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看见了温知乐手臂上的伤痕,那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打被掐形成的。舒颖自从家人被平反后就没生过这么大的气,这么乖的孩子,谁能狠下心这么虐待她?她看着女孩小口小口地吃饭,眼神在她的眉眼上落下,总觉得心神不宁,鬼使神差地问:“戴同学,你老家是哪儿?”温知乐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细语地回答:“戴家村。”温树人坐直身体,忍不住追问:“你爸妈叫什么?”他声音有点大,温知乐怯怯地看向他:“戴荣、张丹花。”
话落,她朝温树人笑:“喜欢,老师好。”
“小同学有眼光,经济学是门很有意思的课,你来前面。”
温树人走回讲台,把台上的椅子拎到讲台边:“下节课坐着听,站着太累,别看你年纪小,站一节课腿也会难受。”
“小同学,你多大了?”
温知乐眼神孺慕:“十六啦。”
温树人眼里划过惊讶:“我有个女儿,和你一样大。”
温知乐扯了扯唇,旋即表情如常:“她有您做父亲,一定很幸福。”
温树人没接话。
他们夫妻俩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女儿,但始终觉得和她隔着一层屏障,无法看透她的真心。
他看不懂她是否幸福,暖暖似乎一直有事情瞒着他们。
“你今年应该还在读高二,怎么想到来大学听课?”
温知乐收起所有笑意,露出苦涩表情:“我可能无法参加高考,所以来看看我做梦都想考的学校。”
温树人皱起眉:“怎么会不能参加?谁阻拦你?”
温知乐咬咬唇,摇头。
他观察着温知乐的穿着和营养不良的身形,隐约有猜测:“待会儿下课,我们细聊。”
他想帮帮这个孩子。
除了已过世的父母,这个女孩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在外貌上像他的人,刚才听她和学生们沟通,能看出她的理解能力很强,学习不会差。
温树人因此起了怜悯心。
如果是家里条件不好而不让孩子继续读书,他可以出钱资助。
这节课在四点半结束。
温树人考虑到有些话他不方便说,特意带温知乐去了趟英语系老师办公室,把妻子叫了出来。
温知乐面上懵懂忐忑,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朝她走来。
妈妈今天穿着翻领白衬衫配蓝色半身裙,腰间系条黑色细腰带,这是她八九年夏天最爱的一套衣服。
“老温,这是?”
温树人介绍:“一个小同学,和暖暖同岁,我和她挺投缘,咱们请她吃顿饭,聊点事儿。”
舒颖看见温树人对她使眼色,讶异地应下。
温知乐立刻开口:“老师好。”
“哎,你好……”这孩子……
舒颖看看她,看看温树人,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像老温?
三人往教师食堂走去,温知乐走在中间,趁他们不注意,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扁扁嘴,想哭。
她好想喊爸妈,可是现在不能。
【姐姐,别难过。】
温知乐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个点儿教师食堂里人很少,温树人让温知乐先坐着,和舒颖一起去打饭,来回路上他把来龙去脉简短地说了一遍。
舒颖叹口气。
回去后,两人笑着把饭菜放到温知乐面前:“等久了吧?”
温知乐摇摇头。
“小同学,现在周围没人,你可以告诉老师,是谁阻拦你参加高考吗?”
温知乐面上闪过犹豫,她看了一圈,才小心翼翼道:“我父母。”
温树人和舒颖心道果然。
他们都觉得原因是学费,却听见女孩下一句声音更轻的话:“他们让我嫁给我们村的村长。”
“胡闹!”温树人是知识分子,骂人都想不到太过分的词,让十六岁的女儿放弃学业嫁人这事更是出乎他的意料和三观。
温知乐头低得更低了:“村长都四十多了,还有个和我一样大的儿子,我不愿意,所以跑出来了。”
舒颖表情龟裂。
温树人气得站起来。
零星几个用餐的老师看过来,温树人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冷静下来后理了理头绪问:“小同学,你在哪里上学?”
温知乐默不作声地把手伸进斜挎书包里,拿出学生证。
舒颖接过去打开,温树人和她一起看。
学生证上写着江河县第一中学,戴知。
他们瞬间抓住重点:江河县、戴。
舒颖联想到远方表妹,温树人亦然。
两人对视一眼,合上学生证,各自在心里思考。
温树人把水杯放到温知乐手边:“先喝点水,你饿了的话就先吃。”
温知乐乖乖喝了口水,拿起筷子。
她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块红烧肉,伸长胳膊放到舒颖的餐盘里,又往温树人的餐盘里也放了一块:“老师,你们也吃。”
舒颖紧盯着她的手臂,手在桌底下牢牢抓住温树人,面上却温柔如常地夹起那块肉吃了。
他们都看见了温知乐手臂上的伤痕,那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打被掐形成的。
舒颖自从家人被平反后就没生过这么大的气,这么乖的孩子,谁能狠下心这么虐待她?
她看着女孩小口小口地吃饭,眼神在她的眉眼上落下,总觉得心神不宁,鬼使神差地问:“戴同学,你老家是哪儿?”
温知乐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细语地回答:“戴家村。”
温树人坐直身体,忍不住追问:“你爸妈叫什么?”
他声音有点大,温知乐怯怯地看向他:“戴荣、张丹花。”
舒颖猛地站起来。
筷子被她带下餐桌,在蓝色半身裙上染了点红烧肉的汤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