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面看向来的这个女人,脸上的笑纹却在瞬间凝结。“是陆美华吗?”忠记茶楼的香姨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解签的女人。什么样的鬼运气!陆美华在心里咒骂,她很快熨平心里跌宕不平的情绪,嘴上说道:“什么美华,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姓郝。”“姓郝?”香姨脑子发懵的同时,想起了前阵子似乎接触过佳慧的一个同学来着,也姓郝。“你真不是她?你是哪里人?”香姨没有放弃追问。“我是新市人。”陆美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闪烁,她也不回允许任何闪烁发生。
“结婚生育了吗?”
“结婚生育了,家中有两个小孩。”
“嗯。靓女你看着这么靓,一点都不像结了婚的,也不像生了小孩的。”陆美华今天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身穿着黑色工装裤,看着特别精神。
“谢谢师傅夸奖。”
“但是,我说句实话,你不要介意。”
“没事,师傅,你随便说。”女子眼巴巴地看着陆美华。
“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是你在操劳,孩子还是你在教育。你老公呢,基本躺在床上看手机,连搭把手都不愿意。”
“师傅,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还有理财的习惯?”
“嗯。”
“今年亏得可有点厉害哦。”陆美华笃定地说。
“师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太厉害了吧。我想请教一下,怎么化解这个签运呢?”女子崇拜到双眼放光。
“化解这个签运也不是什么难事,这里有块玉石,可以改变你的磁场,顺便改变你的运势。30块钱一个。”
“这么便宜?”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照她以往的经验,像这种开运的物件,起码要百元左右。
“我美姑向来童叟无欺,所以你放心,如果带回去对你的运势没有影响,你可以再来我这里。”
“那我买两个,一个转我的运势,一个转家里人的运势。”女子急不可耐地掏出手机要扫二维码。
“可以……”
待女子走远之后,陆却锌从庙门口走了进来。
“妈,我们中午吃什么?”他看了看门槛外已经升到天空中央的太阳。
“没想到这庙香火还挺旺。不靠卖石头靠解签一天都能挣个大几百。”陆美华嘀咕道。
她来之前还在发愁,如果这庙门可罗雀,那她陆美华这趟广市之行最多有了个栖身之所。
如果经营惨淡,她依旧得指着郝心晴活。
如今看来,解签的分成覆盖她和陆却锌的支出之后,绰绰有余。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不用找妹妹要零花钱了。”陆缺锌高兴得直拍手。
“你懂什么!”陆美华白了陆却锌一眼,“我叫两份面条吧。你一定不能把我在庙里的收入告诉你妹妹,否则你妹妹就不要我们了。”
“妹妹可不能不要我们啊!”
陆缺锌的关注点在后一句话上,这个世界上,他第一离不开的人是陆美华,第二离不开的人是郝心晴。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你妹就不会离开我们。还有,这里的人比较杂,你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妈,叫我师傅,知道吗?”
“为什么?”陆却锌痴痴地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按照我说的办就行了,你妈能坑你吗?”
陆美华咬着嘴唇,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转而,她又释然,陆却锌脑子缺根筋,她没必要跟他动气。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犯了错误,陆却锌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陆却锌没办法选择自己的身世,如同陆美华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世一样。
可是陆美华决定了陆却锌的出生。
这世间万般的一切终是由不得人,陆美华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回到了荒诞发生的起点——广市。
“还看签吗?”
在陆美华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打断了她。
此时的陆却锌又回到门口。
陆美华光想着事情,根本没注意到陆却锌回到了原处,也没注意到旁边多出了个女人。
她正面看向来的这个女人,脸上的笑纹却在瞬间凝结。
“是陆美华吗?”忠记茶楼的香姨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解签的女人。
什么样的鬼运气!陆美华在心里咒骂,她很快熨平心里跌宕不平的情绪,嘴上说道:“什么美华,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姓郝。”
“姓郝?”香姨脑子发懵的同时,想起了前阵子似乎接触过佳慧的一个同学来着,也姓郝。
“你真不是她?你是哪里人?”香姨没有放弃追问。
“我是新市人。”陆美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闪烁,她也不回允许任何闪烁发生。
“来广市多久了?是第一次来广市吗?”
“刚来没多久,对,是第一次来。”习惯说假话的陆美华脸上没有任何的涟漪。
“第一次来……”香姨迅速地咂摸起这句话,“你跟我一个老朋友长得太像了。”
“哎,谁让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很多人尤其是很多男人总拉着我的手,说我长得像他们的初恋。不过今天奇了怪,你一个女人拉着我说,我长得像你的朋友。”陆美华的笑意都快把嘴巴挂弯了。
“是长得像,但你不是她,她不像你这么能说会道。师傅,帮我解下签吧。”
“君子莫体小人为,事若差池各是非;琴鸣须用知音听,守常安静得依稀。”陆美华照着签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香姨用一种求解的眼神看着陆美华。
“这个签对应的是伯牙碎琴的故事,说的是春秋战国时期,伯牙与樵夫子期相遇,两人相约一年后重聚。一年后,伯牙再去约定的地点,才知道钟子期已死,伯牙悲愤地在子期坟前断弦碎琴。”
香姨静静地聆听着陆美华的叙述,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似乎都在重重地敲打着她的心。
“这个tຊ故事,的确充满了悲伤和无奈,但我们必须明白,命运虽已注定,却仍有一线生机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关键在于我们追求的是什么。”陆美华缓缓地说。
“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朋友。”香姨的目光锐利,仿佛想要穿透陆美华的眼睛,直达她的灵魂深处。
陆美华轻轻地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这个签语似乎在暗示你,你应该去你们曾经分别的那个地方寻找答案。”
“分别的那个地方?”香姨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波动,但内心的波澜已经开始汹涌。
她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子,篮子里装着一些茶楼里特制的点心。虽然她并不迷信,但在寺庙里的每一次祈祷,都是她寻求心灵平静的一种方式。
今天的香姨,身着一件深灰色的轻薄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青白相间的丝巾,显得既庄重又不失风度。
她的嘴唇微张,似乎还有更多的话想要对陆美华说,但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连绵不绝的震动声扰乱了她的思绪。
“清姿,你好哇。”不得已,她只能对着手机那头的人招呼道。
“香姐,你在忙吗?我看你没回微信,就直接打电话给你了。我家老梁回来,点名要吃你们家的凤爪和流沙包。我本来想带他一起去吃,但是他一回来忙得不亦乐乎。所以麻烦你们带些上乘的茶点,路费这块不会缺了你们的。”手机那头的人非常懂得拿捏分寸。
香姨虽然怵头,但还是微笑着回应,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亲昵和热情。“哎呀,哪里需要这么客气。你们喜欢吃,我就让店里的小二给你们送过去。”
香姨边说边拿着手机,脚步轻快地朝外走去,她的身影逐渐在陆美华的视线中变得模糊,距离也在悄然间拉长。
尽管香姨的声音渐行渐远,但陆美华的耳边却清晰地回响着“清姿”这两个字。
她怔怔地望着香姨的背影,那背影在她眼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转角处。她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哀伤:“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拉开了帷幕。”
一行清泪从陆美华已经弛怠的皮肤上悄悄滑落了下来。
“妈,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陆却锌,看到母亲神情恍惚,忍不住再次走近询问。
今天,是他们在得水庙开始工作的第一天,陆却锌心中总是忐忑不安,害怕陆美华会突然离他而去,留下他孤身一人面对这陌生的环境。
“妈,你怎么哭了?是谁让你这么伤心?”陆缺锌见到母亲的泪水,不由得焦急起来。
“你别叫,有颗沙子被风吹到妈妈眼睛里,妈妈得赶快把它哭出来。”有了托辞,陆美华的眼泪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你个傻孩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帮我吹沙子!”陆美华不愿意陆却锌往多的地方想,虽然陆缺锌根本也不会往多的地方想。
陆美华用纸巾揩干眼泪,她望着陆却锌,心事重重:好在你小子不懂得人心复杂,只是不知道眼下这份差事还能干多久?
如果不是陆美华资助过庙祝,怎么也不会有如今解签这份好差使,但不意味着她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想到哪出是哪出。
寄人篱下必然要学会看人脸色。
这份体悟,对于陆美华来说,并不是新鲜事。早在二十多年前,当她还在繁华的广市谋生时,就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那时的她,比现在的郝心晴更加天真,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华,就可以在广市站稳脚跟。
然而,现实的残酷教会了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必须要学会低头,学会隐藏自己的锋芒,尤其是在别人的屋檐下。
由己推人,郝心晴像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人跑来广市。
坏就坏在郝心晴和自己长得太像了,如果碰到那个男人,或者是碰到那个女人,她肯定是要吃亏了。
母女连心,她陆美华断不能放任历史重演,纵使她再怎么不情愿,为了郝心晴,还是再次踏上了这片曾让她伤心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