑眯眯:“反正那个什么狐狸精只袭击男生,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个男生加一条公龙,脸色都不由自主地……黑了黑。
接着就是讨论谁来做诱饵的问题。
“敖湃身上有龙气,万一给狐狸精发现就糟了。”杜浅浅无视敖湃一脸亮晶晶的期盼,毫不留情的踹他出局。
费思诚当仁不让:“还是我来做诱饵最好。”
杜浅浅却摇摇头:“我觉得还是靳天泽最好。”靳天泽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半拍:“真的?你觉得我比费思诚更适合狙击狐狸精?”
杜浅浅的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你没有任何法术,绝对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就算你一击不能得手,还可以由费思诚后发制人。这样计划才算是完美无缺嘛。”
“嗯……没错。”伴随着敖湃点头的嘀咕声,费思诚自得地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同意杜浅浅的说法。靳天泽只是低下头,缓缓地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我知道了。”
根据调查,那些男生出事的时间都发生在中午的午休时段。
今天,白行歌在平时散步的校植物园里,看到了正在浓密树荫下打盹的……靳天泽。白行歌的身影,渐渐的,靠近了他。一点一点……越来越近。
靳天泽猛然睁开眼,将藏在手心里的黄色符纸对准白行歌的额头拍上去!说时迟那时快,白行歌居然在转瞬之间就已经退出一丈之地!靳天泽如此近距离的攻击,居然落空!
还来不及收拾诧异的情绪,就只听白行歌笑道:“不错啊,准备倒是很充分,又是符咒又是法阵,还有个一身道士酸味的家伙藏在草丛里……还不都给我滚出来!”此时的白行歌袅袅婷婷的悬浮在空中,依然是那幅美少女的纤细身姿,依然是巧笑嫣然的面庞,可那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却让靳天泽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眼见露了行迹,费思诚也不藏了,坦然从草丛里走出来拱一拱手:“原本我也不想叨扰狐仙大人,只可惜,这么多人昏迷失忆,我实在不能不管了。”
白行歌的笑容还是犹如春风一般明媚:“你是觉得……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吗?据我所知,狐族的移魂夺魄之术足以导致这种后果。”费思诚昂首向前。
白行歌的笑容突然变得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如果我说,这些事情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信吗?”
“拿出证据来,我就信。”
“证据……我确实没有。可如果你们再找我的茬,就想清楚惹毛了我,会是什么后果!”白行歌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要离去。回答她的,是费思诚毫不在意的调侃:“我不找你的茬,我只是想回头找机会跟林黙雨同学谈一谈。关于你的事情,他一定很有兴趣知道。”说话间,一个手机正在他的指尖闪烁着,那显示了‘录音’的光芒,让白行歌的脸色彻底阴沉。
白行歌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却昂然笑道:“你以为这样的阴招就能算计我了吗?”说话间,她的手掌间早已经飞出一抹犀利的流光,直扑向那费思诚手中的手机!转瞬,那刚才还崭新的手机已经在费思诚手中轰然爆开!
在中午冷清的植物园里,这个声音如此清晰!
然而,在这一声爆响后再度响起的另一个声音,却彻底地让白行歌乱了阵脚。
“你……把他的手机给爆掉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对……你也许根本就不是人!”林黙雨艰难的消化着眼前的一切。
“那个……你看错了啦。他的手机受热爆掉了,跟我没有关系的!”白行歌冲到林黙雨面前,焦急地解释着。
“不对!我明明看到……火焰,从你的手指间飞出!”林黙雨猛地将白行歌伸过来的手打开,惊惧的神情笼罩在他的面庞上:“不要靠近我!”
林黙雨飞奔而去。
白行歌的脸上顿时一片怒色,她的目光缓缓地在众人面上巡视过去。除了费思诚和靳天泽,她也没有放过远处的杜浅浅。就是她,将林黙雨引到了这里,让他看到了那一幕。
“原来你们故意激怒我,就是为了让我暴露身份。”
费思诚点点头,玩味地凝视着白行歌混合着焦急和沮丧的神情:“如果你想挽回,不是不可能,那移魂夺魄术……”
“什么移魂夺魄术?!我说了,我从没用过!我更不会对他使用这样的法术!”白行歌说着,转身而去。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费思诚手中扣紧了满把的符咒,禁不住有几分茫然的喃喃:“真的……不是她做的?”
(4)狐仙大人很委屈!
随着最后一个昏迷失忆的男生平安返校,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已经恢复平静。再也没有出现新的受害者了。校园里,八卦又一次地成为了大家关注的主流事件。
这个事情就是——林黙雨跟白行歌分手了。而且,根据校园八卦社的准确消息,还是林黙雨甩了白行歌!
林黙雨此举简直令全校男生哗然,而白行歌对林黙雨的不屈不挠爱意却更加是为这个校园八卦事件添上了浓墨重彩的笔画。她一次次的将那包得精致可爱的爱心饭盒送到了林黙雨的面前。可林黙雨现在对她的态度是三不政策,不听、不看、不理。整个的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想不到她也是个痴情种……”忘记是第多少次看到林黙雨目不斜视的从白行歌身边走开的时候,杜浅浅还真的忍不住发出了如此的一声感叹。
靳天泽对她的说法很不以为然:“人妖殊途,而且她地林黙雨,保不齐就包藏了什么祸心,要是我,宁可选择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就好。唔……现在在林黙雨身边这个……不是简若仪吗?”
在操场那边,林黙雨正和白行歌又一次‘偶然’相遇。只不过,林黙雨的身边,已经有了个小鸟依人的清秀少女。正是那天杜浅浅看到过的,用特别的目光注视着林黙雨的简若仪。想不到林黙雨刚跟白行歌分手,她就已经悄悄虏获了林黙雨的心。
此时面对正花枝招展的朝林黙雨打着招呼的白行歌,简若仪的气势显然落在了下风,可林黙雨那一只紧紧握住她的手,却又让人觉得,她才是这场战役里那个不动声色的赢家。
正说着,敖湃“噗”的一声,居然打了个喷嚏。他不解的喃喃:“怎么回事……好像……有种特别的气味……”
再次结束了一无所获的寻找九华灯灯芯的行程后,杜浅浅往壶中天走去。
在闪烁着红灯的十字路口,一个喷着酒气的醉汉,嘴巴里嘟哝着含糊的句子,压根就没注意到来往的车流,就往马路上迈过去。
不远处,已经有辆大卡车正疾驰而来!ᴊsɢ危险!
杜浅浅的惊呼声还没喊出,白行歌骤然出现!她将那醉汉一把推开。
她是……在救那个醉汉?
杜浅浅猛然想到她的危险,急忙后退的时候,却对上了白行歌讥笑的神情。“总之,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狐狸精!”
说着,她轻盈的身影就犹如一阵风般,掠过了杜浅浅的身畔。恍惚间,夜风中似乎带来了她轻声的叹息:“看来……当初的禁酒令,真的是没做彻底啊……”
“禁酒令?”杜浅浅有点茫然地重复着……
她的话音未落,就只见靳天泽急忙地从私家车上下来。“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白行歌过去了,你该不会是中了她的什么移魂夺魄术了吧?”
“没有啊,我没事儿。”杜浅浅摇摇头。看到靳天泽伸过来探自己额头体温的手,杜浅浅赶紧的后退了一大步。这一步退得太猛,她差点跌进绿化带里。可,比起她的狼狈,靳天泽那伸出来,却空空的僵在了半空中的手势,却是更加……尴尬。
杜浅浅几乎不敢抬头再去看他的神情,只低着头喃喃地说自己真的没事儿,多谢你关心了……
靳天泽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几秒后,最后变成了一个松握着的拳头,似乎想抓住什么,却没能真的抓住的感觉……
这一路上,杜浅浅竭尽全力的东扯西拉,却都没有听到靳天泽的一句回应。
两人就这样,走进了壶中天古董店的后堂。
听完杜浅浅述说刚才这一幕情景,费思诚顿时陷入了沉吟。转身就钻入了他的那堆古书里,不翻出个结果来是誓不罢休。
“我就知道,来问你肯定没错。”杜浅浅看到费思诚来了劲头,十分乐见其成。
“是啊,费思诚才是最可靠最有能力的。”
靳天泽的声音,带着一些压抑的气息,缓缓地响起:“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你只说没事儿,都没有跟我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目光,突然有了不容错认的犀利:“你是不是觉得……就算是告诉我,我也是帮不上忙的。所以才只对费思诚说。”
他不想对她说这些话的,可是……心里那股难以抑制的莫名情愫却又再也无法压抑。想知道,从刚才她从自己的手掌下匆忙地退开的时候就想知道,到底,自己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真的,只是一个……无能又无足轻重的同伴?!
“怎么可能呢?”杜浅浅着急了:“在这里说,大家不是都可以一起听到,不是吗?”
她焦急的面容,看在眼中,那种不甘却还在执拗的涌出!
‘大家……我对你来说,只是大家,而不是特别的那一个。’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动声色的响起。靳天泽所知道的自己,一向是冷静自持的,可是今天……从看到她下意识地后退动作起,心里就仿佛有一座火山在控制不住的涌动冲击……
“你没错……”声音,仿佛化作了利刺,正在把那些自己一直刻意忽略的东西,撕裂开来。从选择谁做诱饵那次,到路口与白行歌遭遇这次,明明自己都是最先愿意为她伸出援手的那个……可是她……
从小到大,他都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可是……她却让自己,感受到了那种被忽略被怀疑的挫败……
周围,壶中天熟悉的一切,开始都让靳天泽觉得有点扎眼的陌生。敖湃,虽然是受诅咒的龙十子,可毕竟是东海龙族,力量不容小觑。费思诚,法力高强,足有半仙之能。就算最平凡的杜浅浅,她也因为有那巨额的欠债,有必须待在这里的理由。可自己呢……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这个只会让自己受挫的地方?
他转过身,“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壶中天的大门!
(5)靳天泽被表白了!
“你愿不愿意跟我交往?”在人来人往的校园橱窗前,熠熠生辉的美少年,正捧着一束带着露珠的蓝色勿忘我,深情告白。在一般情况下,能如此近距离见证八卦事件的诞生,杜浅浅是会禁不住两眼放光的。可是今天的她,却是满脸的……诧异。
因为,告白事件的男主角……是靳天泽!
被笼罩在淡金色晨曦中的他,比平时更加的熠熠生辉。那个总是骄傲的,即使笑起来,也总是只在嘴角清浅地噙着一抹笑意的他,此时却犹如冬日的暖阳一般全力散播着笑颜。这一刹,简直让杜浅浅有点怀疑,到底现在的这个是真正的他,还是平时那个?
面对杜浅浅诧异的目光,靳天泽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不过,他转瞬就又恢复了平静。
而他的面前,那个一脸无措的女主角,竟然是……简若仪?!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浅浅只觉得头脑里万马奔腾,乱糟糟的。她一会儿看看靳天泽,一会儿又看看简若仪,突然觉得找不到事情的重点了。
好一会儿,才听到简若仪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杜浅浅立刻听到了周围一阵惋惜的叹气声。就算林黙雨算是不错,可靳天泽才是真正熠熠生辉的校园王子啊!
靳天泽仿佛压根都没有听到简若仪的拒绝,他一个箭步冲过来,不由分说地将那束花塞到了她的手里:“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说着,他已经扬长而去。只剩下还愣在当场的简若仪。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杜浅浅简直要忍不住仰天长啸。
等到这一天终于结束,靳天泽出现在壶中天的时候,杜浅浅终于把憋了一天的问题和盘托出。
“这跟冗务部的事务无关,你就别多问了。”靳天泽缄口不谈。
打破了此时尴尬气氛的,是费思诚,他说起了昨天查阅古籍的结果:“最早的禁酒令,是在夏禹的时代就已经出现了。那时候,酒刚刚被发明出来,大禹就认识到了酒的危害,于是发布了禁酒令。”
杜浅浅忍不住提问:“那这跟白行歌有什么关系呢?”
“白行歌既然能提到那千年前的禁酒令,想来应该就是绵延千年的涂山氏白狐。如今的狐狸精哪知道这些。”费思诚对自己的推断十分肯定。
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靳天泽一直保持沉默。
从今天早上那对简若仪大张旗鼓地追求,到现在对冗务部事务的漠不关心,杜浅浅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他了。难道,他在冗务部的尴尬位置已经让他对这个部门心生厌倦……?
次日,午休时间,简若仪刚在树荫下打开为林黙雨带来的爱心饭盒,就只见一排衣着整齐的侍应生鱼贯而来。迅速布置起了一个华丽的白色餐桌,一盘盘佳肴摆了上来,而餐桌中正散发着幽香的白百合仿佛还带着清晨的露水。靳天泽如同王子般优雅的风度更是一览无余:“今天的午饭,就让我请你吧。”说着,他优雅的欠了欠身。
简若仪目瞪口呆。林黙雨则显然是没有认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场战役的另一方,完全没进入状况。
比起他的茫然,靳天泽清晰的徐徐开口:“我们来决胜负吧,谁赢了,谁就可以留在简若仪身边。”
话说到这份上,林黙雨总算是听明白了。他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校园王子靳天泽为了简若仪要跟林黙雨决胜负!这个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传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虽然目前为止双方都没有决定具体用什么方式来决胜负,可这前所未有的戏剧性情节就足以令全校的女生们欢呼雀跃了。而简若仪,则更是成了众矢之的。走到哪里都能收到混合着羡慕和嫉妒的眼光。
正午,靳天泽顶着烈日在操场上运球投篮。简若仪,小心翼翼地把一瓶冰水递了过来。
靳天泽一把接过,惊喜的微笑:“谢谢你了!”
(6)遗忘之酒
靳天泽请假了三天,然后就如常的来学校上课了。另外,那场曾引起学校八卦狂潮的追求风波,也随着这次的请假,烟消云散。
照理说,一切应该随着这次校园风波的尘埃落定恢复平静。可让杜浅浅意外的是,靳天泽仿佛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透明人。无论是在学校,和壶中天,都与大家保持着距离。对于他的做法,费思诚视若罔闻,仿佛对他来说,靳天泽的存在与否都不足以影响他。
没有了他和费思诚半真半假的较劲,壶中天突然变得好平静。这样好吗?杜浅浅忍不住想叹气。
“啊嚏”一声,敖湃居然又打了喷嚏。
“最近我总觉得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这味道让我的鼻子很不舒服。好像是上百种东西调和而成的味道。”敖湃卷起尾巴,纠结。
“不是九华灯的灯芯,那就不用多想了!之前我们因为白行歌在校园里作乱的事情,已经耽误了ᴊsɢ许多工夫了。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们正好可以把精力全部回归到寻找九华灯的灯芯上来。”费思诚一摆手,很有气势的发了话。
虽然说是要把精力全部放到寻找九华灯灯芯上去,可那一对总是形影不离的校园情侣却总是时不时地就闯入了杜浅浅的视线。原本,杜浅浅还很感慨,真是幸福的一对儿。可她很快就发现,虽然白行歌早已经不再与林黙雨正面接触。可每当她走过的时候,林黙雨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甚至,仿佛是有某种感应一般,有时候明明他是在打球或是跑步,当他无意中环视的时候,白行歌总是就在那不远处。虽然他总是急忙地移开视线,可那即是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肤色中,依然透出来的一抹红晕,却是真真切切。
最后,连一向迟钝的敖湃都看出了端倪,在帽子里探出头掰八卦:“林黙雨的心里,还是喜欢白行歌吧?虽然是狐狸精,可是喜欢就是喜欢,谁也骗不了自己。”
赶紧敲一下这条冒失龙的头,把它塞回帽子里的杜浅浅,却不由得在心里承认敖湃的判断,的确,就算是人妖殊途,那份看不见的牵引,依然是如此清晰。
而这些,简若仪没有发现吗?照理说,这种连旁观者都一目了然的事实,作为与他朝夕相处的她,会真的,没有发现?
今天壶中天的晚饭,是费思诚从酒楼里叫来的外卖。对他难得的大方,杜浅浅鼓励他以后要把这种精神发扬光大。说话间,还没忘记把酒酿丸子又添了一碗。
敖湃对这种食物非常好奇,好一会儿才小心的咬下了第一口。在那种浓郁的酒香蔓延开来的时候,敖湃十分没形象的又打出来个打喷嚏。还没接过杜浅浅递过来的纸巾,他已迫不及待地昂起头:“我明白了,这些天让我打喷嚏的怪味道就是酒的味道!那些味道太复杂,我一直没想清楚,可我现在明白了,就是酒的味道!”
“是酒吗?又跟酒有关的啊……”费思诚顿时陷入了沉思,而一旁的靳天泽,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不久就告辞而去。等到杜浅浅吃完了那一大碗酒酿丸子,准备带敖湃回家去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就没了踪影。这才想起来,最近几天他好像都是自己飞回去的,而且回家的时间还很晚。难道是敖湃也到了爱玩的年纪了?
“怎么回事……敖湃他……”杜浅浅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费思诚急促的低声回答:“不知道靳天泽最近在干什么,我要敖湃跟着他一点儿。”虽然他马上就一脸严肃的加上了一句:“我才不是担心他!我是怕他弄出什么乱子来还得我给收场!”
原来,费思诚并不是对靳天泽漠不关心嘛!
“嗯嗯嗯……”从冗务部气氛变异后到现在,杜浅浅第一次,安心地笑了起来。
“这里真的是你亲戚的别墅吗?好漂亮……”林黙雨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如此幽静气派的别墅真是借给他们度周末的。
简若仪笑眯眯地点点头。
林黙雨皱着眉,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你家没有有钱的亲戚吗?怎么……”
简若仪的笑容越发温柔宁静:“这个事情你都还记得啊……真是的……”
半小时后,白行歌出现在别墅的庭院里,此时正在拿着花剪采撷马蹄莲的简若仪看到她,却并没有半点的惊讶。
从窗口看过去,林黙雨正斜倚在沙发上看书。
白行歌稍微松了口气:“想不到你一介普通人类,居然也可以长生不老。”
简若仪的笑容,跟她怀抱中的花朵一样灿烂:“你不也是一样,身为最有灵性的涂山氏白狐,居然放弃了修仙,每生每世都在轮回中寻找他的身影。”
“我们是生生世世的夫妻,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无论他转生到那里,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他,我们是永远在一起的!”白行歌昂起头,阳光斑驳的碎影笼罩在她美丽的面庞上,没有一丝的迷惑。
“我才是最爱他的人,你只不过是仗着狐族的妖媚,才一次次的迷惑了他的心灵!这一次,我要你的法术对他再也无法生效,让他彻底的……忘记你!”简若仪毫不示弱,她抱着手中的花朵,犹如是女王在行使着她的权杖。仿佛是为了回应她铿锵的宣言,那原本斜倚的林黙雨,手中的书“砰”的掉在了地上。原来,他一开始就是在昏睡!
“你对他做了什么?!”白行歌想要冲进屋子里,却被简若仪拦住了去路。
“当然是我的看家本事。”简若仪嘴角的一抹笑意,不经意的彰显了她心中的得意。
“酒?……仪狄,你究竟做了什么?”白行歌闻到了那股异样的酒香。
“仪狄……你终于想起了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早已经将我忘记了。不过也好,我也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涂山氏白狐——女娇!”
“我不会把大禹让给你的!”女娇的目光中饱含着怒火,可她并没有丧失冷静。
“明明,我比你还要先找到他。林黙雨……大禹的转世。”仪狄将目光投向别墅内,那个昏睡的身影,顿时让她的目光中有了无数的柔情。
穿越了四千年的时间,依然牵扯纠结的三人,正是上古时代治水的大禹,他的妻子涂山氏白狐女娇,以及……长久地被人们遗忘在了记忆彼岸的,酿酒之祖始——仪狄。
女娇讥讽地笑着:“当初你就是为了让他忘记我,才酿制了那种不成气候的所谓‘酒’。虽然我及时要求大禹下了禁酒令,却没有想到你那自私的发明居然还一直流传到了如今。真是讽刺……人们不知道,这东西本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大禹忘记我。可惜……却没成功……”
仪狄的气势,并没有因为女娇的言辞而减弱:“可是这次不同,我给他喝下的,是真正的‘遗忘之酒’。
来,倚着树,缓缓的滑坐了下悄的转出身形来的,正是简若仪。她旁的遗忘之酒可以让他彻底的忘记你,跟我展开一段全新的人生!”仪狄的声音缓慢而又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女娇并不相信:“你说谎,遗忘之酒是天界的神物,你怎么可能酿制出来?”
仪狄的头微微的垂下,带着叹息的姿态:“遗忘之酒的确是天界的神物。它由九十九种配方组成,而我当初所得到的酒的配方,不过是这个配方里最重要的九种而已。为了能找到其他的九十种,我花了四千多年的时间,最近……才终于成功。”
女娇不屑:“你怎么知道成功了?”
“还记得学校里那些昏迷的学生们吗?他们就是我灌了稀释过的遗忘之酒的试验品。事实证明,遗忘之酒的配方完成了,很成功。既不影响生活,又可以完美的彻底遗忘。”仪狄脸上的笑容如同花朵绽放,原本只是清秀的她,此时看起来犹如艳阳般有着让人不能逼视的光华。
“原来是你!你还故意让冗务部的那些家伙们以为那是我用了狐族的法力造成的……你还真阴险!”女娇顿时愤然,她想朝别墅里冲去,却被仪狄拦住:“你认为到了这样的时候,我还会让你有机会翻盘吗?”
不同于那个总是羞涩的低垂着头,几乎不敢与人对视的文弱少女简若仪,仪狄此时焕发出她作为穿越千年的酿酒始祖的风采。她的整个人,都仿佛是尘封千年终于开封的佳酿,那种难以言喻的压倒性气势,让人不禁为之胆寒。“相比四千年来放弃修行,只是追着他跑的你,我可是在一边寻找着遗忘之酒的配方,一面修炼,真的打起来,我想你也未必就能占上风……”
女娇突然发现,自己居然难以靠近她的身边!
怎么办?!一旦遗忘之酒彻底的发挥作用……那……曾经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就会烟消云散!女娇无比焦急,可却始终无法冲破仪狄的阻拦。
“你不用担心,遗忘之酒我已经掉包了。”靳天泽不紧不慢地从花丛后现身,他手执着酒瓶道:“他喝的只是普通的加了安眠药的酒。”
仪狄顿时大惊,朝靳天泽猛扑过去,女娇急忙挡在了靳天泽前面。形势顿时僵持。
望了望别墅内依然沉睡的林黙雨,仪狄迅速恢复了平静,她狐疑的开口:“你不是……”
“你给我的水我并没有喝下去,等你走后,我就吐出来了。为了防止你起疑,我还在家里足足待了三天。只不过因为你对自己的手段太过于自信,没有仔细调查罢了。”靳天泽的口风犀利,透着一股自得。
仪狄的脸色阴晴不定:“原来你早就怀疑我?”
“嗯,白行歌不像是说谎的人。我就想,你也许不像你表面上看起ᴊsɢ来这么善良,无害。”
“所以你才故意追我,要跟林黙雨决胜负?”
靳天泽点点头:“当然,为了达到目的,我只好自己当诱饵了。毕竟,如果他真的落败,你更加不好收场。还是让我黯然退场比较好,对吗?”
仪狄的笑容开始变得森然:“可是……如果我是你,拿了遗忘之酒就会走,不会再留下来说这一大篇废话。”
“原本我也是打算走的,可是……我听到了一段有趣的对话。你就是传说中的酿酒之始祖仪狄?”靳天泽一脸的诚恳:“我想知道,仅仅只是人类的你,是如何穿越了如此漫长的时间,长生不老的呢?”
“这个……”从被女娇揭露真名开始,仪狄一直非常坦率,可此时的她,却突然有点迟疑起来。她的视线骤然穿越了靳天泽那带着笑意的面庞,映射到了另一张面容上。那是,在萤火的飞舞中,带着清浅微笑的面庞。那是,带着犹如清泉般流淌的音色。那是……在四千年的时间中,每次想起,都会让心底洋溢着温暖的,回忆……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却会想起他?!
她骤然跃起,闪过女娇的阻挡,突然逼近靳天泽!在她衣袂飘飞间,那一股难以掩饰的芬芳席卷而来。
“是九华灯的灯芯。让你长生不老!”一道闪亮的光芒将靳天泽卷离了仪狄的攻势范围,同时发出了如此的喊声。
是敖湃!
靳天泽掩饰不住惊喜:“你什么时候来的?”
敖湃得意地昂首:“我一直都跟在你的身边啊。”
形势危急,靳天泽与敖湃话不多说,就又将视线转向了仪狄。
只见仪狄摇着头:“什么九华灯的灯芯?我只是吃了神仙赐予的金丹。”
敖湃继续追问:“那个神仙,是北溟水神玄暝,对吗?”
“你怎么会知道北溟水神玄暝?”在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仪狄那剑拔弩张的面庞上,骤然弥漫起一股回忆的轻愁。玄暝,有多久没有听到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也许,在其他人听来,这只是两个字的组合。而对仪狄来说,那是……最温柔的笑容,和……最美好的回忆。那个飘舞着黑色长发的身影,在时空的另一端,笑意盈盈。
“因为,我是东海龙族受到了诅咒而生的龙十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曾听族人们说,如果我敢作乱,就将我关入北溟之底,跟玄暝作伴去!北溟之底,传说就是最寒冷幽深黑暗的海之底。”敖湃提及自己的往事,总会有种挥之不去的寂寞:“等到我长大一些,就忍不住想去看看,北溟之底到底是什么样子。就这样,我潜入了那里。在一所破败黑暗的宫殿中,我依稀看到了一个身影。他说他就是玄暝。他把这里用来照明的宝物,送给了一个更需要它的人了。”
仪狄注视着敖湃,面容里有惊讶,更有茫然。
“我想细问,可他却不肯再多说些什么了。”
随着敖湃的讲述,仪狄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仿佛也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四千年来,到处去寻找各种可能的配方,不断的苦苦思索尝试。经历了一次次朝代的更迭,人世的变迁。可是,每次只要想起那个身影,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暖意。他是龙神,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永远在那里,带着微笑,清浅地注视着……虽然,总觉得他比不上大禹对自己的重要性,可是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心里永远都为他保留了一个光明而温暖的角落。那里,珍藏着那个,最暖的相遇的春天……
敖湃抬起头,直视着仪狄:“现在我终于想通,北溟如此黑暗,就是当初他送走的宝物,就是九华灯的灯芯。”
“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气息,却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那是因为开始你身上一直带着遗忘之酒,酒香混淆了九华灯灯芯的那九种异香,变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而现在靳天泽拿走了遗忘之酒,香味顿时就清晰了。那就是九华灯灯芯的异香。”
仪狄摇着头:“怎么可能?当初他给我的是一颗金丹,不是什么灯芯。”
敖湃不以为然:“要把九华灯的灯芯变成金丹的模样,使个小小的障眼法就可以了……”
仪狄震惊,而后沉默。
显然,她的内心正在经历着巨大的冲击。真的吗?那颗光华灿烂的金丹,真的是灯芯变的?玄暝……为什么每次想起他温柔的笑容,心里就犹如被一阵不期而至的暖风席卷而过。仿佛,心,变得骤然,就要失去方向?
“唔……”一个低低的梦呓声从别墅里传来!打破了此时的茫然与沉寂。是林黙雨,他要醒来了吗?!还好,这只是一声梦呓。
可这一声,已经足以将仪狄从茫然中抽离!
‘我喜欢的是大禹!我喜欢的是我的文哥哥大禹。(大禹名为姒文命)我必须,夺回遗忘之酒,达到目的!’仪狄咬了咬唇,朝靳天泽猛攻过来!
一个泛着金光的法阵从地面上骤然升起!将仪狄的攻击一丝不漏地挡了下来。费思诚和杜浅浅已经出现在靳天泽身边。
“是你们!”靳天泽的声音里,有不自觉的惊喜。
敖湃歪头看着他们三人:“是费思诚要我跟着你的哦。”
想说感谢的话,可脱口而出的,却是:“就算你让敖湃跟着我了,这次最大的功臣,可还是我。”靳天泽咬了咬唇,依然不肯放低姿态。
“你又不缺钱,非争什么功劳嘛。”杜浅浅的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还不如算我的,能多还点债。”
把嘴角立刻就要泄露出来的笑意使劲忍住,靳天泽慢条斯理的哼:“这个嘛……让我考虑一下哦……”
费思诚控制不住地想磨牙:“等解决了问题,你们再分功劳好吗?”
望着费思诚那与杜浅浅的闪亮眼眸交相辉映的黑脸表情,靳天泽只觉得刚才还压顶而来的紧张感顿时消失,“噗嗤”笑出声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们了呢?
总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留在冗务部?而现在,看着他们的脸庞,答案突然如此清晰——为了,跟大家在一起努力!这,就已经足够。
并肩站在一起的三人,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姿态,对抗着仪狄那一波波法力的冲击。而在一旁的女娇,也施展出漫天的狐火,为他们助阵!那一瞬间,杜浅浅反而有点为林黙雨庆幸,沉睡的他,不用看到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可让人吃惊的是,仪狄的力量居然是如此强大!结界的光华在渐渐暗淡,女娇的狐火也渐渐力不从心。而仪狄飞舞的力量的波刃却一次次席卷而来,撞击着结界的外壳!
“怎么会这样?最开始的时候,仪狄明明没这么大力量的!”女娇忍不住迷惑的喃喃。刚与仪狄交过手的她,对她的这种力量变化感到最为吃惊。
靳天泽却道:“我想,她最开始一直以为自己吃的是仅仅能长生的仙丹,所以都只敢使用自己修炼而来的那一点力量,可现在她知道自己身体里的是天界至宝九华灯的灯芯,那是蕴藏着巨大法力的至宝,所以她才催动了身体里沉睡的力量,才骤然强大。”
费思诚也点点头:“没错!她现在施展的,就是九华灯灯芯的力量!这种九种异香交错的气息,就正是九华灯灯芯独一无二的味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结界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微弱。而女娇的狐火也渐渐零星下来……
杜浅浅低头,骤然发现,脚下结界的光圈居然在缩小……断裂!
心中一震的她,急忙后退!却正好撞上了怀抱着遗忘之酒的靳天泽!靳天泽急忙腾出手去扶住差点摔倒的杜浅浅。可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前一花,在那结界力量崩坏的刹那间,仪狄已经将那遗忘之酒,重新攫回了自己的手心!
(7)九华灯芯暗了
随着结界的崩溃和女娇最后一团狐火的溅落消失,这一场对抗,结局已经不言而喻。
费思诚气喘吁吁的警告着仪狄:“这样使用九华灯灯芯的力量,你的长生,就无法维持长久了。”
压根懒得再去瞟一眼落败的女娇和费思诚等人,仪狄淡然一笑:“我不需要长生了,我只要能跟我爱的人,共度此生就已经满足了。”
怀抱着依然在沉睡的林黙雨,仪狄的嘴角,泛起了温馨的笑容,她仿佛又变成了四千年的那个单纯的少女。她挥手之间,一道结界已经应声升起,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她了!
“因为,明明最先与他相遇的是我!”在四千年漫长的岁月间,一次次回忆起的,最初的相遇。听着他,在初升的朝阳间,坚定的誓言……那些美丽的春天,终于,可以再度回来了……仪狄的双眸间,ᴊsɢ那些犀利的锐气在渐渐散去,温柔的期盼在一滴滴的流淌开来……
杜浅浅望着她:“你真的认为,这样得到的,就是真爱了吗?”
仪狄不以为然:“女娇可以用狐媚之术来得到他的心,我为什么不能用遗忘之酒让他彻底忘记她?”
“虽然我们涂山氏白狐最擅长媚术,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他使用过,我是真心地爱着他的!”女娇刚才施展了肆虐的狐火,此时已经是力竭,却挣扎着反驳。那咬着牙坚持的光芒,是不容错认的信心。
仪狄愣住。
与此同时,仪狄身上那笼罩着的明亮光华,在渐渐地黯淡下去。经历了四千年,又经过了刚才她的肆意使用,九华灯灯芯的灵力,已经渐渐衰竭……
显然,仪狄身为当事人,比其他人都清楚地感觉到了力量的流逝,她抱起林黙雨,打开了遗忘之酒的瓶塞,只要灌下去,一切的愿望,就都可以实现了!
而原本昏迷的林黙雨却喃喃着喊出了一个名字……“女娇!”
这两个字,犹如惊雷般,沉重的在仪狄的头顶上炸响!
从四千年前到现在,大禹最重要的爱人……是女娇。在他生生世世,灵魂的刻印中,那个跟他一起游遍山河,跟他一起携手同行,跟他一起经历风霜,跟他一起迎接生命中那些春花秋月、那些欢乐忧愁的,是女娇。她才是和他,分享了全部生命的,最重要的,那个女人。即使,一次次的轮回,一次次的转生,她总是会……来到,他的身边。她,才是他灵魂里,永远不灭的印记!
杜浅浅清楚地看到了,仪狄那骄傲的少女的面庞上,骤然出现了第一道无法掩饰的悲哀与绝望的裂痕!无论是清醒还是混沌,无论是四千年前还是现在,对他来说,他爱的那个人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只有自己,被寂寞地留在了灯火阑珊处,等不到,那温暖的回眸。
就算是酿制出了遗忘之酒又如何?真的,可以用它来改变人心吗?!
那四千年来从未崩塌的信念,在此时,静悄悄的……化为了灰烬……遗忘之酒,从手中松松的滑落出去,滚落在地面上,那些珍贵的酒浆就这样倾泻着,渗入了泥土中,她却没有在意……
只有那一刻静静的崩溃,在她的双眸中无可阻挡地蔓延开来……四千年来,那虚幻的梦境,终于在林黙雨的这一声无意识的梦呓中被轻轻地击碎……
总有些东西,无法改变,总有些人,永远不属于你……
仪狄的双眸间,那些执拗和坚持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茫……,那横亘千年的梦想与希望就此消失,她突然无法面自己还剩下的这段时光。如果没有了你,我即使拥有再多时间,那又有什么意义?
敖湃的声音轻轻地响起:“玄暝,他还在等着你。”
仪狄仿佛被这句话猛地从破灭的空城中惊醒,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要回去,我要把灯芯还给他!”
“我带你去。”敖湃化身龙形,费思诚用符咒替他加持,就这样,仪狄与他们一起前往了北溟之底。女娇抱着沉睡中的林黙雨,释然的朝他们挥手告别。
北溟之底。
仪狄惊讶的环顾着四周,那么黑暗,破败。神明不是都居住在光华灿烂的殿阁中,悠然自得的享受长生的吗?
黑暗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是不是等得太久,我都已经产生错觉了,我居然觉得,好像是闻到了仪狄的气息……那个,总是倔强不服输的女孩子的气息……”
“我一定是老了,老得都会产生幻觉了,在这样的时候,居然又有了这样的幻觉……”
黑暗中的人,在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着。
一进入北溟之底,那些原本黑暗的地方,都开始泛起了淡淡的光华,随着仪狄的脚步,那些光华也开始逐渐蔓延开来,那四千年不曾被照亮的黑暗,此时正悄悄地退去,仪狄身体里的九华灯灯芯,正在把光明重新带回这里。即使,这光芒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盛大辉煌,可在黑暗中,这已经是足以点燃希望。
“玄暝,我来了!”仪狄的脚步,有一点虚浮。
随着仪狄的脚步踏入正殿,那盏失去了灯芯的九华灯旁边的时候,九华灯那清冷了千年的九枝烛台都在焕发着跃动的流光。
光华照亮了玄暝的身影。那是一个跟四千年前一样,披着长长黑发的身影。在那水波飘摇的光芒中,他的视线似乎还一下子无法适应如此的光芒。他长久寂寞的双眸,缓缓地转动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光,你把光带回来了。仪狄……”然后,玄暝就那样非常缓非常温柔的微笑起来。那笑容是如此的平静和舒缓,没有一丝的怨恨和懊恼。那是犹如春末夏初的和风,最温柔,最灿烂,最低回……
“你曾说过,等到你实现愿望的时候,就会再来找我。看来,你的心愿,终于已经达成。”玄暝望着仪狄。仿佛就只要这样望着他,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
“你,为什么会被……锁足于此?”仪狄低下头,声音在颤抖。
“我触犯了禁忌。所以才……”玄暝轻轻地摇着头,他飘摇的长发在流光中漫卷着让人无法逼视的绚丽波光,他,本来是最辉煌绝美的大海之主,可是……
突然,他们脚下平静的地面突然一阵动摇!而原本人形的玄暝,却在这一刻骤然化成了原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副惨烈的景象!
一条巨大的锁链牢牢地困住了那条冰蓝色的银龙!银龙原本如同月色般皎洁的鳞片,到处都渗透着斑驳的血迹,而那些血迹,重重叠叠。有些正在汩汩流淌,而有些是已经变得污涩晦黯的旧伤又在撕裂出新的血痕。那原本完整的龙身,就如同被那些锁链割裂的裂锦一般,失去了原本华彩的光泽。
随着北溟之底的震动,那些锁链更深的嵌入了银龙的皮肉之间,粘稠地血液就这样……缓缓地滑落下来,沉重的渗入了地底。一滴,两滴……那九华灯灯芯的九种异香,也无法掩饰掉,这惨烈的血腥气息……
龙血渗入后,地底的震撼终于渐渐平息,被束缚的银龙也长长地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眸。
银色的流光飞舞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又是那个既温文又和曦的玄暝了。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波澜不惊,仿佛刚才那些束缚的锁链,那些狰狞翻卷的龙鳞,那些流淌的鲜血,全部都跟他没有关系。他用微笑,将那一切的痛苦与血腥消弭,他,不愿意让仪狄,看到他痛苦的模样。他,不愿意用自己的痛苦,去扰乱她的心绪。
我,一点都不重要,你只要记得追寻自己的幸福,就好。
“这些海底的震动,都必须要靠龙神来镇守。可已经被束缚的玄暝无法施展力量,只能用自己的龙血来……他真的……很可怜……”敖湃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心酸的味道。
仪狄瞪大了双眼,她无法想象,四千年来,玄暝是这样的忍受着痛苦。
“你……触犯的禁忌,就是……把九华灯的灯芯给了我,对吗?”仪狄的声音,带着不能置信地嘶声,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自己的心愿,他在经受着这样的苦难!
面对仪狄的震惊,玄暝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羽睫在他皎洁的面庞上投下了一片柔和的阴影。他摇摇头:“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反正,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如果我因为外出,而错过了与你相遇,那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遗憾。”
“不……不,明明……”仪狄的声音开始哽咽,却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
玄暝轻声地安慰她:“我真的是自愿的,否则,天地间有什么力量,能锁住我们龙族?”
仪狄望着他,仿佛是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那样地看着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呢?那发现他在树林里沉睡的身影的时候,重重地拨响了心弦的感觉。那……并不是对他绝美容颜的震撼,而是,这种温柔而又强大气息的……感染。那在四千年的岁月间,在寻找着遗忘之酒配方的艰苦历程中,无论每一次回忆起他的时候,弥漫在心中的那股暖意……不仅仅是感激……还有,那些被自己刻意怒略的……悸动的心情……
“你的愿望……实现了吧?”玄暝的声音中,首次出现了迟疑。
仪狄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突然有一点不敢去直视玄暝的双眸。心,犹如刚才的海底般,在无声的震撼着……有什么自己其实早就已经发现,却一直不敢去承认的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玄暝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她的意思,他点点头,拿起了酒杯:“那ᴊsɢ我……就可以放心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酩酊气息弥漫在殿宇之中,仪狄的目光突然万分震惊:“遗忘之酒!你喝的是遗忘之酒!”
玄暝的目光,在摇曳的波光中依然平静,可那平静中却荡漾着一股不能消除的悲哀:“我在黑暗中等待了你四千年,以为可以等到我可以忘记你,可以放下你的时刻。可是,看到你点头,说心愿达成的时候。好像……我还是,没有办法放手……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喝下这杯遗忘之酒了。”希望你幸福,即使,你的幸福不在我这里,我也还是比其他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玄暝昂起头,那杯酒正在静悄悄的流入他的身体,有一滴泪,无声的正在滑落。
随着酒杯落地的清脆撞击声,仪狄听到了,他说:“我爱你。”
这是她等待了四千年,都没有等到的爱的誓言。她一直追寻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身影,却没有想到,这四千年来,最爱她的,就是在黑暗中苦苦等待她的这个人!原来,在你苦苦叩击着那扇不属于你的门的时候,上天早就在另一个地方,为你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可是……为什么你,却一直没有看到?又或者,你明明已经看到,却还是在执拗的……欺骗着自己?!
这四千年来,不愿意放弃的你,到底追寻的,是爱意,还是那不甘心的执念?到底,你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才没有看到……这咫尺之间的幸福?!
“对不起……”仪狄一步步地,走过去。那个曾看起来如此高大灿烂辉煌的身影,现在看起来,却在重新燃起的光华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四千年沉重寂寞的阴影。可是,他依然,迎着她,微笑。
“没关系,在黑暗中想着你的时光,非常的……幸福。”玄暝的双眸,荡漾着波光。那是孕育了一切生命的,海的温柔和博大。
“在没有你的时候,就算是这神殿中大放光明,那又怎么样了?我的心里还是只有空洞和黑暗。可在黑暗中等待你的时光,我却可以反复地回忆着你的样子,你说话的声音,你朝我微笑的样子,我真的……非常幸福。”
“现在,你让大禹喝下了遗忘的神酒,等他醒来,你长久以来追寻的幸福终于可以得到了。我,不想阻止你的幸福。就让我,自私一点,把你忘记吧。”
仪狄听着玄暝的话语,她摇着头,却始终无法说出话来。
“身为神明,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可是……我自己的愿望呢?却没有人能够实现。”玄暝的双眸中,那些清晰明朗的东西正在渐渐的散去……遗忘之酒的效力即使在神明的身上依然在强悍地发挥着作用,玄暝的笑容从来没有如此的懵懂又沉浸着幸福,他仿佛变成了刚刚破壳的小龙,正在用晶莹湿润的目光在茫茫然的凝望着这个世界,吐露着小小的心愿……“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你能,在我身边。”
“不!不要忘记我!”仪狄扑了过去,紧紧地把他抱在了怀中:“我……我……喜欢你!”
等待了四千年,终于响起的誓言在这北溟之底回荡着。玄暝的目光中升起了依稀的喜悦。
“我没有让大禹喝下遗忘之酒,我终于明白了……我喜欢你……”望着玄暝即将沉睡的双眸,仪狄焦急地述说着。
可玄暝,在那最后的笑容之后却沉重的,摇了摇头:“太迟了,我已经,喝下了遗忘之酒。”
仪狄望着他,如同四千年前一样,那么的执拗和坚定:“没有关系。我相信,如果是真的相爱,就算是遗忘之酒,也不能割断命运的红线。我真的相信!”
玄暝微笑着,闭上了双眸……
“三个时辰后,玄暝就会醒来。我想那时候,他们的故事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吧。”手执符咒,镇定的分波开水的费思诚十分笃定。
“可是九华灯的灯芯呢?不是还没有收回来?”靳天泽看来很有兴趣给费思诚泼冷水。
“这都回到原位了,当然要算是收回来了。”费思诚不为所动。
比起这两个缺乏浪漫细胞的木头,杜浅浅还是忍不住担心仪狄和玄暝的事情:“我们就这样走了,可以吗?”
靳天泽回望了她一眼:“你忘记了吗?玄暝说过,遗忘之酒虽然能让人彻底遗忘,却只能让神忘记他们想要忘记的东西。我想,无论这段情感对他来说多么辛苦,也绝对不是他真心想要忘记的……”
所以,他们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开始。
所以,还好,千年以后,回首望去,灯火阑珊处,依然,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