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了盛棠宁从夜色中走来,忙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灯笼,又小心将房门掩起来,才问,“姑娘,见到燕城世子了吗?”盛棠宁点点头。原来那日,不止燕城瞧见了她,她也认出了燕城。少年眼里不加掩饰地惊艳她瞧得分明。于是有了那条不慎遗失的帕子,也有了今日两人偶然的相见。这是盛棠宁能为自己选得最好的一条路。她如果能嫁给燕城,余生坦荡顺遂自是不必说。还可以跟着他远去南境,离开上京。她再不想留在这承平侯府里,也不想困在那人身边。
之后进了宫自不必说。
哪需裴景明和裴子萋带着,燕城一人便揽了全部的殷勤。
只是宫宴到底比不得府里私宴,规矩繁琐,男女眷需得分席而坐。
盛棠宁跟着裴子萋落座女眷宴席。
笙箫声起,教坊司歌舞伎鱼贯而入,身着彩衣盛装,翩翩起舞。
正是春殿嫔娥鱼贯列,重按霓裳歌遍彻。
裴子萋一边感叹这奢靡浮华,一边在底下偷偷拽盛棠宁的衣袖,“妹妹你看,燕城哥哥在看你呢!”
何须她提醒。
自打落座后燕城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这边。
在他瞧来,这席上自有了盛棠宁,满堂春色皆不过尔尔。
他的倾慕实在太过直白,叫旁边的裴景明都看不下去,“我说燕世子,你是来看歌舞还是来看我家清棠妹妹的?”
他嘁一声,“歌舞有什么好看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清棠妹妹更好看。
裴景明简直扶额,“你可收敛些吧。你这样明目张胆,她日后还如何许人家。”
燕城毫不在意,回头看着他,认真道:“她不需许别人,我娶她。”
贺景铖姗姗来迟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少年的心澎湃而又热烈,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显得尤为可笑。
他也的确是笑了。
眼底暗嗤,面上却不动声色,施施然撩袍入座。
再抬眸看对面羞涩婉转的姑娘,目光幽深无垠。
原来,这便是你所求的么?
散席出宫回府。
燕城寻着机会,凑到盛棠宁面前,垂眸看她,“清棠妹妹什么时候得闲?我去侯府寻妹妹说话。”
盛棠宁低眸,害羞不语。
裴子萋啧啧出声,佯装叹气,“感情这么些年都是我错付了。燕城哥哥来了侯府只找清棠妹妹,也不来找我说话。”
燕城知她打趣,也学不来上京城里弯弯绕绕的门道,直接取了腰间一把镶了宝石的短匕递给裴子萋。
她立马笑逐颜开,“谢谢燕城哥哥。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些事要和三哥哥说,我先过去了。清棠妹妹,你和燕城哥哥慢慢聊,不着急。”
她捧着短匕欢天喜地地跑开去,徒留盛棠宁在原地。
她难为情,也转身要走,被燕城挡在面前。
“妹妹别走。”
他着急道:“自上次望安寺一见,我找了妹妹许久。”
盛棠宁垂着眸不看他,“燕城世子找我做甚么?”
“我……”
他本想说出自己的心意,又怕唐突吓坏了她,于是改口道:“我拾到了妹妹的帕子,想着要还给妹妹才是。”
他从怀里取出一条绫帕。
是她那日离开匆忙不慎遗失的。
“谢谢世子。”
盛棠宁道谢,伸手想取回,却被他避开。
“我方才在席上不小心弄污了它。”燕城眼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还是等我下次见到妹妹,把它洗净了再还给妹妹吧。”
他又将帕子重新收回怀中。
匆匆一晃眼,盛棠宁分明瞧见帕子是干净的。
她没揭穿,轻轻“嗯”一声,算作应下。
宫门楼的观阙台上,两道身影伫立已久,恰将底下的情形瞧得清楚。
“那是燕城?”储君问贺景铖。
他回道:“是。”
储君感慨笑,“日子过得真快啊!想当年,我们几个同在宫中进学,他是最顽劣的一个,总是偷偷扯昭和的辫子,每每气得昭和直哭。当时我们还笑他年纪最小,是个愣头青。想不到如今大了,也有中意的姑娘了。只是可惜昭和一颗心算是白费了。”
“殿下多虑了。”
贺景铖看底下依依不舍的两人,面色无波无澜,“昭和公主和燕世子乃是天作之合。”
储君听出他话外之意,摇头笑,“你呀你!外人都瞧着你温润端方,怎得私下竟是个这般冷血无情的性子?若是叫上京城里那些爱慕你的姑娘瞧见,得揉碎了多少芳心呐!”
贺景铖听着,沉默不语。
“对了。”储君又道:“听说你此前在永州遇了袭,可有大碍?”
观阙台下,燕城已经离开。盛棠宁也提着裙,往宫门口的马车去。
清冷月光和她月白的裙混在一起,恍如那日,寺庙的禅房里荡漾起伏的素色帷帐。
贺景铖看着,平静出声,“谢殿下关心,微臣无碍。”
*
承平侯府里,采薇焦急等着,心急如焚。
瞧见了盛棠宁从夜色中走来,忙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灯笼,又小心将房门掩起来,才问,“姑娘,见到燕城世子了吗?”
盛棠宁点点头。
原来那日,不止燕城瞧见了她,她也认出了燕城。
少年眼里不加掩饰地惊艳她瞧得分明。
于是有了那条不慎遗失的帕子,也有了今日两人偶然的相见。
这是盛棠宁能为自己选得最好的一条路。
她如果能嫁给燕城,余生坦荡顺遂自是不必说。还可以跟着他远去南境,离开上京。
她再不想留在这承平侯府里,也不想困在那人身边。
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害怕恐惧不是假的,她时常午夜梦回,自己是那只被他碾在足底的雀,生生碾压,撕心裂肺地疼。
她害怕极了。
后来又添了望安寺梦魇一事,她愈发胆战心惊。
“采薇,我很害怕。”
盛棠宁握紧采薇的手,话音都是颤的,“你说,我能如愿嫁给燕城吗?”
“一定可以。”
采薇看她这副模样,心疼极了,连忙安抚,“我已经悄悄打听过了,燕世子没有定亲,他又那样欢喜姑娘,找了姑娘整整两月。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老夫人提亲,姑娘放心。”
盛棠宁这才落下心来,垂着眸,喃喃道:“一定要顺利才好……”
接下来的日子,燕城果然时时来承平侯府。
面上只说是找贺景铖叙旧,实则却是想着法子地来见盛棠宁。
时日长了,他的昭昭之心,简直众人皆知。
盛棠宁来听禅院请安,裴老夫人也会旁敲侧击地问她,“你觉得,燕城世子这个人,怎么样?”
盛棠宁低着眸,乖巧答,“燕城哥哥身份贵重,品行高洁,自然是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