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蹄早上卤肉时一起煮熟,去了骨,连皮带肉一起包裹在纱布中,用石板压着,慢慢挤出里面的油脂。酥烂的肉里裹夹着软弹的皮,口感丰富。辅以用炸过香料的油调制成的蘸水,酸爽开胃。李玥妩搬开石板,拿出压制成形的肉块,揭开纱布,试了试硬度,正好。若是压制的久了,便有些硬,嚼着费力,若是欠些功夫,则油脂未挤出,入口便有些腻。她切了一片递给孙婆婆。孙婆婆拿着看了看。“这一层皮一层肉,瞧着也好看。”
“李娘子。”
唐司文带人查到青杏巷子时,武德卫兰台再次被盗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遍了坊市。
孙婆婆将煮好的热汤给三人倒上。
“官爷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虽说是入夏,可这雨气也伤人。”
见唐司文没有拒绝,跟着的两人也接了过来。
唐司文在凉棚坐下,边喝汤边往小馆里望了眼,“李娘子呢?”
孙婆婆道:“今日下雨,小馆没什么生意,娘子陪着小郎君在后院下棋呢。”
话音才落,李玥妩就走了出来,给三人见了礼。
唐司文照例询问,只是比起旁家,态度温和了些。
“自武德司失窃至今,李娘子可有注意到身材瘦小、行迹可疑的男子?”
李玥妩如实回答。
“因着科考之事,大丰坊确实出现许多陌生面容,小馆也多了些食客。但多是读书人,行迹也并无反常之处。”
相比tຊ旁人一律只摇头,李玥妩答得有理有据,叫三人因百姓不配合生出的烦躁平复了些。
“也是,”唐司文放下茶碗,叹了口气,“若真是这般轻易就露了痕迹,我等只怕早将其捉拿归案。”
“官爷也莫急。”孙婆婆安慰道,“雁过留痕,总有藏不住尾巴的时候。”
三人被热汤暖了身,又叫一老一少的宽慰暖了心,一时心中竟涌起一股酸楚,忍不住倒起苦水。
“你们不知。百姓一听是武德司办事,各个噤若寒蝉,一问三不知。人皆如此,案子怎会有进展。我知武德卫名声不好,可我们拿的都是该拿之人,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怎得就成了恶霸酷吏。”
李玥妩拿了茶壶给三人再添上热汤,微微颤抖的眼睫,遮挡了眸中的冷意。
孙婆婆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又拿了去年武德司捉拿京郊恶户的事来说,直白的称赞叫三人面上都有些羞红。
唐司文端着热汤做遮挡,道:“也是官家圣明。”
孙婆婆继续。
“既要感谢天子圣明,也要感谢你们办案如神。从前听人说你们凶恶,老婆子心中便不是很赞同。跟各位大人打了交道,越发觉得谣传害人。”
三人被好话哄得通体舒畅,若不是还记得身有要职,怕是能坐到天黑。
“李娘子,荔枝膏且先替我收着,待得空我便过来。”说到这里,唐司文便想起了约定与自己同来的郑柏,“二哥还说要从你这里买些点心给嫂嫂做生辰礼,只是他被贼人所伤,不能来了。”
孙婆婆忙关切询问了几句。
李玥妩道:“待大人康复,若还有需要,奴家定不吝啬。”
“如此甚好。”
这也算好事一件,待询问了剩下商户,唐司文打算去郑柏家一趟,告知此事,好叫他养伤期间有个盼头。
待三人离开后,李玥妩收拾了桌上的茶碗,面无表情将其都丢入了小馆的泔水桶中。
孙婆婆见此,拿了棍子将其敲碎,以免叫人瞧出端倪。
李玥妩很快就收敛了神情,恢复平静。
“今日晚膳便吃竹林养颜蹄、坚果兔肉丁、清炒荠菜和什锦杂烩汤。”
猪蹄早上卤肉时一起煮熟,去了骨,连皮带肉一起包裹在纱布中,用石板压着,慢慢挤出里面的油脂。酥烂的肉里裹夹着软弹的皮,口感丰富。辅以用炸过香料的油调制成的蘸水,酸爽开胃。
李玥妩搬开石板,拿出压制成形的肉块,揭开纱布,试了试硬度,正好。若是压制的久了,便有些硬,嚼着费力,若是欠些功夫,则油脂未挤出,入口便有些腻。
她切了一片递给孙婆婆。
孙婆婆拿着看了看。
“这一层皮一层肉,瞧着也好看。”
入口也不油,猪皮的弹性还在,带着些脆,“只这样吃已是不错。”
李玥妩闻言,拿了一旁的饼子,将其破开,放上几片肉,铺上一层剁碎的卤肉,再浇一点卤汤汁,合上后递给孙婆婆。
饼子是借着锅底的余温慢慢烤熟的,表皮有一层脆脆的壳。
一口下去,先听到饼子酥脆的声音。被汤汁浸润的面和肉合在一起,有一种区别于二者的口感。
饼子不大,孙婆婆三两口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略有些费功夫,否则早食加上饼子又能多个进项。”
要做这个生意也不难,去了猪蹄压成的肉片,加上卤五花肉便是肉夹馍了。只是定价不好估摸。不能比包子低,再高寻常人便觉得略贵,不划算。
“添到门口的板子上吧。”李玥妩最终决定,“猪蹄还有些,等会儿我一起卤了压上。”
加了猪蹄肉片,定价就在二十文。
两人合计后,李玥妩便拿了笔将“肉夹饼 二十文”添在门口的立板上。
这块不大的立板上,已经写满了各色吃食的名字。从一文到百文,价格不一,让食客一目了然。
但识字的人毕竟在少数,新出来的吃食,还要靠孙婆婆给食客介绍。
三菜一汤端上桌,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
在大丰坊转了一圈一无所获的唐司文三人回衙门复命。路过小馆,透过半开的窗,能瞧见坐在小馆内用膳的人。
桌上菜色有肉有菜有热汤,叫奔波一日的他们顿觉饥肠辘辘。
“走吧。”
唐司文艰难移开目光,眼神竟有些决然。
早些回去复了命,他们也好归家用饭。
唐司文旁边的武德卫又气又无奈,抱怨道:“正德十年到底出了何事,要叫这贼人连番找上门?”
不止他想知道,京城所有的百姓都在好奇。
先前武德司抓了书生,说是因着江南贪污案偷盗卷宗,可书生在牢中自戕的第二日,武德司又被盗了,先前的说法便站不住脚了。
总不会是书生阴魂不散去武德司又犯的事吧!
曹彰料到会有这一遭,故而进宫面圣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汉白玉石板经过雨水的浸泡,寒意刺骨。
他只跪了一刻钟就有些受不住。
殿内,传出茶具碎裂声,他也安分的跪着,不敢动分毫。
想来,里面的顾昌明处境并不比他好。
正德帝缓步走到顾昌明身前,俯视脚边的男人。
“当年你说已斩草除根,却有消息透了出去,若不是朕……后来你又说,那人已伏诛,尸骨都被烧成了灰,时隔四年,你又说盗窃武德司兰台的就是四年前那人。顾卿,你三易其词,叫朕如何能再信任你!”
为了不将事情闹大,他默许了武德司大事化了的行径,怎料又出了事,叫所有人都将注意投向了正德十年。
想到往事再被掀起,正德帝心中便不能平静。
顾昌明跪伏在地,不敢为自己辩解一言一语。
良久,落在身上满是压迫的视线移开,他听到平静又裹挟着杀意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不惜代价的去找。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顾昌明握紧了拳头,沉声应下。
“是。”
身处泥潭,他只能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