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男士款。陈洵想起那天开着黑色丰田车的男人揽着葛佳的画面,匆忙抬起头,佯装没看到钱包,朝四周望了圈才转回来,再度看向葛佳时,对方已经拿出药,递到了他手中。陈洵嘴里结巴,道过谢,葛佳重新背起包,朝四周望了眼,问:“纪廉没和你一起走吗?”陈洵怔了两秒,摇了摇头。葛佳用弯弯的笑眼回望他:“昨天他不是答应周末去你家帮你补课了吗?”陈洵点下头,没再说话,他诧异于纪廉把补课的事都告诉了她,分明昨天吃饭时,她还说过纪廉不喜欢说废话。
早上起来,陈洵感觉头脑昏沉,一整晚没睡踏实,有发烧的迹象。他可是八百年都不生病的人,追溯到上一次发烧,大概还是在小学的时候。这回熬了个大夜,总算给了细菌病毒可乘之机。
可能和最近缺乏锻炼也有关系。陈洵抹着鼻子走出房间,心想。腿骨折到现在一个多月,长跑短跑都免了,甚至都没下过一次水。
路过白雁卧室时,见白雁还在睡觉,陈洵没喊醒她,打车到学校,在街边早餐店填饱了肚子,拎上书包进了校门。
快走到教学楼时,背后冷不防伸来一只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陈洵猛地扭过头去,看清眼前站着的人后,登时一怔。
“葛佳?”
葛佳远远的就在涌向学校的人潮中看到了陈洵,走上来跟他打招呼。
听到陈洵嗓音古怪,她问:“你的嗓子怎么哑了?发烧了吗?”
陈洵连忙低下头清了清嗓子,然而除了更疼之外,再说话时依旧无济于事。
“没事。”
“听着不像没事啊。”葛佳扬起手,手背贴住陈洵的额头量了量温度。
清晨的阳光下,葛佳脸上光滑的皮肤和皮肤上的绒毛都发着微光。陈洵耳朵尖红了,胸口堵得慌,心脏偏又跳得飞快,喘不上来气,头痛欲裂。
几个和葛佳同班的女生从他们身边经过,笑闹着发出起哄的怪叫。
“哦——葛佳,被我们看到了哦——”
葛佳收回手看向她们,冲她们笑着摇摇头,解释了几句,之后看回陈洵,有些担心地说,“很烫。是发烧了。”
“是么。”陈洵压住喉结,勉强说出话。
“很不舒服的话,还是请假回家休息吧?”说完,葛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啊,我包里正好有退烧药。”
说着拿下书包,拉开拉链。
在她找药的时候,陈洵瞥了眼她敞开的书包。除了书、作业、试卷之类,内侧夹层里还放了个棕色的钱包。
显然是男士款。
陈洵想起那天开着黑色丰田车的男人揽着葛佳的画面,匆忙抬起头,佯装没看到钱包,朝四周望了圈才转回来,再度看向葛佳时,对方已经拿出药,递到了他手中。
陈洵嘴里结巴,道过谢,葛佳重新背起包,朝四周望了眼,问:“纪廉没和你一起走吗?”
陈洵怔了两秒,摇了摇头。
葛佳用弯弯的笑眼回望他:“昨天他不是答应周末去你家帮你补课了吗?”
陈洵点下头,没再说话,他诧异于纪廉把补课的事都告诉了她,分明昨天吃饭时,她还说过纪廉不喜欢说废话。
“你呢?”他问,“我听纪廉说,你前些天也发烧,现在怎么样了?”
“嗯。昨天刚好全,今天就来上课了。再不来就得挨蔡老师批了。”
陈洵想起张清对纪廉的刁难,问:“没事吧?”
“没事,蔡老师人很好。”葛佳说,“他说如果有不会的题,随时可以去问他。”
“这么好。”陈洵回忆起那天蔡兴来他们班监考的情形,点点头,说,“他看着脾气是不错。起码比张清好。”
葛佳笑着歪了歪头,原本散落在肩头的马尾发梢滑到身后。
“你一直这么会关心人吗?”
陈洵蹭蹭鼻子,转开视线,“女生的话,我只关心过我妈。”
他不敢再多看葛佳,心情很奇怪,像光着膀子进游泳馆却误入画廊,看到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臊得慌,心里直打鼓,却还得装成没事人。
“那什么,”陈洵仰了仰头,掩饰自己心跳加速,“等会儿中午你还来找纪廉一起吃饭吗?”
葛佳摇了摇头。
陈洵一愣:“怎么了?”
葛佳笑起来:“你以为我只有纪廉一个朋友吗?”
陈洵跟着干笑了声,说:“当然不是。哦,对了,”他想起来,“楼下那棵大银杏树,我看纪廉好像对那棵树特别情有独钟啊?那破树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破树?”葛佳收回思绪看向他,表情一时间有些冷,“它活到现在已经快一千年了,被脚下土壤滋养着,捱过风霜雨雪,哪里破?”
陈洵愣了愣,回过神后抱歉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葛佳低了低头,再抬起时,脸上又是甜美的笑容,“你跟他不是一个班的吗?怎么不直接问他呢?”
“哈哈,我这不是问了他不说么,所以就来问问你。”陈洵笑着摆手,“既然你也不知道就算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嗯。”葛佳点头。
这时两人已经到了二楼走廊。
陈洵在二班教室门口停下,等葛佳进了教室,转身正欲走,她却突然又转回身来,说:“或许你多问几遍,他就愿意告诉你了。”
葛佳朝他挥了挥手。
“我进教室了。”
陈洵抬起手:“……拜拜。”
陈洵一头雾水地同葛佳道别,转头正要朝自己教室走,突然发现旁边楼梯有人上来,定睛一看,来人正是纪廉,不由得因这巧合为之一愣。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纪廉像是有意绕过他们,心无旁骛地自顾朝前,陈洵忍不住出声喊住他。
“喂,纪同学,需要走这么快吗?”
葛佳闻声停下,转回身来。
纪廉回头来朝他投去一眼,又看了眼葛佳,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进了教室。
“哇,他这什么意思?”
陈洵愣愣地回过头来看向葛佳。
“就这爱答不理的态度,的确没几个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葛佳朝他一笑,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早读结束,等大家都出去做早操了,陈洵从书包里掏出早上葛佳给的药,走到纪廉桌前坐下,用水顺了颗药进肚,之后拿着药盒朝纪廉晃了晃。
“纪同学,猜,这盒药是谁给我的?”
纪廉将头从书上抬起来,看了眼,不假思索地说:“葛佳。”
陈洵瞪大眼:“你怎么猜到的?”
纪廉说:“很明显。”
陈洵登时红了脸,盯着纪廉看了会儿,低声问:“纪同学,你和葛佳从小学就认识了?”
纪廉点下头,说:“小学二年级认识的。”
“然后就一直是朋友,从小学到现在高中?”
“嗯。”
纪廉应了声,之后静静地看陈洵几眼,又不动声色地看起了书。
陈洵原本准备好的话瞬间哽在了喉咙里,憋了好一会儿,只好硬着头皮问出口。
“纪同学,你说,葛佳有没有可能喜欢你?”
纪廉头也不抬地问:“为什么这么认为?”
陈洵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他肩头捶了一拳。
“我觉得她很崇拜你啊,你自己看不出来吗?我们那天吃饭我就看出来了,你这么多年都没意识到?不会吧?不会吧?”
纪廉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
“崇拜就是喜欢?”片刻后他问。
“那倒也不是这么说的。”
陈洵不知还能再怎么解释才能让纪廉开窍,着急地挠了挠头。
这时纪廉又问:“你崇拜我么?”
“你?”陈洵盯着他一愣,放下手认真思考了会儿,“我承认你的确够聪明吧,但硬要说我崇拜你,顶多就那么一点……嗯?”
纪廉默不作声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陈洵缓了缓,又暗自琢磨了遍刚才的对话,明白过来了。
确实,崇拜不能和喜欢划等号。
他无奈地笑起来,搭住纪廉的肩膀:“行吧,那纪同学,我问你,你将来会有喜欢的人么?”
他这问法,换做问其他人是挺奇怪的。但他的确不敢肯定,纪廉会如何回答。
纪廉没有立即回答。
在等待的漫长时间里,陈洵陷入了对纪廉未来的大胆想象。他想象纪廉对喜欢的人表白时的情形,觉得奇妙又滑稽。
以纪廉的性格,他应该会等有好感的人主动来表白。假使等不到,那就作罢,也不会觉得可惜。
也可能得等他再老些,通过身边的人介绍,和门当户对、知性温柔的女生通过相亲认识。
反正和纪廉谈恋爱不可能是轰轰烈烈的。陈洵无法想象纪廉恋爱时撕心裂肺,陷入痛苦的模样。
然而接着他又想到了葛佳。
葛佳未来会跟怎tຊ样的人在一起呢?
心上像是突然被扎上了一根小刺。陈洵看不见它,拿它没有办法,可哪怕稍稍一碰,它就会牵扯出隐隐的痛。
这时纪廉开口打断了他的想象。
“不会。”他说。
“这么肯定?我问的可是将来。”
陈洵又问了遍,然而纪廉的回答依旧如初。
“嗯。”他说。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知道,毕竟将来几十年的事,还说不准。”
纪廉没说话。
“也是,现在问你可能还太早了,你年纪这么小,还是个弟弟。”
“你喜欢葛佳?”这时,纪廉问。
陈洵浑身一震,回神后飞快摇了几下头,紧接着又心虚地停下了。
“你这说的……我只是想点化你而已,怎么就喜欢她了……我就是替她打抱不平,觉得你有时候对她的态度就像杨白劳对小白菜一样。就比如今天早上,你见着我们,招呼都不打一个。”
纪廉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会儿,问:“那怎样算喜欢?”
“就……脸红心跳之类的呗……”
纪廉点下头,说:“那你脸红了。”
“什么!我这是热的!”陈洵跟触电了一样手舞足蹈起来,支支吾吾想解释,最后垮着脸摆手作罢,“哎,算了,你个小屁孩,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纪廉听后不置可否,开口纠正他:“是杨乃武。”
“什么五?”陈洵困惑地看过来。
“杨白劳出自《白毛女》。和小白菜两情相悦被诬陷的是杨乃武。”
“……”陈洵怔了几秒,接着尴尬地应了一声,“哦。”
回忆了会儿《杨乃武与小白菜》的剧情,他又迟疑地问:“我引用这个故事比喻你俩的关系,是不是也不太对?”
纪廉应了声:“嗯,错得很离谱。”
陈洵窘着脸吐了吐舌头,走回座位,抓起桌上的袋子,往嘴里连塞了两片燕麦面包。
下午的音乐课,陈洵跟老师打过报告,去医务室量了体温,三十七度八,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又躺了一节课,到放学时,他已经感觉好多了。
回到家,饭桌上,白雁给陈洵夹了筷子鱼,硬逼着陈洵吃,说是补脑子。
陈洵觉得鱼腥味犯恶心,不肯吃,又把白雁惹毛了。
“你傻就是你不肯吃鱼。”
“这又是什么伪科学。”陈洵耸拉下脸。
白雁将筷子往桌上一摔,又说起刚才车上的话题。
“江阁那么多学生,就数你最傻了。人家纪廉肯跟你交朋友,说不定就是聪明人想在你这个傻子这找点乐子。”
“妈你怎么心理这么阴暗啊,把纪廉想那么坏。”
陈洵弱弱地反驳。
“纪廉他在学校里只愿意和我说话,走一起去食堂吃饭,他只跟我当哥们儿。”
“那就是人家觉得你可怜,同情你!一傻子,扎在江阁的聪明人堆里。他要不理你,就没人乐意跟你呆一块儿了!你有本事把人家领家里来给你辅导下,帮你把死绝的智商重新点亮下。”
“诶?诶——”
陈洵原本塌着的背猛地挺了起来,眼睛一下放出了光。
“妈你怎么知道的?我还真邀请他明天来我们家吃饭了!”
“什么?”白雁一下愣住了,“你约了他明天来我们家吃饭?”
“对啊!你看,你让我请他来家里给我点亮智商,我提前就约好了!你儿子这社交能力,就是……”
眼看白雁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睛瞪起,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了,陈洵不禁停下来,有了不祥的预感。
“如果不是我提了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嗯?”
白雁压低声音问。
“你是准备明天人家来我们家了,让人家吃剩饭?”
“不是,我原本准备明早告诉你呢……”
“那你准备掐着几点告诉我?”白雁又问,“我明早买哪些菜?”
陈洵被问住了,愣了几秒,赶紧给自己找补。
“其实也不需要买什么菜,纪廉应该什么都吃,他看着不像挑食的人。妈你想,智商高说明大脑耗能高,大脑耗能高一定需要补充大量能量,人体能量就来自于食物,所以纪廉肯定不挑食,挑食他就会营养不良,大脑就转不动。你大鱼大肉只管上就……”
胡诌的下场是话还没扯完,白雁就劈头盖脸打了上来。
“你天天每顿三大碗饭,一点不挑食,吃相跟上辈子饿死的一样,我就没见你脑子转动过!”
白雁边打边骂,陈洵拖着条断腿在屋里抱头鼠窜。
“邀请人家上我们家吃饭,结果转头就忘了通知我一声!你说你这记性!”
“啊,妈我腿疼!”
“你别跑啊,站定了不就不疼了!”
“那我得浑身疼!啊!妈我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