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上去,瘦瘦弱弱,个子不高,带着一副银边眼镜,倒像是个文化人。他穿着不甚合体的西装,袖口早就已经发白,打皱。苏雪青知道,西装是苏父最后的体面和坚持,年轻时候的苏父也不是这样子的。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
冷,好冷啊。苏雪青哆嗦着抱紧了自己。
不对啊,自己不是死了吗?早就被林浩楠那个负心汉家暴致死,怎么还会感觉到冷?记忆的最后,自己和季轩在车里,出了车祸,季轩也死了。
一只温暖又粗糙的手,摸上了苏雪青的额头,那感觉好熟悉,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苏雪青蓦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年轻了很多岁的母亲丁佩兰。
母亲的头发盘了起来,依稀有几根零碎的头发露了出来。她眼尾的皱纹不像以前那么深,只有淡淡的几根。脸色有些苍白,眼圈发青,看上去是熬夜所致。
“雪青,我可怜的女儿,妈错了,下次一定早点收工回家,不让你再洗衣服。”
“大冬天的水太冷了,以后放着妈妈来就好啊。”母亲摸着苏雪青的额头,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温度。
“哼!”重重的冷哼声传来。苏父坐在墙角破旧灰色沙发上抽着烟头,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有什么好心疼的!女孩子家家不就是干家务的吗?你可真是!”
自己幻听了吗?苏雪青迷迷糊糊的搞不清楚状况。而且父母怎么年轻了这么多?
一阵冷一阵热,脑袋晕乎乎的。苏雪青将头转过去,打量这个地方。
这?不是自己幼时的家吗?
这是一间大概十几平方米的开间,墙上绑着一幅绣着粉色玫瑰花的布帘子,隔成了里外两间。里间放着一张一米五的大床,床垫有些地方已经破洞了,漏出洞里的棉絮来。大床边的墙角上摆着一个破旧的灰色沙发,也早已软榻下陷不成形了。
水泥地面上到处都是堆积的零碎杂物。塑料袋装着的衣服,吃过的食品包装袋,以及一些没洗的碗筷和厨具,一片混乱模样。
苏雪青正躺在外间的一个小床上,床板很硬,咯的她背部隐隐作痛。床旁边有一个简陋的书桌,抽屉都合不齐了,桌上面摆着一盏绿色的台灯和一摞摞摆放整齐的课本试卷,看上去像是高三用的。此时,台灯正亮着温暖的橙色光芒,这是家里唯一的光源。
“妈,我这是怎么了?”苏雪青哑着嗓子问母亲。
“傻孩子,你高烧两天退不下来,要把妈吓死了。”
高烧?苏雪青想起来了。她18岁高三的那年冬天,家里又没有钱交电费,苏父指挥她洗积攒了好久的棉服棉被。她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一整天,洗完了两大盆的衣服,然后就高烧不退,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两夜才退烧。
自己是重生了吗?重新回到了18岁的那一年?
呵,苏雪青只觉得世事弄人,有些可笑。上辈子的自己温良恭俭,努力做个好媳妇,好女儿。结果呢?老实人其实人面兽心,亲如姐妹的闺蜜要和自己共享老公。
懦弱无能,自己害死了女儿童童,蠢笨愚孝,父亲来讨要自己的丧命钱。
现在贼老天让自己重生了?自己就算重活一次又能怎么样呢?早就不想活了!
不对,季轩!自己可以改变季轩的命运啊!
高三的时候,季轩还没有被林浩楠这个人渣打断腿,只要自己及时阻止他厄运的发生,季轩还是可以继续参加飞行员招飞的啊!
苏雪青的上一辈子,只亏欠一个人。
对季轩,她心中有愧。当年害的季轩无法参加招飞,成了残疾,最后还出车祸和自己一起死了。
苏雪青暗下决心,既然老天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自己就必须抓住,改变季轩的命运,也要改变自己的!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和林浩楠那个人渣有一分一毫的牵扯!
苏雪青正入神的想着,突然被一只手重重的的推搡了一下,差点从床上摔下去,原来是苏父苏春来。
“喂,你这个贱丫头,是不是装病啊!我看你好的很!还不快下来干活,没看到这个家里乱成什么样!”苏父皱着眉头,恶声恶气。
苏父苏春来这一年四十有三,打眼看上去,瘦瘦弱弱,个子不高,带着一副银边眼镜,倒像是个文化人。他穿着不甚合体的西装,袖口早就已经发白,打皱。
苏雪青知道,西装是苏父最后的体面和坚持,年轻时候的苏父也不是这样子的。
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工作岗位,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后又娶了漂亮善解人意的母亲丁佩兰,生了可爱的女儿。可是,在苏雪青六岁那一年,苏春来下岗了。
从国企下岗后的苏父,性情大变。原来酷爱小资生活,每日都要看报纸、煮咖啡、听cd的他,变成了烟酒不离手的男人。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看谁不顺眼就上手,苏雪青和母亲没少挨他的打。
钱赚不来也就罢了,他还流连于麻将桌,靠着母亲去维持家庭生计。从来被圈养的如同金丝雀一般的母亲会干什么呢,只能打打零工,出卖廉价劳动力艰难度日罢了。
这个家,是由女人扛起来的。
看着年轻时候的苏父,苏雪青生不出多余的感情,爱都没有又怎会有恨呢。她亲眼所见,在自己死后,苏父没有为自己去讨回公道,反而只是追着林家人要钱。
可能,他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没有卖出一个好价钱吧!
“我怎么装病了!你看不到我在发烧吗!要不是妈回来了,你是不是就放任我去死?我去死就如了你的愿吧!”
“打死你个臭丫头!”苏父的手高高的扬起来。”唔!”母亲不敢拦只能恐惧的闭上了眼。
不像过去千百次那样,响亮的巴掌声没有响起。苏雪青这一次,鼓足了勇气,拦住了苏春来的手。
一双纤细的小手,紧紧的攥住苏春来的手腕。手微微颤抖着,像是害怕,像是没有力气,但却始终没有松开。
“从今天起,没有人再能欺负我,没有人再能打我,没有人!”苏雪青一字一顿的说。
“妈,我们走!”苏雪青拉起怔愣的母亲就往门外奔。
“雪青,给你爸爸道个歉吧,他也不是故意的。别跑了,妈和你还能往哪里去呢,再说,还有小磊他……”
“妈!不用担心!小磊我会管!你相信我!我们现在去外婆家!”
自己的母亲?对苏母来说,已经好久没见过母亲了。自从那一年,苏春来将自己打到下不来床,母亲和哥哥上门要求离婚,自己站在苏春来这一边,拒绝离婚,还将母亲和哥哥赶出门后。母亲就失望透顶了,再也没有来见过这个女儿。
“不要,雪青,妈不想去见你外婆,妈没有脸去。”
“妈!你不想见外婆吗!你不想她和舅舅吗?再怎么样,你都是她的女儿。不管你曾经犯了多少错,你真有事了,她都不会对你不管不顾!妈,不要再逃避了!”
不要再逃避了!苏雪青也这么告诉自己,逃避可耻且没有任何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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