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禾旧事重提,明显故意恶心他。夏颜没反应,朝外面走。裴砚清合住文件,不紧不慢出声,“和他是真是假。”“他们相识多年,日久生情也正常。”宋禾话里有话,“梁夫人已经知道我回来,我们早晚会正面交锋,何小姐总不能一辈子帮我挡箭,耽误了她嫁人生子,是我的罪过。”宋禾挨着男人埋怨,“你要补偿她,别亏了她,我是女人,当然为女人鸣不平了。”每个字如同剜心,勒得夏颜透不过气。她明白宋小姐的特殊性,是裴砚清身边最久的女人,却仍旧控制不住委屈。
病房里,裴砚清正在批文件。
他消瘦了不少,病态的瘦,骨骼棱角更凌厉了,斜射入的夕阳洒在他面孔,一贯清冷的他难得比阳光还暖。
许久,男人疲乏,揉了揉眉心,“程洵。”
“程秘书没上来,你要喝水吗?”
裴砚清顿住,稍稍移开手,四目相对,击中了夏颜最隐秘的角落,她走过去,“我在楼下遇到程秘书,说你住院了。”
他喉咙带点喑哑,“没大碍。”
越走近,病号服的烟味越浓烈。
裴砚清烟瘾大,忙起公务,一天抽一包半,吊着精神。
夏颜总是为他煮枇杷雪梨水,他不喜甜,极少喝,她会强横吻住他,舌头一点点渡,他也没发过脾气,很娇惯她。
男人刚工作那两年,时常昼夜颠倒,头痛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后来升到市里,高度的重压又多了失眠的毛病,睡不熟,只浅眠。
三十出头的年纪透支得厉害,终于在去年退下来,接管了一部分梁家的事务。
据说裴砚清要是没离职,起码是二把手了,上面很欣赏他的年轻有为,自有一股清正自律的气场,即使他卸任了职务,圈里人也买他的账,很敬重他。
“我年底去马来西亚巡演。”夏颜在床边坐下。
裴砚清揉眉心揉得愈加用力,“你只是为这个。”
“为哪个?”
他半张脸陷在斑驳的阴影里,“为护照才来。”
夏颜看着他血管青紫色的淤肿,细小的声音微不可察,“也瞧瞧你怎样了。”
裴砚清缄默不语,她娇腻似白玉的脖颈环绕了几缕发丝,耳蜗有乳白的小绒毛,短而薄,许是病房太热,耳根也染了一层红晕。
夏颜撑住床沿,往后挪,“你吃药了吗。”
他音色更哑,“抽屉里。”
一盒胶囊,一盒药片,她认真浏览说明书,分好服用的剂量,“止痛药添加了安定,有依赖性,你尽量少吃。”
她照顾裴砚清也算懂点皮毛,原先辛欣是他的生活助理,自从有了夏颜,他给辛欣换了岗位,去梁氏集团公关部陪客户喝酒唱歌了,眼见“失宠”,所以辛欣坐不住了。
夏颜递给他水杯,他并未抬眼,“后悔吗。”
她一怔。
男人掌心干燥温热,覆在她手背,低声重复一遍,“后悔跟了我吗。”
本不愿回答,可这样暧昧玄妙的气氛,逼出她的答案,“没后悔。”
裴砚清手一紧,抬起头。
她右侧额角浅浅的疤痕,白线缝合了三四厘米,新长的嫩肉破皮而出,“受伤了?”
夏颜捋下头发遮掩,“磕门框了。”
“你过来。”
她小幅度俯下身。
裴砚清命令,“再过来些。”
夏颜弯腰,他手指抚摸,“什么地方磕的。”
“剧院。”
“自己磕的?”
她迟疑一秒,嗯了声。
裴砚清拨开碎发,根本不是撞击伤,而是利器割伤。
“到底谁打的。”
“门板裂了。”夏颜偏头躲开,“我没注意。”
她向来安分,从不倚仗他招摇过市,也很少让他出面,在一起尚且如此,分开了自然不肯闹大,被剧院上下孤立。
裴砚清抚摸她伤口的间隙,余光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他松开手,“你怎么来了。”
宋小姐有个非常清纯的名字,宋禾。
夏颜头一回听说她,是从张家的太子爷张承业那里。“周梁叶张”是冀省四大名门望族,祖辈都打过仗,立了大功,其中的张家与梁家是死对头,在商场是,在情场也是,张老爷子和梁延章的第二任太太姚文姬传过偷情的艳闻,过程有鼻子有眼的,从此结下梁子,哪家有丑事,另一家给全公司的员工发奖金庆祝。
张承业给宋禾也起了个轻佻的外号,小百合。
赞美她的长相是纯到男人心坎儿的那一朵白花,很贵,不廉价。
宋禾一动不动,眼神定格在夏颜脸上,“何小姐也来探望深哥?”
夏颜心头狠狠一抽。
她以为,“深哥”是男人给自己的特权。
他这些年有许多身份,许多称呼,梁检,梁处,梁先生。
听上去,疏离又高不可攀。
从跟他的第一晚,她就喊深哥,男人也默许她和别人不一样,夏颜始终深信不疑他的纵容爱惜,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程洵去接你了?”裴砚清在后背垫个枕头,“老毛病了,你折腾什么。”
“我不放心你,自己来的。”宋小姐笑浮于表面,“何小姐不是也在吗。”
“我来拿药。”夏颜起身,“顺便探望他。”
宋禾看向病床上的男人,“何小姐比医院的护工细心,伺候深哥辛苦了。”
好歹和裴砚清名正言顺有过一段,当护工使唤,完全是贬低。宋禾这个女人美则美矣,攻击性太大,以及只有女人能识破的虚伪。
“我不如宋小姐细心,你伺候男人最合适。”
夏颜要走,宋禾突然转移话题,“我看过何小姐的戏,你和周宸开房的那家酒店我也去过,情侣房的水床和硅胶木马一定很刺激。”
裴砚清注视着文件右下角的署名,像是在听,又像漠不关心。
周宸是夏颜表演课的搭档,毕业后分配不同城市,他托老师调到她所在的省剧院,又做了同事,同学调侃他俩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夏颜澄清过,依旧传得沸沸扬扬。
那次外市巡演临时改了台词,夏颜和周宸在酒店对剧本,被清洁车勾烂了裙带,她换完裙子出房间,凑巧撞上裴砚清。
尽管夏颜解释了,终究是他的心结。
裴砚清占有一个女人,要求灵肉双洁,哪怕是春梦也只能梦到他。
宋禾旧事重提,明显故意恶心他。
夏颜没反应,朝外面走。
裴砚清合住文件,不紧不慢出声,“和他是真是假。”
“他们相识多年,日久生情也正常。”宋禾话里有话,“梁夫人已经知道我回来,我们早晚会正面交锋,何小姐总不能一辈子帮我挡箭,耽误了她嫁人生子,是我的罪过。”
宋禾挨着男人埋怨,“你要补偿她,别亏了她,我是女人,当然为女人鸣不平了。”
每个字如同剜心,勒得夏颜透不过气。
她明白宋小姐的特殊性,是裴砚清身边最久的女人,却仍旧控制不住委屈。
梁家这三房,表面和谐共存,其实斗得不可开交,以二房、三房最激烈,纪席兰希望裴砚清娶权贵千金,盖过二房的声势。没家世的,包括有点小家世的女人,只要她不顺眼了,随时会斩草除根。
夏颜在明面,的确挡了宋禾的灾。
“是真的。”她从头到脚是麻木的,“我们互相有意。”
裴砚清撩眼皮,面目阴晴不辨,“到什么程度。”
她深吸气,“只差挑明关系了。”
宋禾默不作声剥橘子,酸涩的果香惹得男人略有不快,他扯开上衣扣,耐心全无,“让程洵送你。”
“我开车了。”夏颜匆匆离开,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
之前,黎珍问过她,没本事斗一斗吗?
可两个女人的战斗和本事无关,输与赢,皆在男人的一念。
男人对谁的情分深,谁就赢。
夏颜摁电梯时,宋禾在后面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