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珩略带歉意一笑道:“那日是花朝节,我答应了舍妹要陪她去看灯会,还是改日吧。”得到明确回答的萧云樾心头一喜,当下便改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总不好让你做兄长的食言,那便改日吧。”走到门口时,萧云樾又递过去一个匣子:“之前你提起过想找《灵孤经》的字帖,我偶然在陛下的内库中看到,便同陛下要了来。”元令珩略有诧异,随后便要推拒。若只是价格昂贵倒也罢了,只是《灵孤经》乃是孤本,十分难寻,他令人找了许久也没有消息。现下才知道原来是已经入了内宫。
江南道一案,天子大获全胜。国库丰盈,六部的日子也显见的好过了许多。罇
但也是因着江南道一案的风波,京中的气氛有些沉闷,毕竟菜市口的渗在地上的血还未洗净。
因此宫中下令,花朝节那日在城中办场灯会。取消宵禁一日,许百姓沽酒。也是间接的表明,江南道的风波已经结束了。
消息一出,盛京中的权爵人家俱都松了口气,彼此之间这才恢复了如常走动。
元令珩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回到盛京的。
虽然最想见的还是妹妹,但他还是先按着规矩依次去见了太夫人和元弗唯。
太夫人见着这个争气的孙子心里只有高兴,关心了好一番他在任上的事后,才说让他去见见他父亲。
其实元弗唯和这个大儿子向来没有多亲近,况且现在一见着他就会想起京中的传言,明明是父子俩,坐在一起却只有相顾无言。罇
元弗唯象征性的问了一些问题,便借口说自己要休息,让元令珩回去了。
这般绕了一大圈,元令珩才到了元妙仪院中。元妙仪得了兄长要回来的消息,今日一早便在等他。
见元令珩来了,连忙让崔嬷嬷去沏元令珩爱喝的西山白露来。
其实元妙仪喜欢喝的是顾渚紫笋,但因为元令珩喜欢喝西山白露,所以她院子里备着的西山白露比顾渚紫笋还多。
巧的是元令珩对外说得也是自己爱喝顾渚紫笋,所以底下人年年都挑好的顾渚紫笋往府里送。
兄妹俩大半年没见,期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江南道事发的时候,元令珩做为刚到青州上任,还没同当地有利益勾结的新官,本就是他们重点注意的目标。罇
后来元妙仪救下萧云樾之后,知道他领天子密令而来,而元令珩还在其中斡旋之后,便开始担心。
虽然萧云樾说元令珩性命无忧,可到底事涉元妙仪最在乎的人,元妙仪还是担心了好些天。
尤其是朝堂上,此事闹得最厉害的那两天,元妙仪连着几天都没睡好,直到尘埃落定之后才放下心来。
虽然出仕不过几月,但元令珩的变化也是非常大的。虽然在元妙仪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气质更沉稳内敛了。
便如元妙仪所猜想的一样,此事做为天子心腹的裴钊一早便知。所以出仕青州,便是这舅甥俩一早商量好的。
元令珩仕途的事,元妙仪相信他自有安排。元妙仪虽心里担心,但是不欲插手。
倒是元令珩,虽然元妙仪在信中说明了是自己要查福田庄的事,所以才到京郊上去的。可元令珩生怕妹妹是在家里受了委屈,询问再三才放下心来。罇
至于和萧云樾之间的事,他已经同萧云樾通过书信了,他相信自己的妹妹和好友都是守礼之人,就不必再问了。
兄妹二人直聊到掌灯,元妙仪见崔嬷嬷进来了便道:“兄长今日在我这儿用饭吧。”
崔嬷嬷边让白芷冬夏等人摆饭边道:“姑娘知道世子您爱吃鲥鱼这几日特意让奴婢们留意着,世子今日可不好免了我们厨子的工吧。”
这世上的事或许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
这边元令珩元妙仪兄妹俩小别重逢,相谈甚欢。
这边十几年来第一次心动的萧云樾,正在苦恼着。
排兵布阵他是一把好手,处理政事的能力他也不差,可是怎么追求心上人,他完全是白纸一张。罇
南关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半夜深更还在花园里练武,突然出声道:“大后日就是花朝节灯会了。”
萧云樾收了式道:“你的意思是,我约她去灯会?”他有些犹豫,这是不是太冒昧了?
南关面无表情道:“侯爷您去看灯会也是正常的。”
萧云樾终于回过味来了,南关的意思是,冒然约人家姑娘,目的太明显,而且也不合礼仪。但若是灯会上偶遇,那便再正常不过了。
但萧云樾想起元令珩偶然间说过,他妹妹似乎喜静不喜闹,灯会是何等喧闹之处,她会来吗?
南关不明白自己英明神武的主子怎么好像红鸾星动之后,就变得不太聪慧的样子了。
“您明日同荣安侯世子小聚,可问他大后日有无安排。”罇
元妙仪若是要去灯会的话,那必然是同自己亲哥哥一起的。元令珩大后日不必入宫奏对,那若是有事只怕便是此事了。
萧云樾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大力地拍了拍南关的肩膀:“行啊,你小子。没想到平常看起来像个闷葫芦的样子,关键时候脑子还挺灵光的。”
说完也不等南关反应过来,便兴冲冲地又回房间去了。
今日不是大朝会,因此靖元帝在两仪殿中见了一些重臣,处理了一些政事便散了。
散朝之后,萧云樾跟着靖元帝回了南书房。
靖元帝坐下之后便睨了他一眼道:“今日怎么下了朝后不躲着朕了?”
萧云樾笑了一下:“臣哪里是躲着您,这不是怕陛下看着臣心烦吗?”罇
嘉宁公主这几日在宫中闹得厉害,搅得阖宫都不安宁。
先是将掖庭宫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这倒还罢了,昨日她又将皇后派来的教养嬷嬷给打了。
责打无罪的宫人,且还是皇后派来的,这过错便不小了。
靖元帝发了通火,勒令嘉宁公主闭门思过,花朝节也不许她出来。又让皇后再加派教养嬷嬷过去,若是学不好规矩,便是元正也不让她出来。
就连淑妃也跟着吃了挂落,嘉宁公主自小是在她身边教养的。
内宫中的事虽然流传不广,可嘉宁公主闹得实在厉害了,晋阳长公主还是听到了些风声的。
靖元帝本来还没想起来这回事,被萧云樾这么一提,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果然有些心烦。罇
他将茶盏往旁边一放:“行了,有事便直说吧,还和朕卖什么关子。”
萧云樾便道:“前日里陛下答应赏赐给臣的《灵孤经》还没给臣,臣这不是心急吗。”
那日他走的太急,字帖没带就匆匆离开了。
“就为了这本字帖?”靖元帝的语气里有些怀疑。
萧云樾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是啊,就为了这本字帖。”
靖元帝被他气得想笑,随后叫道:“周宁!”
一直在外边等着的周宁听见靖元帝的声音,连忙进来躬身道:“奴才在。”罇
“你领着平阳侯去一趟内库。”靖元帝指了指旁边坐着的萧云樾:“把那本《灵孤经》字帖找出来让他带走。”
萧云樾便站了起来,乖巧道:“多谢陛下赏赐。”靖元帝看着他便tຊ头痛,挥了挥手道:“走走走,看见你朕就心烦。”
看着萧云樾麻溜地要跟着周宁走了,靖元帝又说道:“记得过几日来宫中领羽林卫的腰牌和官印。”
萧云樾笑着回身抱了抱拳:“谨遵陛下御旨。”
靖元帝看着萧云樾已经走出去的背影,忍不住笑骂了声:“这混小子。”
刚回府,回事处管事便迎上来说道:“侯爷,荣安候世子来了,正在花厅等您呢。”
萧云樾下了马,让侍者牵走:“请世子去小书房等我,我见过母亲便过去。”罇
他先回长公主府见了晋阳长公主,同母亲说了会儿话,便说自己那边有客,要先回去。
萧云樾之前便同长公主说过,这次江南道一事中,元令珩帮了他不少。在青州若不是他从中斡旋,很多事便会难办许多,他也没那么容易能从江南道中离开。
至于元妙仪在福田庄中救过他的事,因为事关元妙仪清誉,萧云樾一直守口如瓶,连对长公主都不曾说过。
长公主虽不喜荣安侯,可对元令珩观感倒不差。便叮嘱了他好好招待人家,随后就让他回去了。
“子瑜,青州一别,许久未见。劳你久等了。”萧云樾一边走进书房一边说道。
元令珩站起身来同他一礼:“好久不见,麟台,我也刚到不久。”
萧云樾一边让人重新奉茶上来,一边同元令珩聊了些两人的近况。罇
侍者重新奉了新茶上来,元令珩端着茶盏突然笑道:“麟台,我怎么觉得你今日对我特别客气啊?”
站在外边守着的南关心道,以前是好友,将来说不定是大舅子。能不客气吗?
觊觎人家妹妹,略微有些心虚的萧云樾摸了摸鼻子:“没有,这不是你现在也算我的救命恩人吗,母亲特别嘱咐我要好好招待你。”
元令珩失笑:“我哪里算什么救命恩人,职责所在罢了。”
录事参军监察地方,纠正非违,元令珩所说的倒也没错。
接着两人都正色起来,聊了些正事。最后萧云樾向元令珩透露到:“陛下有意召荆州刺史回京,任吏部尚书,想必过几日便会发明旨了。”
前吏部尚书在江南道一案中已经被夷三族了,左右侍郎也一起被抄家流放,吏部从上到下能顶上的人实在没有了。罇
正巧裴钊已经在荆州任刺史多年,政绩斐然,也是时候升调回京了。
萧云樾的消息一般不会有错,元令珩同他道了谢。萧云樾又递过来一个小盒子道:“福田庄的事,还要多谢你。其中发生的事我知晓轻重,外边绝不会听到只言片语的,你且放心。”
元令珩接过那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当初他给萧云樾的玉佩,只不过上边的络子已经不见了。
萧云樾略带歉意地说:“实在抱歉,当时情况比较紧急,上面系着的络子不知什么时候遗失了。”
元令珩虽然有些可惜妹妹给自己打的络子,但也明白当时生死一线的时候,实没有办法注意这么多。
而亲眼目睹自家主子将络子解下来小心放好的南关,又忍不住在心底呵呵了一声。情之一字,果然谁沾上谁可怕。
说着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萧云樾开口留元令珩在这里用饭,而答应了妹妹陪她用午膳的元令珩便婉言推拒了。罇
萧云樾送人出去的时候问道:“子瑜后日可有空?有些事还要同你商量。”
元令珩略带歉意一笑道:“那日是花朝节,我答应了舍妹要陪她去看灯会,还是改日吧。”
得到明确回答的萧云樾心头一喜,当下便改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总不好让你做兄长的食言,那便改日吧。”
走到门口时,萧云樾又递过去一个匣子:“之前你提起过想找《灵孤经》的字帖,我偶然在陛下的内库中看到,便同陛下要了来。”
元令珩略有诧异,随后便要推拒。若只是价格昂贵倒也罢了,只是《灵孤经》乃是孤本,十分难寻,他令人找了许久也没有消息。现下才知道原来是已经入了内宫。
萧云樾看出元令珩想要推拒,便诚恳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正不知道怎么谢你。若你不要,我便当是没送到你心坎上,只能再寻别的了。”
元令珩听了这话,略有着无奈。知道萧云樾向来说到做到,只得收下。随后拱手一礼:“那我便却之不恭了,舍妹素喜柳体,我命人找了这本字帖许久也没消息,多谢了。”罇
其实是在福田庄养伤的时候偶然听到过元妙仪同身边的侍女提起《灵孤经》,这才着意留心的萧云樾展颜一笑:“你我之间这么客气做甚,来日说不准我也有事求你,到时你可不要推辞,”
元令珩收好东西一笑道:“但凡你开口。我何时拒绝过?”
一旁知道自家主子心思的南关默默看了元令珩一眼,没有说话,心里有些同情荣安侯世子。
随后两人才道别,看着元令珩的马车已经远去,萧云樾抬脚便往长公主府去。
南关跟着他身边,看他走的方向有些疑惑:“主子?这会儿去见长公主吗?”
萧云樾嗯了一声:“我去同母亲说,与我做几身新衣服来。”
在边疆摸爬滚打,向来有什么穿什么不计较这些的萧云樾这几日在房间挑来选去,竟惊觉自己没什么合适的衣服。罇
他的吃穿用度向来由晋阳长公主亲自打理,南关默默地跟在萧云樾身后。
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家主子身后出现了孔雀的尾巴,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