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鸾笑的快没了脾气,轻描淡写的道:“北方宅子宽阔,原本跟南方的小巧玲珑没得比,不一样的建造格局罢了。”不管怎样,一家人见了熙安收拾出来的房子都还满意。熙安看见林太太脸上整个儿轻松起来。林太太确实满意,她这一路受了苦,好歹在这儿能觉得有个家样了。这院子北边有八九间屋,很是宽敞,东西又有厢房,南边几间屋分别做了厨房浴间,厨房旁边的炭池子里头已经装满了炭,以备林家冬日之用。林姑娘选了东边的一间厢房起卧,定了隔壁做书房也一并做些女红之类,林颂枫住哪儿都可,便选了西边的厢房,留了正房给林先生林太太。
魏翌一件银白色长袍,五彩丝攒宝石腰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头上戴着紫金冠,又系了一件大红色镶金边的五福如意披风,冬日的寒风之中站立,真个儿面如冠玉,身形如松柏,神采飞扬,叫人见了觉得阳光都落到了他身上一般。
亲人相见,林先生也不忘介绍儿女,魏翌站定与众人分别见礼。
林颂鸾的那句师弟突然就叫不出口,她几乎下意识的抚了一下头上的青丝,原本自傲的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一下子变得黯淡了下去,连跟父亲久别重逢都没能使她更为欢欣喜悦。
相比较而言,林颂枫更加耿直一些,直接道:“还以为武将世家的儿郎都个个粗犷豪放,不想师弟竟是这般的俊秀人物,以后少不得要常常打扰师弟,还望不要嫌弃才好。”这师弟说的毫不迟钝,那是又亲切又自然。
林颂鸾闻言连忙替他描补:“让师兄见笑了,我弟弟性子直爽,跟了父亲进学又早,还请师兄多多包涵。”伸手扯了林颂枫的衣袖不许他继续多言。
魏翌笑:“林姑娘过虑,林公子客气了,我也盼着早早见到林公子呢。”话说的很漂亮,但话里一点也没有深入结交的意思。毕竟要是显得亲热,叫师兄弟可比叫公子姑娘的好。
林颂枫还要再说,林先生道:“天气冷,进去再说。”
一行人到二门。
熙安跟着路妈妈迎了上来。
熙安一边噙着笑,一边暗暗打量这家人。
林太太是个面容白皙,身形娇小的妇人,林公子还是一脸孩子气,林姑娘身材中等,五官精致,很是矜持。
林公子跟林姑娘手里都拿着包袱,路妈妈迎上去之后,林姑娘更是将包袱直接抱到了胸前。
路妈妈热情的说道:“林太太跟公子姑娘这一路辛苦了,我们家老夫人念叨了好几日,可终于把您们盼了来了,林先生阖家团圆,再好不过的事情……”
林太太大概不惯应酬,目光怯怯的看了丈夫。
林先生目下无尘,连路妈妈是谁都不大清楚,于此事无能为力。
还是林姑娘聪明,看了魏翌。
魏翌咳嗽一声,喊了熙安:“熙安过来,”扭头对了林太太道:“师母跟林公子林姑娘的房子都是这丫头看着收拾的,若有不合适的地方尽管找她。路妈妈是母亲身边的妈妈,熙安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可找路妈妈说话。”
林太太见连房子都给准备好了,心底感激不尽,林颂枫跟林颂鸾则误会,以为熙安是给他们的使唤丫头。
林颂枫把包袱往熙安怀里一放,熙安小小的个头完全被埋住了,林颂鸾见弟弟也不知让着她这个姐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瞪完想起魏翌在身边,连忙描补:“我们的行李那么重,你自己拿着。”
林颂鸾又看了一眼熙安,顿时心里更加不喜欢。一个下人丫头,长得跟娇小姐一般,穿的比她还好,哼,没有那样的命,就别作那样的打扮!
熙安的心哇凉哇凉,这林家,别说赏赐了,连一句谢都没有,刚才林姑娘的眼神跟小刀子一般。
大宅门里最要不得乱发善心。
熙安的目的没达到,之前那费的功夫就只当是用心当差了,见林颂枫听了姐姐的话果真过来接她手里的包袱,便毫不客气的又还给了他,笑着道:“林先生高洁,没想到林姑娘跟林公子也这么客气。院子里头一切都是妥当的,林先生并不要人伺候,所以只有一个打扫院子的粗使,还有一个会做南菜的厨娘。林太太去看看若是还需要什么,只管到九爷的书房院子里头来问奴婢。”
魏翌又在心里冷笑,依照他看,这通篇就这“九爷”二字是这破丫头想表达的,让这林家人知道她是他的丫头。这会子倒是知道拿他当挡箭牌了。
当着外人的面,他不收拾她,回头可得好好给她找点儿事儿。
林颂枫没在意,他刚进京,这一路的赞叹还没发散完,这会儿也没心情关心这些小节:“这宅子可真阔,真大!”又问有没有湖,占地多少亩等等……“南边多水,家宅里头有湖不算什么,难得是北边儿竟然也有湖……”
魏翌笑道:“林公子住的院子后头就是湖,现在天还不够冷,等结了冰,京里不少人都来我们家参加冰嬉。”
南边儿别说结冰,就是雪花都难得一见,冰嬉的事林颂枫也就在书里看到过,还没真切的见识一次呢。
他是真赞叹,所以林颂鸾也就越发的气恼,这也显得太没见识了,纵然他们家比不上,可也不能缀了读书人的气节。
偏林太太觉得儿子说的对,觉得林颂枫跟魏翌这个主人相谈甚欢这很好,不住的点头赞同。
路妈妈抿笑看了这一家人,今儿她算是开了眼,回头也有话对了老夫人说叨。
她们九爷的师兄弟,呵呵。当朝太傅亲自给九爷启蒙,太傅的学生才能算得上是九爷的师兄弟吧?!
进了院子,林颂枫又叹,“这院子比我们家的还大。”
林颂鸾笑的快没了脾气,轻描淡写的道:“北方宅子宽阔,原本跟南方的小巧玲珑没得比,不一样的建造格局罢了。”
不管怎样,一家人见了熙安收拾出来的房子都还满意。
熙安看见林太太脸上整个儿轻松起来。
林太太确实满意,她这一路受了苦,好歹在这儿能觉得有个家样了。
这院子北边有八九间屋,很是宽敞,东西又有厢房,南边几间屋分别做了厨房浴间,厨房旁边的炭池子里头已经装满了炭,以备林家冬日之用。
林姑娘选了东边的一间厢房起卧,定了隔壁做书房也一并做些女红之类,林颂枫住哪儿都可,便选了西边的厢房,留了正房给林先生林太太。
魏翌今天能来作陪还是受了母亲的嘱咐,此时耐心快要耗尽,直接拱手道:“先生一家刚团聚,翌就不打扰了,等先生将家人安顿好了,再给先生家人接风洗尘。”
林先生颔首同意,他教导魏翌也是无奈之举,在他眼里,魏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师徒俩一个不爱学,一个勉强教,这师徒情分薄如蝉翼,说实在的,今日魏翌能站在门口迎接家人,已经很叫林先生吃惊了。是以,魏翌说的诸如接风洗尘的客套话林先生也没放在心上。
魏翌要走,熙安也跟着走,前几日奔波的热情这会儿完全的偃旗息鼓。
老夫人听了路妈妈描述的林家众人的寒酸劲,没如路妈妈料想的那般欢笑,说了一句:“可怜见得,从普膳坊叫一桌席面进来,贺一贺林先生一家团圆罢。”
想了想又突然问道:“熙安那丫头在做什么?”
路妈妈做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被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才连忙答道:“九爷说要写诗,要按着九九消寒,一日做一首诗,让熙安抓紧了时间做出九九八十一张诗笺来。”
老夫人笑着只说了一句“这孩子”,就打发了路妈妈下去。
上头人有上头人的烦恼,下头人呢,烦恼更多。
主子一句话,奴才跑断腿。
熙安这会儿就是如此,忙活到傍晚,才把笺纸放在模子下头,又搬了石块压上,累得腰酸背痛直喘气,一句话也不想说。
好不容易挪动到一旁,捶着肩膀坐在木机子上发呆。
也亏了这院子在内院后头,傍晚的时候前头热闹,后头反倒安静下来,隔壁轻声细语的说话声听不真切。
早上没得了赏,午饭的时候她郁闷的一连吃了两个馒头,这会儿虽然累倒是一点都不饿了,便借着傍晚的余光想了自家心事。
前世的记忆依旧新鲜齐整,初初考上军校,年轻气盛,见了几个骗子做套,看不过眼,上前揭发却被人从台阶上推了下来,醒来却换了世界。说是穿越,前身的记忆一清二楚,亡故的母亲,柔弱的父亲,印在心底。说是黄粱一梦,却又清晰记得前世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喜悦,辞别家人独自北上的感伤,还有那摔到台阶上脑壳的剧痛,以及晕过去之前众人扭曲的面容……
焦虑,伤心,父亲的哭泣,一点点的浇灭了她回去的希望,父亲的病急需救治,她不得不卖了自己。
大宅门里头的丫头,小心翼翼的生存,这三年里头,没有一天忘记她的初衷,赎身出去。
可签了死契如同判了无期,赎身并非容易事。头一件便是要有足够的钱。内宅丫头们想要赚几个钱,做点女红,譬如帕子,荷包,络子之类的卖给外头算是一条道。但很可惜,熙安母亲早逝,进了魏府,也是在书房伺候,没有学女红的机会。
她倒是画的一手好花样子,可纸笔都是府里的,偶尔给老夫人,夫人们院子里头的丫头们画几张也还罢了,想要外销,九爷若是知道,挨顿板子都是轻的。
九爷看着对什么都毫不在意,可她知道,他这人阴狠着呢,心思跟带了刺似得,又是众星捧月的长大,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