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昨天,我去银行想办个存折,一查才知道自己名下原来早就有个存折了。原来我爸妈牺牲后,纺织厂每个月都会给我打10块钱抚养费。原来他们还记得我爸妈……“这几句话字字泣血,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老公安恍惚记起了十二年前的新闻,他问道:“你爸妈是不是安建国和陈婉。”这两个名字揭开了安念尘封已久的记忆,她仿佛看见了爸爸刚毅的脸,他会弯腰摸摸小安念的头,会把她抱起来扛在肩膀上飞翔。安念用力眨了眨眼睛,不
都不用追问,老公安看安倩这表情就知道她没有回家找人,本来对她就不好的印象瞬间降到谷底,声音也变得生硬。
“算了,你现在跟我们回局里吧。”
“凭什么抓我?”安倩一听就炸了,“明明是安念拿了我妈的钱,你为什么不抓她?包庇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抓什么啊?”老公安无语了,“你妈在我们局里呆了一天了。我早上让人去你们村喊人了,你现在跟我一起过去,正好把你妈的事情弄清楚。”
安倩愣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她有点忐忑地看向吴锦耀。
吴锦耀想了想:“我给你一起过去吧。”
“安念也必须跟我们走!”安倩可没忘记边上的安念。
老公安看向李玉梅和安念的方向,笑道:“这位小同志,我们这边有个案子可能需要你配合调查。你有空跟我们走一趟吗?”
他的态度很温和,安念也从他和安倩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张秀娟肯定是发现存折被自己挂失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
她把手里拎着的饭盒递给李玉梅:“妈,你先去医院给大哥和小妹送饭吧,我过去看一下。”
李玉梅有点担心:“念念,妈给你一起去吧?”
“不用的,妈。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哥他们肯定已经饿了,你赶紧去吧。”
李玉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安念看向老公安:“同志,我们走吧。”
这场闹剧很快就散了,围观的人看了个没头没脑的热闹,回家后各自添油加醋地描述就先不说了。
安念跟着老公安到了公安局,见到了张秀娟。
张秀娟在局里呆了一晚上,整个人憔悴得很。
她边上的村长刘建设正配合地拿出各种证明,很客气地和公安们说着话。
安念走过去喊了一声:“刘伯。”
“安念,你怎么也过来了?”刘建设眉头皱了起来,视线在安倩的身上扫过,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安倩去找你了?”
安念咬着唇:“嗯。”
刘建设哼了一声,表现出了对安倩等人的不满,看安念小小的一个人,心有不忍。
“你别怕,等会儿就呆在刘伯边上,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好。”
张秀娟看见安念的时候就想冲过来,又怕被多关几天,硬是忍住了,但是看向安念的眼神可谓是狠毒至极。
老公安停自行车耽误了点时间,这时候才进来,环顾四周后说道。
“你们跟我到会议室来。”
他选了个很大的会议室,能坐下十几个人,安家人坐下后还能有空余。
安念乖巧地坐在刘建设边上,和其他人隔了好几个位置。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张秀娟已经学聪明了。
“安念,家里的存折是不是被你挂失了?”
安念抬头看向她,轻声细语:“小婶,我只挂失得了我自己的存折。”
张秀娟被她噎了一下,瞪眼:“什么你的存折?那里面的钱是小婶好不容易存下来的!”
十二年来,张秀娟早就把这笔钱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安念不想理会她,只转头看向老公安:“同志,我想问一下,您把我带回来是想让我配合调查什么?”
老公安翻看了一下手里的文件:“是这样的,昨天这两位同志到银行柜台去闹事。”
他伸手指向安倩和张秀娟。
“她们坚持说这张存折里的钱是属于她们的,但是账户的户主是你。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安念笑了笑:“同志,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自己有个存折。”
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
“我八岁那年,爸妈救火牺牲了,我成了孤儿,自此一直在小叔、小婶家里住着。
他们总说我爸妈没留下多少东西,纺织厂也只赔偿了一点钱,根本不够养我长大。
我今年二十岁了,在叔婶家里吃白食了十二年,这十二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被抛弃。
我每天五点就起床做饭,但是饭却没有我的份,做好了饭,我就要饿着肚子去下地干活。春夏秋冬,我没有一刻偷懒。
能长这么大,我真的很感激小叔和小婶。”
被她的目光扫过,张秀娟一点都没心虚,倒是坐在她边上的安建党有点讪讪,不太敢和安念对视。
“但是,就在昨天,我去银行想办个存折,一查才知道自己名下原来早就有个存折了。
原来我爸妈牺牲后,纺织厂每个月都会给我打10块钱抚养费。
原来他们还记得我爸妈……“
这几句话字字泣血,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老公安恍惚记起了十二年前的新闻,他问道:“你爸妈是不是安建国和陈婉。”
这两个名字揭开了安念尘封已久的记忆,她仿佛看见了爸爸刚毅的脸,他会弯腰摸摸小安念的头,会把她抱起来扛在肩膀上飞翔。
安念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让眼泪涌上来,她笑着点头。
“是。我爸爸是安建国,妈妈是陈婉。”
老公安感叹般:“他们是英雄,如tຊ果没有他们,我们县纺织厂十二年前就倒闭了。”
现在的工厂可都是国家的财产,里面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
听安念说完,老公安看向张秀娟等人的目光更不善了。
“纺织厂的钱是给安念的,她满十八岁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把存折给她。”
张秀娟被老公安瞪着,有点害怕,说话都磕巴了。
“她……她是个傻子啊……”
“胡说八道!她哪里傻了?!”
老公安气的拍桌子。
这家人简直就是在吃人血馒头,见安念爸妈死了就想占便宜!不仅霸占她的抚养费,把她当长工用,还编排她是傻子!其心可诛!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存折就是安念的,她要挂失、要补办都可以。你们到银行去闹事就是扰乱银行的正常工作秩序,必须写检讨书!”
“不是啊,同志。”没要回自己的钱,还要写检讨,张秀娟激动地站起身。“她存折里真的有我的钱!有一百多块钱呢!”
眼看着自己没办法拿回整个存折了,张秀娟开始着急。
那些“白来”的钱也就罢了,自己实打实存进去的私房钱可不能丢啊!
“你让她去银行查一下。纺织厂一个月才给10块钱抚养费,但是她存折里有1300多块钱啊。多出来的部分都是我的。”
安念隔着桌子朝张秀娟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小婶,多出来的部分是利息。我问过柜员姐姐了,她说加上利息钱刚好是这么多……”
“你!”张秀娟被她气得倒仰。
老公安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不想理会她,直接转头看向刘建设。
“刘村长,你怎么看?”
刘建设深吸口气,他本来就很看不上安家人,现在知道了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更是对安家人无语。
“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安老二,你回家后好好教教你老婆。短时间内就不要让她出村了。”
接收到村长严厉的目光,安建党嘴巴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什么,只沉默地点头。
安家现在人丁单薄,除了自己,就只有儿子安大庆,偏偏安大庆也是个不着调的。
这年代看的是重体力活,在村里,男人才是支柱。安家本来就男丁少,很容易被欺负。如果再得罪了村长,安家真的在六安村待不下去了。
张秀娟却看不出这里面的道道,她只惦记着自己的那点钱。
“我不同意!我的钱还没……”
“啪。”
她话还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安建党脸色铁青:“你他妈少说两句!”
张秀娟眼含惊恐,捂着脸,不敢再多话。
“爸!”
进了会议室后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安倩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她一直以为很温和的爸爸。
“你也给我闭嘴!火车票已经给你订好了,火车没来之前,你都别想出门,给我在家好好看书!”
安建党一点都不想给安倩留面子了,他觉得这个女儿自从考上大学后,整个人都变了,做的事情特别不着调,再不好好管管真的就管不住了。
安倩心跳加速,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好低下头去,扶着母亲不再开口。
“好,那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
这场闹剧,老公安只当自己没有看见,淡淡地说完,合上了文件夹。
“安念小同志,你可以回家去了。”
“好的。”安念冲他感激地笑了笑。“叔叔,谢谢您。”
老公安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瞬,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
能进会议室的只有安家人,吴锦耀可进不去,当然了,他也一点都不想进局子。
在公安局门口选了个能晒着太阳的地方蹲下了,他从口袋里珍惜地掏出一根“黄金叶”,小心翼翼地用火柴点燃。
深深地吸了一口,吴锦耀满足地眯起眼睛。
隔着烟雾,他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张非常英俊的脸。
如果这张脸能长到自己脸上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找一个县里领导的女儿做对象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再往下一看,吴锦耀没忍住啧了啧。
看来长得英俊也没什么用,这腿都断了的残疾人,肯定没有女人看得上。
吴锦耀不屑地叼着烟,用一种藐视终生的眼神划过男人,又漫不经心地移开。
于路远坐在轮椅上,有力的大掌滚动着轮子,让母亲能推得更顺畅些。
“妈,你确定念念是被带到公安局了吗?”
一日三餐的吃饭时间是于路远最期待的,今天中午他早早地就在病房里盼望了,可是他等来的只有母亲一人。
母亲说安念在路上被安倩拦住了,然后公安过来说需要安念去局里协助调查。
听完后,于路远就坐不住了。
他担心安念吃亏,根本顾不上吃饭,直接就坐上轮椅过来了。
李玉梅用力推着他,也有点忐忑:“他们是这么说的呀。”
轮椅在台阶边停下,不足二十公分的高度是于路远怎么都跨不过去的槛。
他低头看着台阶,眼神微微黯淡下来。
李玉梅没察觉出儿子的异常,她踩下轮椅的刹车后就踏上了台阶。
“阿远,你在这里等着,妈进去看看。”
于路远低下头:“嗯。”
吴锦耀叼着烟,觉得此刻的男人有点可怜,他晃荡过来,低头俯视他。
“要不要我抬你上去?”
下一秒,他却差点被男人的眼神吓到尿裤子。
于路远倏地抬头,眼神中带着难言的凌厉,战场厮杀过的气势如同利刃出鞘,带着迫人的气势。
幸好,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方是想过来帮忙的,虽然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轻蔑和同情。但是君子论迹不论心,对方的行动是好意。
于路远收起气势,温和笑笑:“不用了,我在这里等着就成。”
“额……好吧。”
吴锦耀现在也不敢去靠近了,他不自在地捏住烟屁股,往边上挪了挪。选了个偏僻的地方重新蹲下,抽烟的时候,总忍不住时不时地去打量一下安然地坐在轮椅上的于路远。
虽然很不甘心,吴锦耀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也很有魅力。
——
安念刚走出会议室就迎面见到了李玉梅,她脸上顿时就出现了灿烂的笑容。
“妈!你怎么来了?大哥和小妹吃完中饭了?”
李玉梅跑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念念,你没什么事吧?安家人有欺负你吗?”
跟在安念身后出来的安家三口齐齐无语。
他们这一次是一点便宜没占到好吧,张秀娟甚至还倒霉地给自己多弄了一份检讨。
安念笑着抓住她的手:“我没事。妈,您就放心吧。”
“好好好。”李玉梅呵呵笑着,“你大哥也很担心你。他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呢,咱们赶紧出去。”
安念惊讶地瞪大眼睛:“大哥也来了?!”
“可不是嘛,他中午没见着你可担心了,饭都顾不上吃,催我推他来公安局。”
李玉梅有意向撮合这两夫妻,说话的时候总要夸一夸于路远。
一听于路远来了,安念眼睛死劲儿往门口看,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距离门口还有一两米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安静等待的于路远。
两人四目相对。
于路远迅速地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眼,视线最后落在她脸上。
还挺高兴的。
看来是没什么事。
于路远嘴角翘了起来,朝安念招手:“念念,过来。”
“大哥。”
安念不自觉地松开了李玉梅的手,几大步就到了于路远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放在他膝盖上,仰着小脑袋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于路远眉眼柔和,抬手按了按她的头发。
“没事就好。”
他们两在这儿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跟在安念身后出来的安倩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怎么回事?!
为什么于路远会醒?!
他不是植物人吗?!
他不是永远醒不过来吗?!
这个世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