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去的时候,季时川已经在里面了。他是最先接到我死讯的。大概因为,他是我的联系人中为数不多的,名字前面打了一个爱心的人。他原本是面对着一床白布掩盖的躯体发呆的,直到看到我爸妈进来,他才崩溃地冲上来抓住我妈的手,失声大喊:“菲菲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您的!您到底跟她说了什么?现场的医生说按照时间推断,她接电话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接完电话就完全没有了求生意志,怎么也救不回来了!”“你到底,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我一路看着我爸妈在深夜的街道上打车。
他们出门的时候很慌乱,连鞋子也没有穿,薄薄的睡衣在秋日的夜晚根本无法抵御任何寒风。
好在,他们很快就打到了车,按照季时川发过来的地址来到了邻市的派出所。
所里负责这起事故的是一个年轻的民警,他见到我爸妈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是姜菲菲的爸妈吗?为什么你们都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我妈喘着气说不出话,还是我爸先反应过来:
“警察同 志,我们女儿菲菲在哪里呀?能不能先带我们去见见她?”
民警核对过资料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最后还是说:
“你们跟我来吧。”
民警把他们带上了车。
我妈始终没有说话,我爸则是焦急地询问:
“警察同 志,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呀?”
这个时候,我妈的嘴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我女儿,是不是在医院里?她伤得很严重吗?”
她很久没有这么称呼我了,以至于说出口的时候有些磕磕绊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像绕口令一样,令她的舌头和牙齿都差点打在一起。
民警没有再说话。
直到车停在了殡仪馆门口。
我妈忽然惊慌大叫起来,扒住车门死活不肯下去:
“你们到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要去医院!我女儿在医院里!”
我爸此刻也无暇顾及我妈,只是不敢相信地确认了一下门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跟民警确认:
“同 志,您是不是带我们来错地方了?”
年轻的民警压了压帽子,他大概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场景,看上去有点手足无措,但最后还是开口:
“你们的女儿在高速上遭遇车祸,已经不幸去世了,请节哀。”
他们进去的时候,季时川已经在里面了。
他是最先接到我死讯的。
大概因为,他是我的联系人中为数不多的,名字前面打了一个爱心的人。
他原本是面对着一床白布掩盖的躯体发呆的,直到看到我爸妈进来,他才崩溃地冲上来抓住我妈的手,失声大喊:
“菲菲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您的!您到底跟她说了什么?现场的医生说按照时间推断,她接电话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接完电话就完全没有了求生意志,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你到底,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我妈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即便被季时川这样疯狂地前后摆动,整个人也没有一点反应。
直到我爸猛然醒悟过来,沉着嗓子问:
“你是不是让她去死了?”
这句话一出,我妈终于有了反应。
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推开季时川跑到担架床前,用力掀开白布。
我的尸体就这样,袒露无遗。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自己死去的模样。
不太好看。
应该说有点丑。
脸上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了,可是变形的脑门以及断掉的鼻梁,都让这张本来就不怎么出众的tຊ脸显得越发怪异。
更不用说双臂空空如也。
“车祸之后发生了大爆炸,姜女士的手臂被炸得太碎了,实在拼不回去。”
年轻的民警解释了这么一句,就走了出去。
我妈望着我的脸,想要伸手来摸,却又不敢。手悬在半空,慢慢捏成了拳头,然后猛地往自己的胸口捶了一下。
“我一定是在做梦,不会的,不会死的,我的......我的菲菲,不可能死的!”
我听见我妈在自言自语。
她脸上的血色早就在等车的时候被冻得一干二净,现在看来几乎跟我的脸没什么两样。
她每捶自己一下,就把眼睛闭上默数三秒才睁开。
她将这个过程重复了七遍,看到的依然是我的尸体。
一动不动。
我妈越是这么做,我就越是不能明白。
我不是已经按照她想的去死了吗?
她如今这么痛苦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