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分钟的小活,变成了几个小时的大工程。中午下起了大雨,他才湿漉漉地回来,头发梢在往下滴水。我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横沟我都清理好了,但是竖着的管道,需要用专业工具处理,你得请专门的人来做。”他用毛巾胡乱地擦着身上的水,“排雨沟每年都应该清理,不然(此处省略房屋维护小知识两千字)……”行吧,四百刀,挪一挪总是有的。“等雨停了,我再给你扫一下房顶。”他啜着我给他冲的热可可,“上面堆了好多松针,那东西巨吸水,容易把房顶……”??
Wheatly 是我邻居?我怎么不知道?凑过去看地图,哦,原来是北面的那家。
我家之所以值几百万,是因为地皮很大,总面积超过 40 英亩,是东西窄、南北长的不规则形状。南边是 304 州道,北面是 Wheatly 的家。
房子靠近 304,离北面边界很远,有半英里吧。而且是半英里的山地和密林。
说是邻居,邮政编码都不一样。
"我们两家没挨着哦。"我放大地图指给汤南轩看,"地图上看不明显,其实两家中间有一条挺宽的徒步道,可以走路、骑车。""这条徒步道是路两侧街坊把土地捐给国王郡使用,郡里出钱修的,平时也是郡里维护。"我在地图上比划,"所以我和 Wheatly 没打过交道,从我们家走到他们那儿都费劲。"汤南轩研究地图:"就是说他没有明显的动机。""但这人肯定有问题啊,"我嘟囔,"谁家好人凌晨在外面飙车。"汤南轩挑眉看我。
"我是去超市——"突然想起他是警察,我硬生生吞下了"打工"两个字。
"坦率地说,我们也要考虑另一个可能,"他说,"当天雨下得那么大,能见度——""下的是雨,又不是黑芝麻糊。雨再大,几百米内的车灯,我总能看见吧。"我说。
"黑芝麻糊是什么?"他问。
"这不重要。"我摆摆手,"反正我很肯定没车灯。你不相信我?""我是警察,"他说,"我只相信证据。"我咬住了嘴唇。
"所以我们一起找找证据。"他用手指敲敲报告上的一个地方,"这里写着'现场没有监控摄像',可门口不就有一个吗?""那个摄像头只能拍到我家车道,拍不到 304 和外面。""如果能拍下你停在车道上观察路况——""没存下录像。"我赶紧说,"摄像头有点问题,跳到了不保存的模式。"其实从医院回来的当天,我就看过了。最新的监控录像文件,日期是九月。Jose 那时又来翻我东西,离开前删了监控,改了设置。
九月时,我已经开始去超市打工。每天晚出早归,对家里的事不上心,一直没检查监控设置。
汤南轩明显不满意:"坏了?怎么不换新的?""新的摄像头一套要几百刀。"我委屈,"你看我家有值几百刀的东西吗?""有啊。"他说,"不是刚给你买了新的冰箱吗?"汤南轩网购了一套新的监控系统,给房子前后左右都装了摄像头。
新系统有 45 天的免费云存储。既然免费,我就先用用,试用结束后肯定不花钱续。
汤南轩听了我的小算盘,抿了抿嘴,又下单买了个移动硬盘来存录像。
就这样,Jose 的工作难度被提高了。没办法,不能怪我。
* * * * *新监控装好两天后,后院的摄像头夜里拍到一个入侵者。凌晨三点半他进了仓库,50 分钟后出来。他戴着口罩,穿着连帽衫,但比卫衣男高瘦,也不像 Jose。
又出了什么新角色?
我把视频转存到别处,删了原文件。如果汤南轩知道,他肯定会把我家用电网全围上。还是别告诉他了。
天刚亮,我就溜去仓库。门上的插销依然是 45 度角朝上,我锁门时特意留的记号。复原得这么准,八成是 Jose 的同行。
里面的防尘布被翻过,蜘蛛网乱七八糟。
防尘布下是妈妈的粉色 Mini,没被开过几次,她去世时车还很新,能值几万刀。可惜车也是代持的,手续同样找不到,只能当零件卖,价钱要打很大折扣。
我舍不得卖,留下了。
绕车一圈,没啥异常,可能只是“他们”例行搜查。
我盖好防尘布,把插销恢复到 45 度角。
汤南轩没见过我这么早起床,我绕到侧门进主屋,免得被他看到觉得奇怪。
进门就看到汤南轩在锻炼。我家没有专业健身器材,他别出心裁地用塑料袋装了我的罐头,作为临时哑铃,在那里挥汗如雨。
他可能已经练了好一会儿,汗珠沿着手臂缓缓滑落,在晨光中闪烁着光泽,恍如冷饮桶外凝结的水珠。
突然很想吃冰淇淋。
“早呀。”我跟他打招呼,“罐头不是不健康吗,怎么不举芹菜?”
他练完了一组,放下罐头休息:“你没锁门。”
我回头看看,真的忘锁了:“大白天不用锁吧,我一会儿可能还要出去呢。”
“要养成随手锁门的习惯。”汤南轩蹙眉,“你自己一个人,住得还偏僻,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上一个对我动手的男人什么下场,你还不清楚吗?”我呵呵了两声,转身就要走。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倒在地毯上,眼前是天花板。
汤南轩把我按倒了。
“你上次运气好,但永远别低估成年男人的力量。”他抽回垫在我脑后的手掌,“在这种地方,就算你呼救,也没人会听见。”
他眉头紧锁,眸色深沉地注视着我。
是担忧?是不满?我现在能读出一点了。
一粒汗珠挂在他的发梢,将落未落,我很想伸手给他捻掉。
但手腕被他扣住了,牢牢按在地毯上。
喉咙是干的,吞口水都没用。
“有意思吗?”我说,“你又不会真对我做什么。”
他直直地看进我眼睛,眸色逐渐加深,仿佛刚凝固的熔岩,随时可能喷涌出炙热的岩浆。
如果他说“要是我会呢”,我敢不敢挑衅说“那你还等什么”?
我还在胡思乱想,汤南轩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戏,轻笑一声,俯身压了下来。
No way!
二话不说直接来真的吗?
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噙着笑的嘴角在视野中放大,直到超过我眼睛聚焦的极限。锁骨上一凉,他的汗珠滴下来了。
他离我的嘴唇只差不到一寸,却静止在那里。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的意识似乎飘离了身体,主动向他迎上去。
“你倒是呼吸啊。”汤南轩腾出一只手掐我下巴,“脸都憋红了。笨蛋。”??
嗐,原来是缺氧啊。
“可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吗?”我委屈。
他稍稍撤回了一点,和我对上视线:“我要帮你提高安全意识,因为我不能一直保护你。你应该知道一句老话,‘授人椅椅,不如授人鱼鱼。’”……
“扑哧”,对不起,我笑场了。
他撑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好像恍了神。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轮到我了,“头朝下趴太久了吧?”白痴……
汤南轩迅速站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了,前天发现二楼有一节排雨管歪了,导致雨水喷到外墙上。再不赶紧维修,外墙的木头会烂掉的。他要去把固定的螺丝重新拧一下。
过了半小时他还没回来,我只好出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汤南轩站在梯子上,正在清理房檐的排雨沟。他说里面全是落叶和浮土,要清理干净,否则雨水排不走,直接浇下来,房子的地基会被泡坏的。
不到五分钟的小活,变成了几个小时的大工程。中午下起了大雨,他才湿漉漉地回来,头发梢在往下滴水。
我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
“横沟我都清理好了,但是竖着的管道,需要用专业工具处理,你得请专门的人来做。”他用毛巾胡乱地擦着身上的水,“排雨沟每年都应该清理,不然(此处省略房屋维护小知识两千字)……”
行吧,四百刀,挪一挪总是有的。
“等雨停了,我再给你扫一下房顶。”他啜着我给他冲的热可可,“上面堆了好多松针,那东西巨吸水,容易把房顶……”??
我得赶紧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不然等他上了房,就会发现瓦片也老化得厉害……
换房顶需要一万多刀,我哪有这个闲钱,只会让我更焦虑而已。
“那也太麻烦你了吧?这让我怎么好意思。”我说,“听说今年国王郡的凶杀案飙升了 40%哎,你们刑警的工作很忙的吧?”
汤南轩说,增加的案子主要在西雅市,西雅市有自己的警察部门。而且他在我家隔离,很多事做不了,最近只是在看一些陈年悬案的资料。
那工作量也挺大吧,我说,国王郡不是全国连环杀手最多的地方嘛。Ted Xundy 啊,Gary Xidgway 啊……
汤南轩说,那两个只是比较出名,国王郡连环杀手不算多,整个华州加起来也排不上全国第一,比纽州少多了。
“那会不会是因为有很多杀手没被发现呀?毕竟我们华州这儿,到处是深山老林。”我指着后院的山林,“比方说我杀了人,把尸体丢在那边,根本没人会知道的好吧。”
汤南轩动作一顿,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表情渐渐凝重:“Sera……”
“我开玩笑的啦!”
“那边有两棵树歪了,”他说,“要找人来砍掉。离房子那么近,万一倒了……”
Damn it!
那至少得两千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