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两人为了他应该从文还是从武吵得不可开交时,贺宸只能在一旁安分守己。不敢插话。幸好遗传了贺正礼的优良基因,从商倒也还说得过去。当棋局突破到400手的时候,棋局形势却远不如想象的乐观。甚至有一度白棋还似乎稍有不利。但最终427手本局结束时,贺正礼的白棋还是恰好赢了半目。其实优势很小。赢得很危险。作为观友,管家和贺夫人热烈地鼓起了手掌,夫人朝丈夫笑道,“终于有人治治你了!”
赵启安此时正在焦虑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当真是朝如青丝暮成雪,是非成败转头空。
他站在窗帘后面,咬着指头,面色凝重地望着来路,希望赵启明能够像天神出现一样,给他带来光明。
他无法预测发生的一切,只能乞求贺正礼只是教训几句,然后把人轰出去。
至于将来,将来的事还有回转的余地,但最重要的是渡过眼前的难关。
将来事情淡去,只要自己牢牢控制住贺宸,那么即便是贺正礼,对唯一的儿子恐怕也无可奈何。
贺宸曾经说过,父母外公舅舅都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如果他们均不同意,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带回贺家。
相反的,家人也给予了他最大的爱和包容,父亲知道他有这种倾向时,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书房里,整整一晚。
第二天看到贺宸跪在门口时,他只是说,“起来吧。如果非什么人不可,那就这样吧。改日带你去外公那里,咱们父子先认个错。”
他并不认为赵启明能带来什么转机,对方正在气头上。
想来也不至于揍他一顿。但一定会在自己和贺宸之间竖起一道屏障。未来凶多吉少。
赵启明此刻却没有心思管什么赵启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与贺宸的父亲对局。
在正式开始之前,贺正礼对眼前的青年说,“你说的会一点,我持怀疑态度。为了防止你有所保留,我得下一点彩头!”
李管家在一旁侍奉茶水,赵启明抬眼看他,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启发。
然而管家只是鼓励性地点了一下头,一旁饶有兴趣围观的贺夫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贺守礼道,“如果你赢了,我许你一个承诺,将来在云州,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只要不是违法乱纪,天大的事我都给你解决。”
贺夫人笑吟吟地补充,“如果你赢了,我把贺宸给你怎么样?”
原本贺守礼的话并不足以使他沉稳的个性产生任何微妙的不同,把贺宸给我?
这话却让他的心忽然就狂跳起来,紧凑又克制的呼吸令他的喉结无声地滑动,吞了一口唾沫……
他很快收拾心情,“如果我输了呢?”
贺夫人扑哧一笑,“输了当然就什么都没有啰!贺宸也没有——”
贺夫人特意加深了“贺宸”两个字,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有趣,那双瞳孔淡定坚毅,不为所动。
但提到贺宸时便生动了许多,夫人继续道,“臭小子目前是不怎么样,但过几年吧,会长成一个不错的男人,这点我向你保证!”
赵启明终于知道夫人是拿自己寻开心,他不知所措地回了一句,“他不是我的。”
这边在无谓的消耗着时光,但赵启安那边却是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焦虑不安——
时间一点点过去。
棋局从一开始的轻松自如,到后来便是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清的紧张气氛。
夜已深,秋意寒。
但作为观战的棋友,李国的额角却已经浸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因为从未有人能在老爷的棋威下走出过300手,赵启明是第一个。
此时棋盘左边上出现了白净杀黑的“连环劫”。
赵启明执的是黑棋,贺正礼白棋。
眉清目秀的青年,至少在贺夫人眼里是如此。
他紧抿双唇,目光严峻地凝凝视着棋盘,那双漂亮的手在棋盘上扭转乾坤……
双方每交换一回合,都是势均力敌的提劫,三步算一步。
对于观棋的人来说,已经不关乎输赢,而转为关心棋局手数的对局了。
贺夫人年轻时,与贺正礼的缘份,正是始于一场对局。
贺夫人姓沈,单名一个秋字。是根正苗红的红二代。
两个哥哥一个从文,当起了外交官。一个从武,军旅生涯磨炼了他钢铁般的意志。
贺宸夹在这样两个舅舅之间,谁都不敢得罪。
每回两人为了他应该从文还是从武吵得不可开交时,贺宸只能在一旁安分守己。不敢插话。
幸好遗传了贺正礼的优良基因,从商倒也还说得过去。
当棋局突破到400手的时候,棋局形势却远不如想象的乐观。
甚至有一度白棋还似乎稍有不利。
但最终427手本局结束时,贺正礼的白棋还是恰好赢了半目。
其实优势很小。赢得很危险。
作为观友,管家和贺夫人热烈地鼓起了手掌,夫人朝丈夫笑道,“终于有人治治你了!”
赵启明有些不自在tຊ,“我输了。”
贺夫人拍拍他的手背,连连道,“输得好!输得好!你要是不输,他恐怕今夜就要失眠了。遭殃的还是我!”
贺正礼咳嗽一声,站起身来,几乎就想伸手狠狠地拍打他。
像个老父亲对争气的儿子的肯定,又或者是优秀的人之间惺惺相惜,不吝于赞扬对手的伟大。
他对赵启明说道,“棋下得不错。”
赵启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道,“贺先生谬赞。”
“我说的话,还算数。将来在云州,有什么事情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谢谢贺先生!”,赵启明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凌晨,连忙告辞,“那我就不打扰了!”
管家道,“我安排司机送赵公子回去吧。”
赵启明连忙阻止,“不必麻烦,我有开车来。这么晚了让司机来回跑一趟,没必要。”
“既然如此,要不要留宿?”贺夫人明显是在逗他。
赵启明明白过来,倒也没什么不自在。
只是离开贺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朝那座大宅深深看了一眼,只要他健康快乐,他就满足了。
回到赵家,惊动了喝得烂醉的赵启安。
他由于等得煎熬,一开始只是为了冷静下来,喝着喝着,就变成浇愁了。
见赵启明的车驶入大院,他疯了般冲出去,抓着赵启明的胳膊,“怎么样?贺宸他怎么样?”
见赵启安这般模样,赵启明也有些不忍,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发了疯。
他的弟弟向来清冷,孤傲不群,从没给过自己一个好眼色。
今夜却仿佛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不是去拜托大哥,而是来求自己。
见他这般失魂落魄,赵启明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他没事。听说是受了点刺激,缓两天应该就能恢复。”
“那……你有没有见到他父亲?”赵启安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提心吊胆的问题。
“见到了。”赵启明简洁地回答。
“情况如此?他有没有责骂你?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赵启安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显然他对此事极为关心。
“没有。”赵启明平静地回答。
“没有?你说的没有是什么意思?”赵启安的声音突然提高,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地低吼,显然他对这个回答感到难以置信。
“他没有责骂我,也没有对我做什么。我们只是坐在一起,下了一盘棋。”赵启明耐心地解释道。
赵启安闻言,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就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