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中毒,他痛得日夜难安。此时痛意虽不能说是尽除,但也消减十之八九,又有救星在侧,心下安宁,浑身放松,倦意袭来,晕晕欲睡。但他还是硬撑着吩咐李如风:“让厨房准备明早的饭菜,她不挑食,什么都吃,但有几味菜肴糕点乃是最爱……”他说出那几道菜肴糕点,如数家珍一般。李如风听得目瞪口呆:“殿下如何知晓她的饮食喜好?”萧凛张口便答:“自然是因为……”说到一半,忽然愣在那里。因为
萧凛大惊,抱着她翻身坐起,连声问:“你怎么了?”
苏离双目紧闭,面色灰白,一动不动。
“快!叫大夫!”萧凛一迭声唤,“快请府医过来!”
李如风也被吓到了,慌慌出去叫人,老夫人则上前去试她的鼻息。
鼻息温热。
“应该无事!”她劝慰道,“应是太累了!这一整夜,她都没歇息呢!”
“可她身上好冷!”萧凛紧紧抱着苏离,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苏离浑身是汗,满面通红,衣衫已然湿透,看起来不知多热似的。
可抱在怀里方知,她的身体很冷,冷得都有点冰手。
那股子慑人的寒意,让他的心一个劲的往下沉。
他伸指去探她颈脉。
指尖下的脉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颇是有力。
他心下稍安,摸过枕边汗巾,轻拭她额角薄汗。
丝帕触到她满布斑点的半面容颜,想到她的遭遇,一颗心紧紧揪起来。
殿外响起脚步声。
府医背着药箱疾步而入。
“快瞧瞧她!”萧凛急急道。
府医吴争匆忙上前,去探苏离的脉搏,片刻后,眉头紧皱。
“怎么了?”萧凛的心瞬间高悬。
“这位姑娘气血两亏,明显是过度失血之兆!”吴争道。
“的确是失了不少血!”老夫人轻叹,“可有性命之危?”
“那倒没有!”吴争摇头,“虽气血严重不足,但这脉相尚算平稳,只是她身体极度虚弱,未能得到及时调养,又似劳累过度,这才出现短暂晕厥!无妨,老夫帮她扎上几针,很快便能苏醒!”
他动手施针,几针下去,苏离果然缓缓睁开双眼。
“可算醒了!”萧凛轻舒一口气,还想说什么,怀中的小姑娘的眼睛又闭上了。
“怎么又晕了?”他登时又急出一身汗。
吴争伸手探了探,道:“殿下莫慌!她不是晕了,是睡着了!殿下莫要再抱着她,寻处软塌,让她好生睡上一觉便好!”
“送老身房间去吧!”老夫人忙道。
萧凛摇头:“就在这里安歇吧!”
他小心翼翼的将苏离放在自己身侧,又拉了衾被,轻轻盖在她身上,把被角掖了掖。
“这……不妥吧?”老夫人轻声道。
“有她守着吾,吾心才安!”萧凛哑声回,“再者,祖母处没吾这里暖,她身上太冷,去祖母处受了寒,再招了病,如何再为吾解毒?她如今是吾的救命稻草,万万疏忽不得!”
“这倒也是!”老夫人点头。
非常时期,自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太子现在感觉如何?”老夫人又问。
“浑身轻松!”萧凛回,“今夜,应能睡个好觉了!”
自从中毒,他痛得日夜难安。
此时痛意虽不能说是尽除,但也消减十之八九,又有救星在侧,心下安宁,浑身放松,倦意袭来,晕晕欲睡。
但他还是硬撑着吩咐李如风:“让厨房准备明早的饭菜,她不挑食,什么都吃,但有几味菜肴糕点乃是最爱……”
他说出那几道菜肴糕点,如数家珍一般。
李如风听得目瞪口呆:“殿下如何知晓她的饮食喜好?”
萧凛张口便答:“自然是因为……”
说到一半,忽然愣在那里。
因为什么?
他怎么忘了?
但刚刚明明就记得。
所以才可以自自然然说出来。
感觉之前曾说过千百遍似的。
可这会儿细究,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除了清远镇见礼那一面,两人再无交集。
她主动上门,他都不曾记起她是谁。
见她落泪,才想起那年那只小哭包。
他怎会知道她的喜好?
萧凛坐在那里发怔。
李如风好奇催问:“殿下,因为什么?”
萧凛掠他一眼:“孤做事,要跟你解释?”
李如风缩缩脑袋:“是!”
“滚吧!”萧凛摆摆手。
李如风乖乖滚开,又贴心的将卧房的门轻轻带上。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烛影轻摇,纱帐轻舞,外面冷雨依然萧萧,屋内却是暖意融融。
萧凛支起胳膊,侧身端详枕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睡得正香,纤长浓翘的睫毛低垂下来,像两排小扇子,在眼底留下淡淡阴影。
她的睡颜恬静美好,只是面容过于消瘦。
他一只手掌,便能将她那小脸遮得一干二净。
“该多吃一点,养胖一点才好看!”
他看着她的脸,模糊想着,沉沉睡去。
苏离此时也沉在黑甜梦乡中。
她实在是累极了。
自重生归来,便是马不停蹄,公堂才刚斗罢江家人,这边又直奔谢府救人,真正是心力交瘁。
这会儿好不容易歇下来,睡得酣畅淋漓。
只是睡着睡着,又开始做梦。
她又梦见前世萧凛杀进江宁侯府的情形了。
他冲进暗室,浑身是血,白发苍苍,腰身佝偻着,腿一瘸一拐,明明不过二十余岁,却似是六十老翁。
苏离看得心酸不已,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看着他将自己安葬,看着他去找萧玦江清歌寻仇,尔后,落入他们所设的陷阱,被押入大牢。
再之后,情景变幻,她看到刑场高台之上,萧凛被悬于渔网之中,身上肌肉翻卷,鲜血淋漓。
刽子手刀光闪亮,在他身上零切碎割,而台下围观的人群则连声叫好,争相抢夺刽子手掷下的肉片……
这本是书中情景,此时却无比真实的呈现在她面前!
那般的惨烈血腥,令她心中大怮,不顾一切疾奔而去,手中长剑狂舞,剑尖所指之处,血光飞溅。
她杀得酣畅淋漓,可那刑场边上的士兵,却似怎么也杀不完,刽子手的刀再度扬起,苏离目眦尽裂,嘶声哭叫:“殿下!殿下啊!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苏离!苏离!”耳边有人焦灼低唤,“醒一醒!快醒一醒啊!”
额间有冰冷的物事触过来。
苏离倏地睁开双眼!
眼前已是天光四亮。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衾被上留下斑驳细碎的光点,窗外一棵桂花树,此时正摇落一树金黄。
而眼前的萧凛,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