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深深地望着她,她刚刚平复的心跳便又疯狂了起来。良久,宁昭才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这些日子你一直在为太后侍疾,又将寿宴操持得这样好,辛苦你了。”“这是臣妾的本分,”彭清音并不居功,“臣妾多谢陛下爱重。”“不必时时刻刻都拘着自己。”宁昭朝她招了招,指了指身侧,“你来这边坐下吧。”瘨“谢陛下。”彭清音在桌案一侧的圈椅上坐下,只坐了一点,脊背挺直,显得还是很紧张。“朕又不是夫子,”宁昭嗤笑了起来,“看着倒像是朕要考校你什么。”
长乐宫中灯火通明。瘨
近些日子一直陪太后住在慈宁宫,乍然回到长乐宫,竟是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彭清音已换下了寿宴上的盛装,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常服;她刚刚洗浴过,一袭如同锦缎的乌发才刚绞干,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脸上半点儿粉黛也还没来得及上,没有那些厚重的妆容加持,她看上去很是稚嫩,抬眼间还有些少年人特有的天真懵懂。
“娘娘,太后赐了酒来。”莲心从殿外进来,面上有一丝喜色。
太后喜欢她们娘娘,寿宴上专门的提点,又在此时赐酒,桩桩件件都显示着恩宠与看重,她们这些跟着伺候的奴婢,自然面上也有光。
“放在桌子上吧。”彭清音任由莲梦给她梳头,有些心不在焉。
“娘娘怎么不高兴?”莲心忍不住地问道。
彭清音回过神来,却笑了:“怎么算高兴?本宫现在什么都不做,专门捧了那壶酒在怀里,特特地等着陛下来,这样才算是高兴?”瘨
她说得太有画面感,莲心莲梦都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远远地就听到你们的笑了。”
宁昭没有让人通传,直接走了进来。
“陛下。”
彭清音急忙起身,红着脸给宁昭行礼。
“免礼。”宁昭抬手,直到彭清音起身,他这才看清她的装扮。
这样清水出芙蓉一般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瘨
“陛下……”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上,彭清音下意识地伸手绕着发梢,“臣妾失仪了。”
从她入宫以后,宁昭待她,在她看来,大约是跟待她父亲没什么区别的——毕竟没有那个皇帝,对待新入宫的妃子,会是让她“查案”的。
但她并无所谓,她是彭家的女儿,彭家的女儿自有风骨。
父亲在前朝,她在后宫,都是一样的。
可今日分明又不一样。
太后之前在慈宁宫中提点她的话,不知怎地,竟是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再加上寿宴之上,太后意有所指的那几句话,她愈发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仅心砰砰乱跳,连她的眼睛都不听使唤了起来——她竟是无法再如平常那样,心平气和地同宁昭说话了。瘨
身为彭家的女儿,她怎能如此失仪?
这样的念头一浮现,全身沸腾的血液有了一丝冷静;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些许难堪——这轻薄而又娇俏的衣衫,这随意披散的长发,殿内不知何时点起的甜香……她难堪地低下头,然后看到了自己的足面。
夏日炎热,寝鞋亦是用了最柔软轻薄的料子,她未着袜子,一双玉足半踩在这寝鞋上,露出半截白净如藕般的脚面。
女子之足娇贵,不能轻易示于人前。
她今日这般,如此轻浮,如此……像是蓄意勾引。
彭清音心中羞惭更甚。
“甚少见你如此紧张。”宁昭有些惊讶。瘨
毕竟,从彭清音入宫以后,就一直表现得极为少年老成,言语行事都是滴水不漏;甚至,在他让她调查云予微伤口的事时,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不仅察觉到了真正的原因,甚至还大胆地揣测了他的想法,提出了一个令他满意的解决方法。
这样的一个女子,竟也有慌张的时候。
“臣妾失仪了。”彭清音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反常到如此地步。
宁昭深深地望着她,她刚刚平复的心跳便又疯狂了起来。
良久,宁昭才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这些日子你一直在为太后侍疾,又将寿宴操持得这样好,辛苦你了。”
“这是臣妾的本分,”彭清音并不居功,“臣妾多谢陛下爱重。”
“不必时时刻刻都拘着自己。”宁昭朝她招了招,指了指身侧,“你来这边坐下吧。”瘨
“谢陛下。”
彭清音在桌案一侧的圈椅上坐下,只坐了一点,脊背挺直,显得还是很紧张。
“朕又不是夫子,”宁昭嗤笑了起来,“看着倒像是朕要考校你什么。”
这话有几分俏皮,连彭清音也忍不住地浮出了几分笑来。
“若是陛下是夫子,”彭清音微笑,“臣妾反倒有些信心了。”
她从小聪颖,读书更是过目不忘;父亲严厉却也并不古板,家中的女孩儿是跟男儿一样,皆是要上学堂的,只是女孩儿不用学做文章。
偏偏兄长幼时贪玩,做文章也不用心,被夫子骂完被父亲骂;她年纪尚小,还不懂事,跟着其他兄弟姐们一起嘲笑到了兄长跟前,被兄长反骂还不服,自写了一篇文章写了兄长的名字交上去,竟是赢得了夫子连连称赞。瘨
如此兄长倒央她替做,夫子对父亲夸赞兄长长进飞速,父亲喜出望外,亲自考校兄长,替写之事这才败露。
彭太师对此引以为憾,常常道,若是她是儿郎,彭家一族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但她不是个男儿。
自入宫后,她常常想,后宫与前朝也没什么不同,父亲在前朝为官,她在后宫,也是一样。
可到了今日,面对着宁昭,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到底是不一样的。
“朕没那么可怕。”宁昭并不反感彭清音,即使她同太后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联系,但那也没什么关系。
她曾经向他表明过他的诚意,并且他也明白,她在后宫,夹在他与太后之间其实有太多难做。瘨
但没办法,彭冠仪是太后那边的人。
她既然入了后宫,从一开始就该明白,她所面临的艰难。
“陛下不可怕,”彭清音摇了摇头,“只是臣妾难以抗拒龙威罢了。”
宁昭微微地笑了笑。
小姑娘虽然不坦诚,但讲话很好听,兼之她年纪小,即便是再浮夸的话说出来也就没那么腻味,反而有种别样的愉悦。
片刻,宁昭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那瓶酒。
“这是太后所赐。”彭清音注意到了宁昭的目光,半晌,慢慢解释道。瘨
宁昭点了点头,却并未有动作。
彭清音缓缓地持起了酒壶,欲要斟酒。
太后的话又在脑海中萦绕不散,她的手微微一抖,酒洒出了杯子。
“陛下,”她最终还是放下了酒壶,拿起丝帕一下一下地将洒出的酒擦了,而后看向宁昭,面颊微红,目光却无限清明,“陛下今日寿宴上已饮了不少酒,此时不便再饮了。臣妾吩咐小厨房为陛下准备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