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你,”小姨被怼了,面色铁青:“我也是希望你跟陈简能有个好结果嘛!”说着身子往沈清这边凑过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呀?”“不清楚,不知道,不关心。”沈清连用三个“不”来表示她的炸毛。对面的小姨果然闭了嘴。大概是房间太小的确没什么可看的,两个人在喝完那杯水后就嚷嚷着要走,沈清这才想到应该要尽一点地主之谊,“不吃午饭了?出门就有饭馆,面条,大米,什么都有。”“不吃了,冯媛早上给我们带了面包,路上随便垫巴点就行。”
两周后,沈清收到了冯媛的短信,邀请她参加家庭聚会。沈清感到诧异,什么人来了竟然她们会在北京有一场家庭聚会,以及为什么家里人来了,是冯媛来通知沈清她们要有一场聚会?
得到的答案是,表弟带着小姨一起来北京旅游。
这俩货脑袋简直被驴踢了,挂电话的同时,沈清心里恨恨地想。
的确是发癫了?因为一般人绝对想不出11月来北京旅游!秋末冬出,风景凋零,街道上只有向公司狂奔的社畜和四下狂卷的寒风。
那么,他们就不是真的来北京旅游,而是知道冯媛在北京买了房,打着旅游的名义来参观她的新家的,好嘛,看热闹就看热闹,为什么又要带上她呢。
但是现在再讲拒绝的话,已经太晚。
在刚刚挂掉冯媛那通电话时,沈清接着就收到了老家母亲发来的消息,她说,“你小姨好容易去趟北京,你一定要照顾好了。”——母亲总是这样,严格地遵循着中华文明的传统美德,要家中的小辈绝对且无条件地关心和孝顺长辈,哪怕以小姨的个性,她其实更喜欢一个人放浪形骸。
聚会定在一个平常的周末,临行前,沈清寄希望于天气突然狂风大作暴雨连连,这样她就不用出门。但是太阳挂在云层里纹丝不动,的确不算一个好天气,却也没有坏到完全不能上路。
聚会的地点就在冯媛所在小区的附近,好在望京离顺义不算远,沈清出门走几步就是地铁15号线。大概是对冯媛有脾气,无法原谅她瞒着自己搬家的事实,沈清在家里磨蹭了好久,直到距离吃饭的时间只差两个小时才堪堪动身。
乘坐地铁从A到B是沈清的日常,倘若是有什么振奋和想见的人,乘坐地铁会是一件美妙的事,沈清会暂时忘却地铁里的拥挤,但若是她不太想去做的事,她脸上的表情就会阴郁,这不是她猜的,从地铁玻璃窗上倒映出的她的脸早已反映一切,她宁愿坐在地铁上昏昏欲睡,可惜这里人满为患早已没有座位。
抵达餐厅时,一帮人早已落座其中等待。冯媛选了一家烤肉店,大概因为烤肉店看起来比较高大上,还因为小姨和表弟两个人都是十足的“食肉动物”。
见沈清进门,冯媛远远招手,走近时,她注意到她脸上洋溢着青春自然的笑容,对于那件事,她真的没有一点愧疚。而最为突出的是她的肚子,沈清惊讶于一个月不见孕妇的肚子就能比先前大出一倍这件事。
“姐,过来坐。”
沈清刚落座,小姨爽朗的笑声就在对面响起来:“清啊,陈简呢?”
“哦,他加班。”
“小姑,走,咱们去拿吃的。”冯媛起身,热情地招呼小姨和表弟。
“你身子不方便,就在这坐着。”小姨说,“你吃什么,我跟涛儿去拿就行。”起身时不忘招呼沈清,“走,咱们一块去。”
沈清正好也不想留下来跟冯媛面对面,就跟着小部队走了。
选吃食时,小姨东张西望很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盘子里的东西她什么都想放一点在手里,不过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来一线城市,沈清也能理解。
很快,三人满载而归,肉蛋蔬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表弟自告奋勇要服务三个小仙女烤肉,沈清太饿,就先拿起一块西瓜吃。
“怎么样?在北京待得还习惯吧?tຊ”作为长辈,小姨率先发话,眼睛盯着沈清,“你妈知道我来一定要我把家里的小米给你带过来,我说北京那么大的城市想吃什么没有,直接拒绝了。”
没等沈清回话,小姨又转过头去问冯媛,“你这肚子不小了,预产期在什么时候?”
......
“滋滋”两声,带着烤肉香的牛肉,被表弟用夹子夹到了小姨的盘子里,他说,“快吃吧,你不是早都饿了。”
沈清暗自笑了,看来表弟也是很烦长辈唠叨的。
期间,大家有的没的乱聊一处,沈清各种找机会跟表弟聊天,是因为她既不想被小姨问东问西又不想跟冯媛正面交锋,表弟倒也是个话少的,沈清问一句他才答一句,搞得沈清很是被动。
席间吃得差不多了,小姨突然举起手里的果汁,“我提议,为了咱们一家在北京的团聚干杯!”
沈清笑着附和着举杯,但打心里觉得这很无聊,就好像同一个东西,换个地方就是妙的好的,而她心里惦记的,就是冯媛真的始终没给她那句抱歉。
离开时,冯媛挺着肚子刷卡结账,脸上仍是喜悦的神态。沈清很担心自己总这么盯着冯媛,万一两束目光四只眼睛不期而遇会有多尴尬,可是让她失望的是,不管她怎么看她如何看她,她的目光始终刚刚好都没有对上她的。她似乎本来就不想看她。
出了烤肉店,小姨想去冯媛家里看看,来的匆忙也还没有订酒店,冯媛临时提议今晚就住家里,此话正得她意。沈清看了一眼手机,跟小姨说就不送她上楼了,路程比较远她先回家了。
小姨感到诧异,“冯媛才买的新房你不上去看看?”
沈清回说“不了”,然后头也不回从路边打了一辆车。她只想尽快逃离。
然而厄运到底还是没躲过。
第二天还是周末,小姨一大早打来电话说下午三点的票回老家,所以上午想过来沈清住的地方看看,要沈清发地址给她。
沈清原本想说路程太远,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应该找个景点比如天安门什么的打个卡,小姨说现在外面太冷不是很想逛,下次再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所以想看看亲人。
“那行吧,”沈清挂了电话之后,想了想,咬着后槽牙把地址发过去。
那一刻,她就预感到两个人来了以后一定会发生一些让她心情更糟的事,只是后来她才知道,对此她还是太乐观了。
兴许是见过了冯媛精装修的一室一厅,当小姨和表弟抵达沈清所租的房子,两个人的表情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清啊,你就住这地方呀。”小姨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然而30平米的房间并没多少给她发挥的空间,一进门就是床,一下床就是门,没从见过这种布局,小姨瞬间涨了见识。
“这窗户也太小了,房间也小。”
“我倒是想租大的呀,可这里是北京,寸土寸金。”沈清故意将“寸土寸金”咬出很大的声响,然后借着要买纸杯的由头,跑去楼下透了口气。
再回来,小姨的眼神开始懂事的变得不那么挑剔。
“哎呀北漂真是不容易。”
就在沈清以为自己凄凉的处境终于得到一丝丝长辈的同情,没想到小姨接下来就是一句,“你看看人家冯媛。”
“从小嘴巴就甜,现在又嫁了个好男人,这一下就在北京有了房,现在还怀了孕。这才是一个女人应该过的正经日子。”
沈清只觉得周围空气愈来愈稀薄,这些话让她很想翻白眼。
“昨天让你去看她的房子你还不去,我跟你说,那房子装修得可漂亮了,又宽敞,沙发也舒服。”
“所以你跟表弟就是睡沙发吧?”沈清忍无可忍,“这也值得炫耀?”
“你瞧你,”小姨被怼了,面色铁青:“我也是希望你跟陈简能有个好结果嘛!”说着身子往沈清这边凑过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呀?”
“不清楚,不知道,不关心。”沈清连用三个“不”来表示她的炸毛。对面的小姨果然闭了嘴。
大概是房间太小的确没什么可看的,两个人在喝完那杯水后就嚷嚷着要走,沈清这才想到应该要尽一点地主之谊,“不吃午饭了?出门就有饭馆,面条,大米,什么都有。”
“不吃了,冯媛早上给我们带了面包,路上随便垫巴点就行。”
送走小姨后,沈清回到小屋里暗自坐着,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像暂时脱离了这具躯壳,她冷眼旁观默默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倘若不抽离,她简直要为自己痛苦而死。
原来,就算她逃到北京,也还是躲不过跟冯媛的较量。只是这一次,她输得好彻底。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从小品学兼优、长相等各方面均优于冯媛的人,开始在她面前落了下乘。仔细想来,大概就是冯媛认识了丁程的那一年吧。
那一年,冯媛带着刚交往两个月的丁程回老家,鉴于他的风度翩翩、事业有成,小情侣立马在他们家乃至当地掀起一股风暴。丁程是豪爽的,第一次同舅舅见面,就带了茅台这样的名酒和“九五之尊”这样的名烟,住家期间还给未来岳父从网上买了大彩电和电冰箱。对此,舅舅将这位豪爽的未来女婿挂在嘴上,吹了一年多。
后来,丁程的好名声很快通过家族的微信群传开,那阵子,舅舅舅妈脸上春风满面喜不自胜,冯媛则一跃成为所有长辈口中最“精明能干”的后辈。
“做女人啊,就得像人冯媛那么精明。”连沈清她妈都开始这样教育她。
想到这儿,沈清几乎要绝望了,她也终于找出为何自己与冯媛之间总像卡着一层什么——原来在她还未知道有丁程那么一号人时,长辈们早已在暗处各种的比较起了她和她。
沈清想起更早时,自己所谓的学习成绩好和长得漂亮,便是得益于各方面对冯媛的碾压。所以呢,原来在更久之前,在沈清只是享受胜利果实和那些美誉之前,冯媛就已经因为被比较而暗自挣扎难过了很久吗?
果真是天道有轮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