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心跟着上官云一起拜了拜，口中喃喃念叨：“菩萨保佑，观音保佑，希望这女子能投个好胎。也保佑小草平平安安，千万别遭遇什么不测……”她也是着急了，浑然忘了大梁朝崇尚道教，恨不得儒释道三家一起拜，好保佑林小草平安。石雨青想抬头安慰安慰她，却不想这一抬头却对上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的眼睛，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让她心神俱颤。不远处，方才还满面悲伤的六公主上官云，此刻竟是唇角勾起，眼里也含着淡淡嘲讽之意，看起来与方才那个悲天悯人之人仿佛判若两人。
小小一个后花园，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竟是连另一个院的男客们都知晓了此事，赶来了此处。
上官修很是有风度地将那名昏迷的女子交给一侧候着的侍女，又吩咐要尽心照顾好她的身体后，才转眼在周围环视了一圈，眉头一挑：“这是发生何事了？”
那几名管事的婆子瞧了瞧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眺望湖畔的上官云，又看看明显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三皇子，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后，忙低眉顺眼的上前，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讲了一遍。
一名领头的婆子点头哈腰道：“已经安排身体强壮的小厮进去查看了，定能一举将贼人抓住！”
上官修睨了上官云一眼，很是不屑地撇过了头。
石雨青站在人群最后，心里一阵紧张，生怕某个婆子侍从大叫一声抓到贼人了，然后把林小草给提溜到众人面前。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那前去检查的小厮很快便回来了，跪在地上低眉顺眼道：“奴才探过鼻息，那女子已然溺水身亡了。”
围观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嗡嗡的不过是些“竟然真的死人了！”“天啊好可怕，我要回家！”之类的话。
身在队伍最后的石雨青同陈静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一丝诧异。
石雨青tຊ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离开时，臂钏女子还是有活着的希望，怎么真的如那侍从说的一般身亡了？
——况且，这么多人进去搜寻过，林小草如今在何处？
那厢，上官修听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哦？你的意思是说，有一女子平白无故投湖自杀了？”
他摇着折扇，三言两语便给这场事故定了性。
那嬷嬷的额角滑下一丝冷汗，但她不敢伸手抚去，也不敢抬头看，只是诺诺点头道：“许是吃酒吃醉了，一时不察便滑下了湖去。”
而在场众人都不是什么不知趣的，眼见皇室中人已经为此事盖棺定论，便也不再去探寻事情的起因经过，左不过死的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于是便都歇了上前去看的心，只是诺诺称是。
有些爱慕上官修的小女子挤挤挨挨聚在一处，红着脸说小话：“三皇子真是太厉害了，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人是自杀身亡。”
“是呢，只要不是被人害得就好，幸好我没看见现场，否则怕是今晚都会梦魇呢！”
“即是自行投湖，”上官修弹了弹袖上不存在的灰尘，“那便叫她父母将人领回去，埋了便是，何必聚集众人在此，搞这么大阵仗，平白无故吓到诸位可如何是好。如此污秽之地，交给婆子小厮收拾便是。诸位小娘子在此实在是污了眼睛，不若相携而归？”
后半句话他尾音轻扬，听起来颇为轻佻，成功将在场的一些本就对他心存爱慕的贵女们撩的心花怒放，不住地将眼神从团扇后投向他。
上官修捏着扇柄敲了敲手心，笑得风度翩翩，好似对这种众人目光全部集于一身的情况十分满意。
可偏偏，有人出声打断了这一场面——是六公主。
上官云向着人群外走去，无视众人的目光，双手合十，念道：“真是罪过，罪过。”
林间斑驳的阳光洒下来，像是为她渡上了一层金光，而上官云立在其中，眉目如画，神情悲悯：“也是这女子福薄，到时我给她多捐血香火钱，让她能投一户好人家吧。”
她这副样子，让不少准备离去的人也重新返还回来，对着那处拜了拜。
“唉，这人死如灯灭，也只能期盼着往生之事了。”
“话说这六公主真是心善啊，我记得这落水的女子还在开席前骂过她呢，这都能不计前嫌，实在是佩服佩服。”
“赶明儿我也去观里上一炷香，就当给自己积福了。”
上官修立在原地，冷眼瞧着上官云的动作，隐晦地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
众人见三皇子离去，登时也顾不得什么上香积福了，忙忙跟上去。不一会，在场就只剩下了零星几个人。
王文心跟着上官云一起拜了拜，口中喃喃念叨：“菩萨保佑，观音保佑，希望这女子能投个好胎。也保佑小草平平安安，千万别遭遇什么不测……”
她也是着急了，浑然忘了大梁朝崇尚道教，恨不得儒释道三家一起拜，好保佑林小草平安。
石雨青想抬头安慰安慰她，却不想这一抬头却对上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的眼睛，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让她心神俱颤。
不远处，方才还满面悲伤的六公主上官云，此刻竟是唇角勾起，眼里也含着淡淡嘲讽之意，看起来与方才那个悲天悯人之人仿佛判若两人。
可等她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再看过去，上官云又恢复了那张悲天悯人的美人面，双手合十，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被工笔细细描绘上去的上那般，美丽但毫无灵魂。
这时，方才被人打断的思绪竟是诡异的接上了——那行凶之人争分夺秒，却又硬要将臂钏女子伪装成失足溺水的模样，除非是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必要。
就像是陈静娴说的那般——此举最是无形，凭谁也找不出某后凶手是谁。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会这样办呢？
——自然是出不来宴会的人。
一旦那人离开前厅太久，就会被人察觉露出马脚，所以才要假手与他人，所以才要争分夺秒！
她眯起眼睛，极其隐晦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停在六公主身旁的蓝衣侍女身上。
王文心还闭着眼睛为林小草祈祷，突然被石雨青抓住手臂，吓得她差点没叫出声来，好不容易压下后，悄声道：“怎么了？”
石雨青没看她，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蓝衣侍女的臂弯，那处飘着一层白纱，与她身上的衣衫倒很是搭配。她低声问道：“方才，公主的近身女使可有离席过？”
王文心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话题突变到这处，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回道：“唔……好像有的。六公主让女使去取一双鎏金掐丝的手镯，来当做行酒令的奖品……”
后面王文心还慢慢地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再去听，只是注视着那仍是双手合十做祷告状的六公主，心里滑过一丝凉意。
若这样说，那么这一切都是上官云布的一场局。
从开场时听到那臂钏女子的话后，她面上隐而不发，背地里却吩咐侍女将人溺毙在湖中。
更有甚者，或许那前来报信的侍从，也是六公主安排的人！
而她却每时每刻都出现在大众眼前，做足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更是用一贯以来的善良来博得大家信任，让这女子的死亡成为一桩自杀疑案。
真是好计谋。
那她之前看过的那一幕又算什么呢？
身为天潢贵胄的六公主，在街上亲自为难民乞丐施粥，又是为了什么呢？
也是她的伪装吗？
忽的，身边的王文心扯了扯她的袖口，石雨青茫然抬头，恰好撞进上官云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上官云仿佛是第一次遇到敢这样与她直接对视的人，颇为讶异地抬了抬眉毛，但很快又恢复成大方端庄的模样，笑道：“可是第一次遇见此事吓到了？莫怕，回去叫厨娘煮碗浓浓的姜汤，趁热喝下去，便会好很多。”
说完，她便在身侧蓝衣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此处。
王文心注视着上官云的背影，不无仰慕道：“真是善良又细心的公主。”
石雨青听着耳边的夸奖，有一瞬间的愣神，眼前不知怎的忽然浮现出那天长街上的情形，与现如今的景象重叠在一起，让她怔愣。
……身穿普通服饰的六公主正执着一柄长勺，细心且耐心地将浓稠的粥米倒进大瓷碗中，随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侍女端过案上的粥，递给下面等待的人。
同样的细心，同样的温柔，甚至是同样的笑容弧度。
但这样的相似，却让她久久无法回神，直到陈静娴的一声惊呼才将她从沉思中拉出来。
“——小草！”陈静娴伸长手臂，恨不得跳起来挥手，“这呢这呢！你方才跑到哪躲着去了，一直找不到你，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跟着公主皇子回了前厅，此处只有几个收拾现场的婆子小厮，零零星星地围在湖边。
林小草从一棵树上灵敏地滑下来，像个小猴子一样攀住树枝，三两下便跳到树下的草丛中，又拨开草叶向着她们走来。离得近了，便能看到林小草脸上细密的汗珠。
陈静娴眼睛一亮：“好身手啊，还会爬树！”
石雨青左右瞧瞧，抬手止住了林小草想开口的话头：“此处人多耳杂，恐怕隔墙有耳，我们还是回府再议吧。”
原本石雨青还怕此刻离去太过引人注目，但经此一事，许多人早已是心惊胆战，早早地便告辞回了家，所以她们四人的离去并不算稀奇。
直到踏进了王府的门，陈静娴才终于放开一直紧闭的嘴巴，喋喋不休道：“此刻已经很安全了吧？小草，快把你所闻所见的通通讲出来！”
那股兴奋劲儿，就像要听的不是什么谋杀案，而是茶楼里热卖的话本子。
林小草已经把脸颊鼻尖的汗擦去了，但眼中的惊悸还没消下去，一向机灵沉着的她竟是慌得口不择言：“方才，我一直守在那人的身边，但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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