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李洹不是拒绝她了吗?春宜顾不得回宫,径直走进丞相府,不过如今只能称之为李府了。入目便是一片萧条,曾经的小桥流水和花团锦簇只剩下干涸的泉眼和枯枝败叶。智行正在扫院子,李洹摸索着这再熟悉不过的院子,希望用脚步丈量距离。“师兄,你走偏了,往右再转了转,转多了,往左一点。”李洹并不急躁,耐心询问:“是这个位置吗?”对面没了声音,他微微皱眉,直至一根丝带垂落在他的手边,带着一股熟悉的馨香。
春宜忍耐不住,上前叱责道:“好,那下一顿就把你剁了。”
知府不再言语,心里依旧不服气,只是觉得这仗着出身高贵的两个黄毛小儿坏了他可以晋升的好事。
温瑾和春宜气急,但又无可奈何,如今没闹出人命,何谈治罪,而且上头那位未必不想用人肉喂养畜生。
想到这里,难免心生悲凉。
这就是宣国如今的风气,从上至下只想着阿谀奉承。
关押的妙龄少女当场被放出,衣冠整齐并没有受什么罪,毕竟那献给天子的神兽需要最好的食物。
她扑向地上血淋淋的男人,嘴里模糊地叫着“主子”,声声泣血。
春宜不忍,让人赔偿他们白银千两,找最好的大夫医治男人的伤。
等众人离去后,男人抬起头,五官深邃,直直盯着春宜的背影。
这一趟出行对春宜来说并不愉快,身体欠佳,寻医无果,还看见了从前未曾认真看过的民生。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多少人葬身“虎口”。
待回到京城时,春宜整个人清瘦了许多,像生了一场大病。
然而,刚到将军府,她发现隔壁空了许久的丞相府居然有了新的住客。
虽然老丞相归乡,但是这一处房产仍是李家的,它空了四年。
温将军道:“李家小子还俗下山了,去吏部报道,只领了个闲散官职,就连仆人都是跟着他一同下山的小沙弥。”
怎么会?李洹不是拒绝她了吗?
春宜顾不得回宫,径直走进丞相府,不过如今只能称之为李府了。
入目便是一片萧条,曾经的小桥流水和花团锦簇只剩下干涸的泉眼和枯枝败叶。
智行正在扫院子,李洹摸索着这再熟悉不过的院子,希望用脚步丈量距离。
“师兄,你走偏了,往右再转了转,转多了,往左一点。”
李洹并不急躁,耐心询问:“是这个位置吗?”
对面没了声音,他微微皱眉,直至一根丝带垂落在他的手边,带着一股熟悉的馨香。
就在春宜以为他会拒绝时,他握紧了这根丝带,跟随她的脚步,不紧不慢。
“这里是书房,注意地上有台阶,抬脚。往右走,这边是你的院子,紫竹林都还活着,长高了不少。”
这个下午,春宜握着丝带的一头,带着李洹将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完整地走了一遍。
整个李府,除了扫帚的唰唰声,只剩下她指引的声音。
“多谢公主。”回到起点,他松开丝带,春宜将丝带攥进手心。
“你现在怎么上朝?怎么批阅文书?”
明明当初是她请他下山,可是如今放不下心来。
李洹朝着她的方向笑了笑,像是安抚。
“无事,皇上特地恩准我可以让仆人带着入宫,几日就能熟悉。我现在的官职不用看许多文书,智行识字,我也能在上面批注。”
春宜看着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有什么话也说不出。
她原本想问他一身才华得这么一个官职委不委屈,可不问也知道,他定会说不委屈。
也罢,来日方长。
“府中就你和智行二人吗?不再去人牙子那里买两个丫鬟?”她问道。
李洹说他们二人足矣。
“城南有一田庄,田庄上有一户人家,我已送信过去,大约一礼拜就会过来,公主不必操心。”
春宜点头,准备离去,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答谢。
“不必客气,不过是故人之情。”
李洹听见门前没有了声音,才数着步数往大门走去,直直撞到门槛上,“砰”的一声闷响。
他步子跨大了些。
他其实不是想道谢,只是想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声音弱了许多,连脚步都虚浮了一分。
没问出口的话都会梗在心中。
春宜回到宫中,发现玉贵妃的藏玉阁冷清了许多,她连忙往里去。
玉贵妃看见她回来欣喜不已,哪里顾得上什么冷清不冷清。
“不知那小九在哪里学得一支脱衣舞,教给软贵人,皇上觉得新鲜,一连去了半月。你母妃可跳不来这样的舞,听下人说那边要水要得勤,那叫声惨得很,皇上还定制了一张很大的床塌,哎。”
玉贵妃哪里还有之前那种愤愤不平,现在她巴不得自己过清静日子。
原以为小九忙着玻璃坊,没想到还有时间掺和后宫的事。
玉贵妃解惑:“她缺钱得很。”
宣怀帝寿宴,来贺寿的他国使者数不胜数,为了彰显宣国的财力,宣怀帝命令小九将宫中的窗户都安上玻璃。
宫里的东西必须要用最好的,这钱自然不能是皇家给,小九也不敢要,只能做亏本生意。
这事前世应该是没有的,春宜没有印象。前世的玻璃坊不缺这点钱,宣怀帝也没有如此阴晴不定。
许多事情和前世早已不同。
“前脚刚赏赐下来的东西,后脚就拿出去卖,填补店铺里的亏损,只是那软贵人可怜。”
春宜随口问:“那卫晔呢?他不是挺喜欢小九的吗?”
玉贵妃白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还好意思问,那小侯爷最近可是一直在讨好你舅舅家,被你舅舅骂得狗血淋头都不放弃。”
春宜先是揉了揉鼻子有点心虚,而后坦然道:“他怎么样,与我何干。”
“那李洹呢?”
果然,知女者,母也。
这一句话把春宜堵得死死的。
“你呀,总是喜欢选难走的路。”玉贵妃握着她的手,心生怜惜。
春宜不语,哪有一条路是好走的。
卯时,天微亮,春宜躲在暗处看官员进入午门,人群里她要找的那人尤为显眼。
李洹身着官袍,身前一仆人领着,他紧随其后。左右前后皆侧目视之,眼神里说不清道不明,似怜悯,似嘲讽。
幸而李洹的三五好友都入朝为官,有人帮衬两把。
他在其中宠辱不惊,目视前方,每一步都走得稳健坦荡。久而久之,也无人对他好奇。
散朝后,大家心思各异地离开。
朝中,宣怀帝先是表扬了温瑾从云梦押送神兽,解救少女的英勇;再是tຊ回忆了前丞相的功德,赐给李洹国子监讲师的职位;最后将各国朝见的安危交给了温瑾。
谁都知道李洹去授课颇为大材小用,但是却又觉得他配不上这个官职,只因为他的眼睛。
李洹谢恩时笔直跪下,声音清越,不见畏缩,恍惚间大家都看到那年在此处谢恩的状元郎。
“谢主隆恩!李洹定不负圣望,不负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