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缓缓向上滑动,上衣跟着被拉起,雪白的肌肤一寸寸裸露……视线落到某一处,他浑身一僵。左侧浑圆的下方,原本无瑕的肌肤上,文了一个词——Morpheus。黑色的字体,还泛着红。“文身师说,我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不适合文在那里,所以,我就换了一个地方。”她看着他,笑容甜美地举起手腕,“我妈妈叫林莲,所以我把这朵莲花文在了这里,而你,你在我心上。你说,妈妈会不会怪我偏心?”“痛吗?”他目光涌动,瞬间哑了嗓。
“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安静的贵宾休息室里,只有一道冰冷的男声,听得出那人拼命忍耐的情绪临近发作的边缘,“你让廖生接电话。”
“你是脑子进水了吗?跟着做这种蠢事?”江际恒对着电话再次出声,镜片后的眼神一片森冷,“就算你真是条狗,也不是让你乱咬就乱咬,让你吃屎就吃屎。你记住,看好你的主子,再任性胡来,我先要了你的命!”
“这是跟谁生这么大的气?”陆妍站在门口,柳眉轻挑,“火气这么大,我这房子都快被你烧着了。”
“烧着了他也不是赔不起。”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程立跟在她后头缓缓地走进来。
看见他们,江际恒脸色稍霁:“底下人搞砸了一宗生意。”
“钱是赚不完的,动气伤了身可不划算。”陆妍弯腰给两人倒热咖啡,纤指青葱,妩媚妖娆,完事后坐在程立那张沙发的把手上,挺翘的臀部紧挨着他的手臂。
程立抬起手,自茶几上的木盒里取了一支雪茄,却被陆妍夺了去:“我来给你切。”
江际恒见状一笑:“我怎么没这待遇?”
程立轻轻拍了拍陆妍的肩膀:“不喝咖啡了,快去给际恒沏点菊普,给他消消火。”
陆妍踩着双Christian Louboutin的鞋子款款而去,留下一路红火绰约的影子。
江际恒的视线从她的背影移到程立身上,接过后者递来的雪茄:“今天这么闲?”
“心烦,到这儿躲一会儿清静。”程立揉了揉眉心,靠在沙发上。
“你怎么又跟陆妍混在一块儿了?不怕你那个小女友吃醋?”江际恒问。
“我几时和陆妍‘混’了?又几时有了女友?”程立淡笑着开口,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都是麻烦。”
“怎么就麻烦了?”江际恒眼里浮起一丝暧昧的神色,“没按捺住,把人家给吃了?”
程立抽了口雪茄,再用力吐出,一时间,仿佛重重心事都化在这烟雾里。
“难得见你这么为难的样子。”江际恒静静地看着他。
“她跟陆妍可不一样,现在成天跟我哭哭啼啼地瞎闹,”程立眉心紧蹙,“一时没管住下半身,现在后悔死了。”
“她知道叶雪的事吗?”
“知道,哪有不透风的墙?”
“也是,人家还是做记者的,挖消息的本事原本就厉害。”江际恒点点头,“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想办法打发啊。”
“真这么绝情?”
“别人不懂我的心思,你还不懂吗?”程立低头把玩手里的打火机,语气恹恹的。
江际恒看着那个在程立手里翻飞的雪花标记,眼神也有点飘忽不定:“你一直忘不了她?”
“怎么可能忘?这些年若不是她,我早就厌了这个地方、这些事,没完没了的案子,千篇一律,说什么为国为民的大话,结果,还不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程立淡淡出声,神色中带着深深的嘲讽,“她一直是我留在这里的理由,无论她活着……还是死了。”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绵延的绿地。
“明天,就是她的忌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对江际恒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江际恒没有接话,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程立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午休时间了。他远远地看见沈寻靠在树下抽烟,头发绾了个慵懒的髻,有几绺发丝垂落在额前,翠绿色的碎花V领连衣裙,白色球鞋,点睛之笔是那红唇,带着诱惑的艳光,只望一眼便觉鲜嫩可口。
他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舒坦。
听见脚步声,沈寻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看手机,完全无视他这个人。
程立有点无奈,也清楚昨天对她确实恶劣。
见他站在一旁不说话,她还是发了慈悲,水眸静静地瞅着他:“程队找我有事?哦,正好说一声,谢谢你的唇膏,我很喜欢。只是下次半夜进女孩子的房间最好还是敲门,否则被人抓到有损颜面。”
她一边说话,一边噘了噘嘴,却仿佛浑然不知这个动作有多勾人:“说起来,程队好fashion,送女孩子唇膏都那么会挑牌子,难道是送惯了?”
程立眸色一暗:“杨威推荐的,说最近女生都爱这个。”
“那色号呢?”
“我自己选的。”
“Twist of fate?名字这么矫情,不符合铮铮铁汉的风格呀,还是你想暗示什么?”沈寻笑呵呵地看着他。
程立眉峰微动:“只是觉得颜色适合。”
“女人涂唇膏,一大目的是要诱惑男人来吻。适不适合,程队最清楚。既然这样,难道不该给我一个吻吗?”
程立怔住,缓缓出声:“我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吗?”她讲出偶像剧里的老梗台词,脸上虽笑着,却还是在和他较劲。
程立面不改色:“警察道歉呢?”
她一愣,瞪了他半晌,终是软下态度:“我也越界了,不该说那些话。”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沈寻,无论你接不接受,我都已经是这样的我了,”他看着她,淡淡陈述,“我不可能把过去尽数抹去,我们都不能。”
“所以呢?”她挑眉。
“我认识叶雪已经十二年。”他说。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今年才遇见你?”沈寻气恼,“如果十二年前你先遇见我多好。”
“好什么?”黑眸里漫上一丝无奈,“那时你才14岁,还是个小孩。要我诱拐未成年少女?”
沈寻一愣,随即甜甜一笑:“叔叔、干爹,喜欢我叫你哪一种?”
她的声音那么娇柔,空气里似乎都融了糖,甜腻得很。
程立又叹了一口气,警告她:“乖乖的,别使坏。”
她却玩上瘾了:“警察叔叔,我迷路了,可不可以跟你回家?”
“儿童走失的版本不是这样的。”
“我的版本就是这样的。警察叔叔带小女孩回家……”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
程立喉结一动,眸光瞬间深邃。
几时她变得这样刁钻精灵,天真又邪恶,让他难以招架?
敛住心神,他微微退开:“我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沈寻的神情里瞬间带了防备。
“我和刘局说了,你不适合再留下了。”他的语气公事公办。
“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她平静出声。
“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不重要,不是你说了算。”
“我有权拒绝你的采访。”他声音不大,态度却明显强硬起来。
“你算老几?”沈寻轻轻一笑,“程队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新闻自由?而且公安系统又不是直接监管媒体的部门,你凭什么命令我?”
原本温温柔柔的小猫,被人踩着了尾巴,一下子张牙舞爪起来。
“你知道我是为你好,不要无理取闹。”程立淡声回应。
“怎样是为我好?”沈寻漾起嘲讽的笑意,“把我赶出你的世界?”
“程立,你曾经说过,你并不能确定,在我的未来里是否会有你的存在。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确定,我的未来里,不会再有你的存在了?”
程立看着她,没有说话,仿佛无声的默认。
“我告诉你,程立。在我的未来,一直都会有你的存在。因为,你已经在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不是你让我走,或者你离开我,我就能把你从我的心里挖出去。”
说着说着,她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程立凝视她倔强的小脸,感觉胸口抽痛。
“你需要时间,可以。你要把她找回来,也可以。但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我陪着你,等你找到了她,再告诉我你的选择,”她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低头藏住眼中的泪意,“程立,你就当我是个赌徒,至少给我一次坐上赌桌的机会。之后是输是赢,我自己承担。但请不要一开始就让我出局。这对我不公平。”
程立仍是什么也没有说,抬起的手似乎想要轻抚她的发,但终是缓缓放下。
第二天,沈寻进入办公室,没见着程立。过了一会儿,她收到通知,林聿找她。
她进了局长办公室,只见自家小舅一身警服,正襟危坐,人模人样。她突然想起当年他因为不肯和小舅妈订婚,被外公抡着手杖追打落荒而逃的情形,忍不住笑了。
林聿看着她可疑的笑容:“肚子里又憋什么坏水呢?”
“没有,我那么乖。”她笑得憨厚淳朴。
林聿轻哼了一声:“你还乖?”
“找我有事?”
“生日快乐,白羊座的小孩。”
“谢谢小舅,有没有礼物?”她跳坐上他的办公桌,跟小时候一样,两条腿晃呀晃。
“你想要什么?”
“要你下属。”
林聿扬眉一笑:“要是在古代,我不介意强行指婚,拿刀架着他拜堂。”
“那我们赶紧一起穿越。”
“矜持点,”他叹了一口气,“你好歹也是我们林家出来的丫头,别人都排着队要你,干吗非得跑这儿来倒贴?”
“他不一样。”说起意中人,沈寻的语气都掺上了羞涩,眼里都开始冒爱心。
林聿只能无奈地看着她:“寻寻?”
“嗯?”
“我要问你一件事。”
“你问。”
“经历过上次劫持的事,我想你应该能意识到,你现在面临的情况比较危险。”
“所以呢?”
“你有两个选择:一、回北京,我会确保你的安全。”林聿的神情变得严肃,“二、留下来当诱饵。”
沈寻静静地答:“我选择和程立在一起。”
“那就是不回北京?”
“嗯,不回。当诱饵也好,再大的危险也罢,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如果他拒绝呢?”
“他昨天已经想赶我走了,但这事他说了不算。”沈寻一抬眼,目光咄咄逼人,气势汹汹。
林聿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们家寻寻的真面目,沈大使的千金,林老将军最疼爱的外孙女,嚣张跋扈起来,谁也镇不住。
“留下来,你可能会受到伤害。”他一语双关。
沈寻微微一笑:“小舅,我已经失去过最爱的人,你觉得还有什么样的痛苦能比得过当初?”
林聿眸光一震。
“的确,程立过去的那个世界,我没有参与,也走不进去。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能为他做什么。那就是,我要陪着他,把令他痛苦的那个世界打碎,把他拉出来。我不想去评价或猜测他和叶雪的感情,我只想以自己的方式好好爱他。即使最后还是失去,我也不会后悔。”
“我该说你长大了吗,寻寻?”林聿看着她,神色中颇有感触,“如果我是程立,现在应该在打喷嚏。瞧你这杀气腾腾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他惹了大麻烦了?”
“没错啊,就是杀气腾腾、磨刀霍霍、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沈寻笑得甜美,“小舅,这些你当年的泡妞秘籍,我很受用。”
今天生日,也适合演场好戏呢。
晚上程立回到局里时,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推门而入,看到江北他们几个还在。
“三哥,你回来了?”江北站起身跟他打招呼,手里还握着罐啤酒。
“嗯。”他轻应一声,扫了一眼周围。
桌上剩了一小块蛋糕,还有两个数字蜡烛倒在纸盘上,啤酒罐还未来得及收拾,一番热闹后的狼藉景象。
“谁过生日?”他问出口,心里却陡然一震。
数字蜡烛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寻姐过生日。”季柯出声,确认了他的猜测。
江北忍不住开口:“三哥,刚才看到沈寻去了天台,好像情绪有点低落,我觉得她今晚和我们庆祝也是强颜欢笑,毕竟……你不在。”
程立没吭声,下一刻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宽阔的天台,有个小小的身影抱着自己的肩膀,小脑袋埋在膝间,成了一座孤单的塑像。
程立缓缓走了过去,脚步很轻,因为不知怎么开口,竟害怕打扰她。
他到底是惊动了她,沈寻抬起头,一双眼如浸透了清泉,鼻尖微红。
朗朗月光下,她是坠落凡间的小狐仙,爱上了凡人,却又得不到回应,趴在那里,低眉垂眼,满腹哀怨。
他突然觉得胸口胀满了酸涩。
“你回来啦?刚才他们同我开玩笑,叫我嫂子,”她低着头,声音娇柔,“我知道你心中的老婆人选不是我,可我听着还是高兴。”
“我今天等了你一天,真巧啊,没想到她的忌日竟是我的生日。可我大概连替身都算不上。我刚才在这里吹冷风,想了想,我和你认识才不到一个月,说是走在了一起,其实全靠我耍赖撒娇、死缠烂打。”
“所以呢?”他声音微哑。
“我不知道。”她抬头看着他,满眼茫然凄惶。
“你不知道什么?”他低哑出声,锐利的眼眸盯住她的人。对于她的迷乱和迟疑,他没来由地恼怒。
她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呢?她那种看到他就会两眼放光的眼神呢?不是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哪儿也不去,就想陪着他吗?
她又低下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你就当我没来过,那应该并不难吧……”她喃喃地说,像是自言自语。
他呼吸一窒,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惧怕。他弯下腰,托起她的脸:“你在说什么?”
她朝他笑,一身酒气。
“连……连许泽宁都知道给我订蛋糕,可是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讨厌你……”许是酒意上头,她结结巴巴地控诉,迷蒙的眼没有焦点,像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三哥……”她唤他,声音软绵绵的,“不爱是不是也有不爱的好处呀?可以随时开心,也可以随时放弃……”
“可是,我好难过呀,我一想到放弃,”她撇着嘴,捂着自己的胸口,眼泪汪汪的,“这里就要痛死了……”
程立看着她,只觉喉咙发紧,心脏似被人狠狠地揪住。
沈寻扶着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的身后是万家灯火。程立看得心惊,将她拉进怀里,牢牢地护住。
“你说,如果我今天从这里掉下去了,你会不会难过?”她趴在他的胸口柔声嘟哝。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蠢死的,不值得。”
“…………”
程立摸了摸她微凉的手臂,皱眉:“我带你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大步往楼下走。沈寻搂着他的脖子,像只慵懒的小猫,轻轻吻着他的侧脸,一下又一下,仿佛怎么吻都不够,甚至放肆地伸出小小的舌尖,偷袭他的耳朵。
“不怕人看到?”他呼吸不稳,耳根泛红,“再捣乱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才不会。”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有些担心地搂紧了他。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孩子。
不过几十级台阶,她在他怀里随着他的步伐一颠一颠的,他宽阔的胸膛,就像幼时的摇篮,舒适、安全。
“三哥。”她鼻音轻柔。
“嗯?”
“我希望这楼梯没有尽头。”
“那是恐怖片。”
她咯咯地笑:“讨厌,你怎么一点也不浪漫?”
“恭喜你终于认清现实。”
“小舅今天也说让我走。”
“他说得没错。”楼梯转角的黑暗里,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绝情,“你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程立一时没听到回应,以为她睡着了。
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远处的夜空突然燃起几簇烟花,不知谁家在庆祝喜事。
烟花渐散,他低下头,看见璀璨斑斓的光影都落在她的眼中,光影慢慢淡去,只剩下他的影子。
“你说的我知道,”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是程立,你在这里。所以,我也会在。如果你不离开,那么,我也永远留下。”
“留下做什么?”他问。
“做你的妻子。”她答。
程立脚步微微一滞。
她却似酒意上涌,倦了困了后,缓缓地闭上眼。
只有这样迷醉的姿态,才敢说出灵魂深处的渴望。不知道听的人有多感动,说的人自己却先红了眼眶。所以要藏起来,嘘,不要让他发觉。
程立把她放到床上,她却悠悠转醒,迷蒙的水眸凝视着他。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搂住他的脖子,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笑容神秘,“我今天送给自己一个礼物哦。”
“什么礼物?”他问。
沈寻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缓缓向上滑动,上衣跟着被拉起,雪白的肌肤一寸寸裸露……视线落到某一处,他浑身一僵。
左侧浑圆的下方,原本无瑕的肌肤上,文了一个词——Morpheus。
黑色的字体,还泛着红。
“文身师说,我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不适合文在那里,所以,我就换了一个地方。”她看着他,笑容甜美地举起手腕,“我妈妈叫林莲,所以我把这朵莲花文在了这里,而你,你在我心上。你说,妈妈会不会怪我偏心?”
“痛吗?”他目光涌动,瞬间哑了嗓。
“痛,我没有用麻药。”她可怜兮兮地点头。
“为什么没用?”
“因为……喜欢你就是这么痛啊。”她轻叹,用最无辜的眼神,说出最天真的话,编织最狡诈的诱惑。
一贯冷静的程队顿时失了言语,落在她胸口的长指轻颤,暴露了他的情绪。
她却拉住他的手,按在那个位置。
手掌之下,是鲜活的心脏,一下下地跳动,仿佛在声声唤那个名字,Morpheus,Morpheus。他几乎有种掌心被灼伤的错觉。
而她贪婪地凝视面前这张冷峻的容颜——亲爱的墨菲斯,我的梦神先生,你赐予我妖艳迷人的爱情,摄我灵魂,惑我心智,使我成瘾,让我在这一场美梦里流连忘返,却没有告诉我,在你自己的梦境里没有我。
可是,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你?这一场相遇,已经让我成为过河的兵卒,只能向前。所以现在,就让你进入我编织的梦吧。一场我倾尽所有也要让它成真的梦。因为舍不得放手,舍不得离开,所以,即使是一条荆棘路,我也要走下去。
“我,沈寻,以这个文身起誓,我要永远陪着程立,无论祸福贫富,无论伤病死亡。”她笑,眼波潋滟,似最美的湖水,要将他溺毙,“所以,我恳请你,做我的丈夫。”
言毕,她微微起身,认真地、虔诚地吻上他的唇,虽然蜻蜓点水,却似用尽全力完成了一个最郑重的仪式。
在他蓦然怔忡之际,她再次合上眼,安心地沉入梦乡。留下他,在深沉的夜里,像失了心魂的雕像,久久未动。
程大队长又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但一到天亮,仍像打了鸡血一样,早起去敲某人的门。
足足过了半分钟门才打开,露出一张刚打扮完的小脸。
黑眸静静地凝视她——到底还是年轻,无论前晚怎样醉生梦死,第二天仍可以明艳动人。程立突然间有些感慨,方才自镜中,他看见自己眼下有淡青与细纹,源于睡眠不足,果然是岁月不饶人。
沈寻愣愣地看他:“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酒醒了没有。”他淡淡地答,显然对她语气里的意外感到不怎么满意。
“嗯,好像是喝多了……头有点疼。”沈寻揉揉脑袋,“你昨晚去哪儿了呀?我都没等到你,我记得我和江北他们喝了酒,然后去天台吹了吹风……就是死活想不起来怎么回来的了。”
“想不起来?”他声音很轻,眼神有点怪异。
“难道是你送我回来的?”她抬起头,望着他猜测。
“是。”他紧紧盯着她,挟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啊?”沈寻窘迫地笑,“噢,难怪你知道我喝醉了,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低声重复,黑眸中闪过错愕,还有深藏的恼怒,“你昨晚对我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
“我对你说过什么?”她瞪着迷茫的大眼。
“你在生气?为什么啊?”沈寻看着他紧绷的下颚和阴沉的脸色,忐忑地追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话了?如果有,我道歉……”
他瞅着她足足十几秒,才冷冷地回答:“没有。”
“下楼,你该吃饭了。”他沉声命令。
沈寻眨眨眼,看着他一张冷脸。
说得她好像除了吃饭就无事可做了一样。还是,他更想说“你该吃药了”?
看来程队的侦探功夫还不到位,在英国混了这么多年,英国酒吧的威士忌文化那么强,浸淫久了也能浸出些酒量。喝醉断片儿?拜托,还以为她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沾一口Mojito(莫吉托鸡尾酒)就脸红?
哎……听,咔嚓,有冰块悄悄崩裂的声音,冰山大人啊,你努力hold住,小心内伤。
“真的没事吗?”沈寻狐疑地看着他,白净的面孔上呈现出最关切担心的表情,像病床前的孝顺晚辈。
程队不说话,低头点上火,一心和香烟谈恋爱,当她是透明人。
“你抽烟这么狠,小心得肺癌啊警察叔叔。”
她边说边霸道地取下那支烟吸了一口,又还到他嘴里,仿佛完全没注意滤嘴上留了一圈口红印记,贴上他的唇,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他侧首看着她,黑眸深沉:“我媳妇才有资格管我。”
她“哦”了一声。
程立等她下文,结果没有。她转身拿起她的包,又忘记手表,匆匆戴上,一派忙忙碌碌的样子,之后慌张地抬起头:“我好啦,可以走了。”
他沉默地站在门边,晨光里侧颜清俊,眼神深邃,紧抿的薄唇却泄露了淡淡的无奈。
她弯起嘴角,轻轻一笑。
你不知道,我等了这么多年,就为等一个你。来日方长啊程队。
程立边走边狠狠地抽完一支烟,却也排解不了心头忽起的郁闷。
——如果你不离开,那么,我也永远留下,做你的妻子。
——我沈寻,以这个文身起誓,我要永远陪着程立,无论祸福贫富,无论伤病死亡。所以,我恳请你,做我的丈夫。
那么甜美的话语,那么毒的诱惑。
而她,居然忘了。
大好清晨,空气清新,他却觉得胸口憋得慌。
他怎么会被这么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下了蛊。
他正要扔烟头,却看到滤嘴上红艳的唇印,视线陡然一滞,顿时想入非非,十秒钟脑中放完一部色情片。
他一抬头却见始作俑者正欢快地奔向点餐处,一看就有好胃口。
呵,简直气得牙根都要咬碎了。若不是大庭广众,真想把这小孩的屁股打开花。
吃早饭时李萌通过微信发来两张照片,是两件连衣裙,不同的颜色和样式,然后打电话给她:“昨天追求者送的,给你留一件。”
“大牌潮款啊,追求者很大方嘛。”沈寻调侃。
“深蓝色这件给你,今天就给你寄过去。”李萌说。
“为什么是这件啊?”她问。
“这件显老,你穿正好配你三叔。”李萌答得一本正经。
沈寻被牛奶呛到。
她抬头看见程立面无表情地瞅着她,眼底黑漆漆的。
三叔……这个称呼好像还不错。
她扶额,挡住自己抑制不住的笑容。
挂掉电话,李萌仍以微信发来问句:三叔到底哪里好?
沈寻想了想,回了几个字:冷静沉稳中透着点骚。
叫人心痒。
一张长桌前,程立坐中间,沈寻低眉顺耳地守在他左手边的一角,听他们开会讨论。她面前是摊开的笔记本,跟着会议内容勾勾画画了两页,俨然半个警务人员。林聿听说她生日却独自跑出去文身,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遂下令将她纳入程立的保护范围,差点就补上一句“7×24小时贴身看守”。
她瞅见程立长指轻轻敲击桌面,知道他犯了烟瘾,只是会议室里还有怀了孕的同事,他必须克制。只见他低头,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杯了。
突然间,沈寻很想伸出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桌上电话会议的设备铃声响起,连线后张子宁的声音传来:“季柯,我已经用微信发过去了几张照片。”
半分钟后,随着投影上图片的切换,张子宁开始汇报他和赵玫华在瑶水寨春晖小学了解的情况:
“校长叫李林,今年57岁,年轻的时候曾被分配到景清市光明小学做数学老师,瑶水寨是他老家,他40岁的时候回到这里,办了这所春晖小学。目前学校有三十六名学生,主要是寨子里家庭条件比较差的孩子,前几年的学生,也基本读到小学毕业就不再继续上学了。学校的作用主要是让这些孩子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帮助他们到社会上工作。固定的老师就是李林和他23岁的女儿李真,学校目前还是能够得到一些公益机构的支持,也一直有支教的老师陆续过来。除了我和玫华,现在学校里有一位支教的女老师方可,上海人,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半年,9月要去美国读研,现在处于gap year,此外还有一位本地的老师,主要教手工和音乐课,每周来两次,叫玉而。”
耳边响起的名字让沈寻手上的笔骤然一滞。
她望着照片上女人的大半边面容——虽然是子宁他们匆忙之间抓拍的,但那妩媚的眉眼和微笑,正是她认识的那个玉而。
“怎么了?”程立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利眸盯住了她。
“我认识她,”她指了指照片,“她是巴顿的老婆,巴顿客栈的老板娘。”
“没错,玉而也是这么介绍她自己的。”张子宁在电话那头确认。
“巴顿是我之前在英国的同事,在客栈里他把玉而介绍给我认识。”沈寻补充。
程立淡淡地应了一声。
沈寻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看见他低头的瞬间,眼底风起云涌。
“程队,目前我们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我们已经按你之前的交代,偷录了李林、李真、方可和玉而的教课内容,也翻拍了他们的教案,今天晚点我会都发给季柯。”
“好,先这样,你们继续观察。”程立吩咐,随即看向沈寻,眸光耐人寻味:“沈老师,要麻烦你陪我再去一趟客栈了。”
沈寻一怔,点了点头。
“所以,你觉得有问题?”林聿倚着办公桌,看着坐在一旁的程立。
后者抬眼看向他:“客栈有没有问题还不好说,边境的客栈向来是缉毒的监控重点,他们应该不会在客栈有什么具体行为。但客栈里的人,值得去会一会。”
“照你之前跟我说的情况来看,确实巧合和疑点太多。”林聿点头,“烟盒的事情,寻寻还没发现吧?”
“没跟她说,在这件事上,她越自然越好,”程立起身弹了弹烟灰,“好在她没什么烟瘾,白天从来没有把烟盒带到办公区域来。”
“也算是运气,那晚被你发现了。”林聿感慨。
“送她这个东西的人,心里很矛盾。”程立吐出一口烟,眸光深沉。
Perseverance,Love,Enthusiasm,Hope。
坚持,爱,热情,希望。
看上去满满的正能量。但是倒过来首字母相连——HELP。
是在求救。
他发现了烟盒里的窃听器,是一个微型回拨设备。对方可以主动选择窃听的时机,只要发出讯号,设备就会自动回拨到对方手机,将烟盒周围的声音传过去。
这些天,沈寻身边发生的事情,对方究竟知道多少?是否包括在冯贵平家她和李娟的所有对话?究竟是谁在窃听?又是谁想求助?
那一夜在沈寻的宿舍,当他发现烟盒的秘密后,他盯着她沉睡的容颜,千头万绪。但任何一个念头都令他不安。
“女儿家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做长辈的也没办法。虽然寻寻心甘情愿做诱饵,但是……”林聿看向他,表情严肃,甚至带着点警告,“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我都希望你把对她的伤害控制到最低。”
“我尽力。”程立摁灭烟头,声音低沉。
男人间的承诺,只言片语,却抵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