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还要说话。“大伯母,”顾青秋认真地道:“我是您和大伯养大的,您应该最清楚,我拿起也放得下!”所以,哪怕前世因为顾忌着顾家发生的种咱并未与宁皓和离,但之后的二十余年,顾青秋也只当宁皓是同住一个屋檐之下的陌生人。她从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性子,更不会为不值得的人而费神。顾青秋只后悔没当机立断与宁皓和离,白白蹉跎了二十年的大好时光,也让大伯和大伯母为她操心了那么多年。想起头发斑白神情疲惫的大伯母自责地对自己说着“对不住”,顾青秋湿了眼眶。
宁皓一脸木然。
他长到二十三岁,挨过的所有巴掌都集中在这两日了。
执意和离的顾青秋,与以往判若两人的乔氏,哭了一整夜的苏婉容,昨日那些大瞠着双眼一脸兴奋的女眷们……
宁皓只觉无比疲倦。
“母亲,”他静静地道,“岳父对父亲有救命之恩,我不仅没有善待青秋,还做出了那等让她难堪的事……她要和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她。”
“住嘴!”乔氏冷冷地道,“你成全她,谁来成全我?”
乔氏突然暴怒。
“你爹早逝,我又当爹又当娘将你拉扯大,我图的是什么?”
“我图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能支应门庭光耀门楣!”
“娶了顾青秋,有顾将军的当年的故旧提携,你知道你能节省多少时间吗?”
“还有皇上那里……”
“我小意哄着她这么久,如今被你毁于一旦!”
“……”
宁皓的心渐渐冰凉。
乔氏从未与他说过这些想法,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他的生活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那般岁月静好。
“母亲……”宁皓闭着眼,整个人透出一股子颓丧,“为何您不相信,不用任何外力,就凭我自己也能支应起宁远侯府?”
乔氏一窒。
她正欲开口,便听得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太夫人,侯爷,不好了……”
“顾家来了人,说是要搬夫人的嫁妆……”
乔氏眉目阴沉下来,冷冷扫了宁皓一眼,“我绝不会让你和青秋和离!”
然后快步离开。
宁皓出了一会儿神,这才重新提起如有千斤重的笔。
……
顾青秋随着顾宜平和顾青城回了顾家。
这时候的顾家还没发生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纵然也有不顺,但总体气氛仍是安宁和乐的。
比起宁远侯府,顾家显然要逼仄很多,但回到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顾青秋整个人都自在了起来。
顾青秋才入了垂花门,周氏便迎了上来。
“青秋……”
周氏面上仍能看出病容,她先是将顾青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自责地道:“都怪我,若是我对你再多上点心,若是昨日我也去了宁远侯府……”
顾青秋笑着挽了周氏的胳膊:“大伯母,我一个人被恶心也就是了,难不成还要您也跟着被恶心?”
周氏还要说话。
“大伯母,”顾青秋认真地道:“我是您和大伯养大的,您应该最清楚,我拿起也放得下!”
所以,哪怕前世因为顾忌着顾家发生的种咱并未与宁皓和离,但之后的二十余年,顾青秋也只当宁皓是同住一个屋檐之下的陌生人。
她从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性子,更不会为不值得的人而费神。
顾青秋只后悔没当机立断与宁皓和离,白白蹉跎了二十年的大好时光,也让大伯和大伯母为她操心了那么多年。
想起头发斑白神情疲惫的大伯母自责地对自己说着“对不住”,顾青秋湿了眼眶。
周氏吓了一跳,连忙道:“好好好,咱们青秋说什么是什么,大伯母再不说了……”
一家人回了主院。
顾宜平面色肃然:“青秋,你要和离我们都支持你,但你那婆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周氏点头。
因为顾宁两家的婚约,周氏与乔氏也打了不少交道,别看乔氏在谁面前都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但是不是温和无害不能只看表面。
当年老宁远侯去世的时候宁皓才十四岁,宁家旁支看到了机会,几乎是一拥而上,就想从宁远侯府撕下一块肉来,甚至还有人直接瞄上了爵位,想要取宁皓而代之。
说当时的乔氏和宁皓是被群狼环伺一点不为过。
可到最后,宁家一众旁支不仅没得逞,还落了个名声尽毁的结果,一直到现在,京城的人们提起宁家旁支时,还是要拧着眉头说上一声“贪得无厌”。
虽然这些趁火打劫的宁家旁支是活该,但也不能看出乔氏的手段。
是以,虽然做了亲家,但周氏对乔氏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青秋,你大伯说得对,乔氏只怕不会轻易罢手,她占了个婆母的身份,若是存心使坏……”周氏紧紧拧起眉头。
她担心顾青秋吃亏。
“大伯,大伯母,你们放心,我有准备的……”顾青秋淡淡地道:“我已经让人递了牌子进宫,皇后娘娘已经允了我明日进宫,待出宫之后,我会回将军府看望荣嬷嬷。”
顾宜平和周氏听得眼中一亮。
“对了,我怎么就把荣嬷嬷给忘了?”周氏道,“有荣嬷嬷镇着,不怕乔氏作妖!”
顾青秋轻轻一笑。
她其实也可以完全靠自己来收拾了乔氏,但就如周氏所说的那般,乔氏有天然的身份优势,顾青秋亲自出手很容易于名声有损。
名声这东西……
有时候毫无用处,但有时候,却又至关重要。
乔氏还不值得顾青秋为她损了名声。
见顾青秋心中有成算,顾宜平和周氏便也放下心来,顾青城也跟着松了口气。
趁着三人放松心神,顾青秋冷不丁道:“大伯,大伯母,哥,最近你们都辛苦了吧?”
“是啊……”
周氏才说了两个字就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补救:“家里好好的,辛苦什么啊?”
顾宜平也连忙点头。
顾青秋只静静看着他们不说话。
顾青城便叹了一口气:“父亲,母亲,青秋既然都回家了,早晚也会知道的……”
顾宜平和周氏沉默。
顾家最近确实是多事之秋。
顾宜平和周氏育有一女一子,长女顾青瑜今年二十三岁,已经出嫁,一子自然也就是顾青城了。
拢共也就两个儿女,最近还都不太平。
先是顾青瑜。
顾青瑜的夫家姓林,公爹是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正奇,夫婿林展成也是个年轻有为的,半个月前在殿试上被点为了二甲头名的传胪。
顾青瑜和林展成几年前在灯会上一见钟情,成亲之后感情好得有如蜜里调油。
可林家几代单传,顾青瑜进门四年都未有所出,林夫人江氏就坐不住了。
事实上,江氏早在顾青瑜进门半年时就没耐心了。
“先是拉着青瑜到处求神拜佛,再是不知打哪里得些生子良方,逼着青瑜吃一些匪夷所思之物,如今更是铁了心要给女婿纳妾……”
周氏说到这里也有些自责,“也是我和你大伯疏忽了,青瑜每次回来都说自己过得好,我们便也真的以为她过得好……”
想到前些日子见着的瘦得脱了形的女儿,周氏恨得咬牙切齿。
“那林展成呢?”顾青秋问,“他这个为人夫、为人子的,他做了什么?”
周氏叹了一口气:“一边是媳妇,一边是亲娘,女婿也是两头为难,他倒也没和稀泥,一开始就明确表示不可能纳妾,就算膝下无子也可以从宗族里挑了合适的孩子过继,平时对青瑜也护得紧,若非如此,这日子青瑜也不可能过得下去……”
林展成倒不是个一味顺从父母的人,他被点为二甲头名传胪,虽不能像一甲那样直接入翰林院,但考中庶吉士也并不会落后一甲多久,可以说前途无量。
但眼见江氏越来越容不得顾青瑜,林展成便放弃了考庶吉士的想法,而是决定带着顾青瑜外放。
这可就捅了江氏的心窝子了。
没能让林展成纳妾也就罢了,还要一年到头都难见着儿子的面,江氏怒极之下不仅以死相逼,还在被拦下后将矛头对准了顾青瑜。
“她不就打量着这么些人不会真的看着她去死么?”
“呵,真要死还会像她那样大张旗鼓的?”
“还说什么是青瑜害得他们母子失和骨肉离散,这么放不下儿子,做什么给儿子娶媳妇,就搂着她儿子过一辈子不成?”
周氏越说越恨。
顾青秋轻轻吁出一口气。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正因为乔氏寿宴上发生的事而伤神,顾宜平和周氏又一直瞒着她未与她说过家里的事,等她知道的时候,顾青瑜和林展成已经和离了。
再后来……
顾青秋抿唇。
她不会让前世的事重演。
“大伯母,我姐如今是怎么想的?”顾青秋问。
周氏叹了一口气:“青瑜还能怎么想?她和女婿倒是不想和离,可江氏这一次能是虚张声势,若是哪一次真的能狠下心,哪怕只是破个油皮儿,青瑜和女婿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有江氏横在中间,顾青瑜和林展成几乎不可能有安宁日子过。
再深厚的感情,又经得起几次折腾?
顾青秋轻轻点头,道:“大伯母,和离的事可以容后再议,先把我姐接回来吧……”
顿了顿。
“这样吧,明日去探望过荣嬷嬷之后,我去林家接我姐!”
“你去?”周氏还有些迟疑。
倒不是不放心顾青秋,只是那江氏可不是什么好应对的人,周氏担心顾青秋应对不来。
顾青秋意味深长地道:“大伯母,您放心,我有法子应对江氏,保管把我姐好好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