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午时见了大臣,听了今年各地的粮食收成奏报,发了一通火,这会儿说谁也不见呢。”程宁蹙眉:“今年收成不行?”“就是说,东川遭了蝗灾,今年的收成还不足往年三成,可当地郡守隐瞒了灾情,造成有几波百姓冲突起义,听说死了好几个。”百姓起义,说明事情不小。“既然如此,派的谁去镇压?”王喜知晓程宁的性子,凡事百姓为重,于是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小虎将军去的,小规模的起义倒是没事,只是来年东川的粮食怕是成问题,陛下愁的正是这个呢。”
欧阳曦晃神间,已经随程宁回了自己的宫里。
面对程宁的客气,她还有几番无所适从:“大帅,不,熹妃不必多礼的。”
她素来与程宁没有打过交道,更不知道程宁在转角处等着自己是为何。
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不觉得程宁是来找她闲谈的。
程宁也不是与人磋磨的人,她开门见山:“我来此,是想请贵妃帮个忙。”
她说话间,竟然直接往地上跪了下来。
欧阳曦年岁比她小,虽然现在位份高,可是看着往日骑在悍马上的人跪在自己面前,还是受了惊。
她忙起身扶住程宁:“可千万别,你有事直说就是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此事只有淑贵妃能帮,你父亲欧阳端瑞掌管刑部,如今我父兄在牢狱,便是欧阳大人掌中,是不是?”
听闻程家的事,欧阳曦松了手,面色有色清白。
她父亲确实掌管刑部,程家一众也皆在父亲之手,然而若是程宁求她要见——
她是办不到的。
陛下下了死令,无他圣喻,谁也不许见。
“你所托之事,我恐怕办不到。”
程宁摇头,目光直率:“你办的到,不光办得到,还能由此规避祸事,陛下下令缓刑,并未要我父兄的性命,若是他们在狱中出事,想必欧阳大人也不想担这个罪责,是吧?”
“什么?”
程宁道:“有人要害我父兄,你只需提醒欧阳大人,仔细他们的衣食便可,此时也不必避着陛下,他若是知道了,定然觉得娘娘心细。”
有人要害程家?
“你父兄已经在狱下,谁——”
随即欧阳曦顿住,难以置信地看向程宁:“你是说,皇——”
联想方才皇后说的那翻话,确实不无可能。
而且程宁说的是对的,陛下下令缓刑,就是因着有程宁求情,结果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以卫宴洲对程宁的复杂情感,硬要将她从嫂嫂抢为皇妃,他对程宁定然情感特殊。
若是程家在狱中出事,那父亲......
她稳住心中惊疑,打算找父亲商议此事,嘴上却先应下来:“你说的我明白了,我定然让父亲提点留意。”
“就当程宁欠贵妃一次。”程宁又行了一礼。
她也是方才从谢念瑶狂妄的言辞中读出了一二,即便谢念瑶不会如何,但是留心总是没错。
回临华宫的路上,春华好奇:“娘娘怎么料定淑贵妃会想帮?”
“涉及欧阳大人的官帽,而且我知欧阳家与谢家向来不对付。”
即便她在外多年,可朝中事务,不说巨细,大概的她还是知道的。
谢念瑶办事浮于表面,要防着不难。
不过苦于她被围困宫闱,朝臣不得见,也只有求人了。
回了临华宫,孟歆已经在等着。
只是今日的表情似乎多了几分凝重,程宁知道她有话要说。
于是进了殿,除了春华,左右都被程宁叫退了。
“娘娘,”孟歆握住程宁的脉,声音几不可闻:“少夫人有了身孕,已经二月有余。”
二月?!
程宁脸色一变,几乎坐不住:“嫂嫂向来身子弱,她没有大碍吧?”
程夫人去得早,而嫂嫂陈意礼又是跟哥哥一同长大,对程宁照顾不少。
长嫂如母,程宁对与她感情深厚。
此次下狱,诸如谢念瑶之流,定然会在背后使手段。
此时怀孕,岂不是惊险万分??
“不行,我不能让嫂嫂待在狱中,她一介女流,怎么撑得住!”
关心则乱,程宁此时甚至无法冷静。
“娘娘别急,”孟歆握着她的手:“此事我只与少夫人与您说过,没有通传上面也没有声张,少夫人虽体弱,这几月也未曾受到虐待,所以人没事。”
程宁稍稍安了心。
仔细想想,孟歆是对的。
这件事若是叫太医院的其他人知道,谢念瑶很快也会知道。
她恨不得程家覆灭,首先就会对子嗣下手。
决不能让她有这个机会。
可是思来想去,程宁此时能求的人,也唯有卫宴洲。
他是皇帝,放不放人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陈意礼一个女眷,碍不到他的事。
他会不会愿意保这个孩子一命?
孟歆退下后,程宁又在宫里思索了半晌,随后叫上春华,去了趟御膳房。
日落西山时,她才往承乾宫去。
春华跟在身后,手上端着一盅汤。
她从未见娘娘下过厨,方才却非得去御膳房要了个炉子,亲自炖上了汤端来。
为此手上还叫炭火烫了个好大的口子。
远远的王喜就看见了她,忙迎上来:“娘娘!哎哟,大冷的天,您怎么还出来了?”
“陛下呢?我来送盅汤给他,他今日政事忙吗?”
程宁接过汤,端着就要往里进。
“娘娘诶,留步,”王喜赶紧伸手拦住。
“陛下午时见了大臣,听了今年各地的粮食收成奏报,发了一通火,这会儿说谁也不见呢。”
程宁蹙眉:“今年收成不行?”
“就是说,东川遭了蝗灾,今年的收成还不足往年三成,可当地郡守隐瞒了灾情,造成有几波百姓冲突起义,听说死了好几个。”
百姓起义,说明事情不小。
“既然如此,派的谁去镇压?”
王喜知晓程宁的性子,凡事百姓为重,于是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小虎将军去的,小规模的起义倒是没事,只是来年东川的粮食怕是成问题,陛下愁的正是这个呢。”
程宁明白,粮食是重中之重。
只是这几年来,各地频发灾害,东南西北,几乎都遭了殃。
国库早被掏的差不多了。
东川这事,卫宴洲发了这么大的火,想必也是因为国库空虚的缘故。
若是没有粮食赈灾,来年东川的情况只会更加严峻。
王喜说完,又绕了回去:“所以娘娘还是回去吧,您就是不上门,陛下早晚也去临华宫。”
都知道卫宴洲爱去程宁那,十次有七次去的都是临华宫。
每每罚了人,第二日立刻又是从临华宫出来。
谁都不敢说,但是谁不曾想过,程宁原本该是卫宴洲的嫂子。
他此番对程宁如此,非但在打卫宴书的脸,更是将程家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
是不是宠,也不好说。
“劳烦公公替我将汤送进去吧,我在此处等着便是。”
王喜面带为难,但是程宁的要求不过分。
他接了汤盅,送去了殿内,不大一会就出了来。
天太冷,程宁等在那,呵气都是白气。
可直到夜幕降临,也未tຊ见卫宴洲出来。
大殿内一点昏黄的烛火,寂静无声。
程宁轻笑了一声:“陛下不在里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