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僻而沉默，乖戾又极端。突然想多了解他一点。姜知杳斟酌着措辞：“你这些年在哪生活的啊？”话题转的太快，邢识动作明显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就随便问一下。”邢识“噢”了声，也没避讳什么：“淮塘。”淮塘？姜知杳听过这个地名，但对那里一点儿也不熟。只知道在南方，似乎还挺远的。她点点头：“那……林阿姨还好吗？”问出这两个问题后，她好像才真正把以前和现在联系起来，才依稀有了点儿真实感。
接下来几天，姜知杳都没再见过邢识。
她又恢复了平时的生活，白天按部就班上学放学，晚上再步行回去。唯一不同的是，她中午会牺牲点午睡时间，多往家跑一趟遛狗。
路灯很亮，晚上其实挺安全。
但姜知杳没想到的是，邢识的吐槽还真是对的。
她真的出门不带脑子。
某晚她追剧追的有点上头，第二天早晨起晚了，动作匆匆忙忙的，手比脑子快了一秒。
刚关上门她就意识到，自己把钥匙落家里了。
“……”
想自杀。
不过好在，她手机在书包里。
早读一般没有老师，姜知杳在桌洞里摁亮手机，猫着身子给邢识发微信。
Koi：【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今天出门没带钥匙】
Koi：【[瘫]】
Koi：【你们学校让进吗？我能不能去找你拿备用钥匙？】
邢识估计在训练，快中午才回。
X：【……】
X：【你怎么没把自己落家里？】
X：【学校不让进，中午在校门口等我】
姜知杳回了个“好”。
中午放学后，姜知杳直奔公大西门。
虽然她是土生土长的信川人，但因为公大性质特殊，她一次也没有去过学校里面。
姜知杳有点好奇，站在校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依稀看到了几个穿警服的男生。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出来，他们肩膀挺得笔直，连走路都依稀带风。
好酷。
又等了一会儿，几个男生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邢识在一行人最后面。
他没穿警服，又换成了一身黑，单手插着兜，整个人的棱角感被深色衬得更浓。
但他人再冷，也总有过去搭讪的。
几人刚出校门，便被三四个女生相互推搡着拦住。
她们大概已经蹲了很久，终于逮到下训后合适的机会。
“你好，”其中一个高马尾女生直直盯着邢识，大着胆子开口，“我是隔壁建筑大学的，前几天看到了你的新闻，能认识一下吗？”
空气安静几秒。
邢识没什么表情，周身的冷冽气息却更浓，似乎连多说几个字都懒得：“不能。”
他错身绕过那些女生，从兜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下tຊ一秒，姜知杳的手机震了一下。
X：【你是在路上睡着了？】
姜知杳：“……”
望着远处挺拔削瘦，肩宽腿长的少年，姜知杳突然找到了一点记忆里的熟悉感。
–
2007年。
邢识和班里男生打起来的那晚，回到家，林桢没什么反应，姜钊却气的不轻。
“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姜钊刚出差回来，气的一掀杯子，“小识，叔叔给你转班。”
邢识低头站在客厅：“不用。”
趁姜钊骂骂咧咧的间隙，小知杳偷偷拽邢识上了二楼。
“哥哥，”她用软乎乎的手碰了碰邢识嘴角的淤青，“疼不疼？”
邢识一僵，忍着把她手打下来的冲动，抿唇摇了摇头。
“你别听他们瞎说，”小知杳急得原地转了一圈，“我们都喜欢你的，我、我把大白兔奶糖全都给你！”
邢识盯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从那之后，小知杳又开始在邢识面前晃悠。不同的是，邢识虽然依旧像个小哑巴，但却默许了她的一切行为。
他们一起上下学，一起学习看电视，一起玩老式游戏机，一起集各式各样的玩具卡片。
姜知杳本来觉得，邢识已经慢慢没那么偏激了，但有一次，邻居家的小女孩儿看中了邢识手里的拼图。
那是姜知杳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看到礼物盒后，邢识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还是接了过来，放在了自己房间的抽屉里。
邻居家小孩有些娇蛮任性，看邢识不理她，直接伸手想过来拿。
但邢识快速后退了一步，将拼图背在身后，眼里又透出了熟悉的乖戾。
似乎她如果非要来抢，他会不顾一切和她拼命。
小女孩儿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吓得直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邢识冷眼看着，丝毫没有让步。
姜知杳想，除了方式偏激一些，儿时他拒绝小女孩的神情，其实和现在如出一辙。
–
姜知杳还陷在回忆里发愣时，邢识已经看见了她，快步朝这边走来。
“怎么在这里待着？”他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随后轻嗤，“去哪里都背着包，还真是小学生。”
姜知杳：“……”
她刚酝酿起来的情绪瞬间崩塌，直接朝他伸手：“钥匙呢。”
“识哥，这谁啊？”邢识旁边的一人突然插话进来，“你妹？”
“长的好可爱啊，喊声哥哥听听？”
？公大的学生都是这样的吗？
姜知杳还没说话，邢识就一把将她扯到自己后面，扫过去的眼神淬着冷意：“管好你的嘴。”
那个男生也没在意，随便做了个封口的姿势，走之前还不忘问邢识要不要一起吃饭。
邢识摆了摆手：“滚吧。”
“……”
两人走后，邢识把钥匙扔给姜知杳。
“给，”他依旧阴阳怪气，“下次出门，记得把这把也丢家里。”
姜知杳：“……”
累了，毁灭吧。
她接过钥匙放进了书包内侧，破罐子破摔：“我会记得的，那我先走了，你赶紧去吃饭吧。”
“等等，”邢识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唇角极轻的提了下，“我们今天下午放假。”
“哦。”姜知杳看着他，“然后呢？”
“你还欠我一顿饭。”
“……”
他这是终于有空了。
早请早超生。
姜知杳挑了家比较好吃的1988大排档，把菜单递给邢识：“你点单。”
邢识也没推辞，唰唰划了几笔，又推到姜知杳面前：“看看还有没有想加的。”
姜知杳刚想把自己平常爱吃的加上，突然发现好像都被划了勾。
她目光移到备注那一栏，看见醒目的“爆辣”两字。
由于写的快，笔画都连在了一起，显得愈发张扬凌厉。
姜知杳实在没忍住：“你也这么能吃辣？”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满是不相信。
邢识挑了下眉，扔出四个字：“我南方人。”
言外之意，北方人别跟南方人叫嚣。
……什么突如其来的胜负欲。
姜知杳之前来过，对这家的辣有数得很。为了照顾邢识自尊心，她默念几遍“我真善良”，悄悄把那个“爆”字改成了“中”。
爆辣连她都接受不了，她不认为还有谁能行。
他们点的菜品很丰富，几乎全是姜知杳爱吃的。
姜知杳素了好几天，终于有机会大快朵颐，心情不禁上扬起来。
她身份证还有几天就办好了，等办好就去找兼职。
这顿饭早晚都得请，钱包以后再心疼吧。
中辣还是不太尽兴，不过味道依旧很美味。
姜知杳刚塞了口鱼肉，就听见邢识“啧”了一声。
他放下筷子：“你把辣度改了？”
“……”
她刚才的动作真的很隐蔽了，邢识怎么看出来的？
就算看出来了，这家的总体辣度也比其他家高很多，邢识之前没来过，肯定不会这么敏感。
姜知杳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邢识又夹了口毛血旺，似乎终于确定自己刚才的话，唇角极轻的勾了一下。
姜知杳忙着啃鸡爪，没看到他的表情。
等她啃完一只，打算问点什么的时候，注意力被面前突然出现的毛绒公仔吸引。
是一个小恐龙午睡枕。
豆绿色的外观很清新，面料看上去也非常舒服，顶端的小恐龙长着黄色的犄角，咧嘴笑得特别开心。
姜知杳一怔：“给我的吗？”
她最近中午要回家看懦懦，睡眠时长被严重压缩，每天午自习都要多少补会儿觉。
教室的桌面太硬，趴在上面有点儿硌得慌，她昨天还想着抽空买个抱枕垫着。
邢识拌了拌粥：“随便买的。”
姜知杳目光从抱枕移开，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集训了这么多天，邢识却好像只黑了一点儿。此时，中午的阳光斜照下来，他皮肤甚至还透着健康的冷白。
少年眉眼放松，长睫垂落，被太阳染成了温暖的金棕色。
姜知杳能感受到，他今天心情应该挺好。
但客观来讲，邢识不说话，不怼人，或者情绪不高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其实更偏沉郁。
就像在网吧门口碰到他的那晚。
不知是不是错觉，亦或是刚才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某个瞬间，姜知杳似乎穿过重重时光，看到了记忆里那个小男孩儿的影子。
孤僻而沉默，乖戾又极端。
突然想多了解他一点。
姜知杳斟酌着措辞：“你这些年在哪生活的啊？”
话题转的太快，邢识动作明显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随便问一下。”
邢识“噢”了声，也没避讳什么：“淮塘。”
淮塘？
姜知杳听过这个地名，但对那里一点儿也不熟。
只知道在南方，似乎还挺远的。
她点点头：“那……林阿姨还好吗？”
问出这两个问题后，她好像才真正把以前和现在联系起来，才依稀有了点儿真实感。
但邢识没接话，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他往姜知杳碗里夹了块扣肉：“快点吃，一会儿你不用回家了，我去遛那小东西。”
“……”
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姜知杳没再问，埋头吃了一会儿，突然又叫了邢识一声。
“怎么？”邢识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
撞进那双黑沉的眸中时，姜知杳突然有了股莫名的冲动。
抛开邢识的态度不说，这段时间以来，他是真的帮了自己很多。
就当抱枕的回礼吧。
“就是，你来信川读大学，如果有什么不熟悉的，或者不开心的事，”姜知杳语速很慢，“都可以找我说说的。”
那双桃花眼一弯，显出几分不自知的娇媚，瞳仁里却全是认真。
“虽然这样讲有点儿幼稚，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经常当路柚的树洞，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
……
邢识罕见的没有怼她。
他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下，似乎承受不住姜知杳的视线，飞速把目光移开。
但几秒后，又控制不住重新落回来。
少年把手臂搭在座椅上，朝后靠了一下，似乎想借此缓解些什么。
几秒后。
“行啊。”他嗓音不知为何沾了点哑，“——树洞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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