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一个火炕,可也就是个摆设。取暖用的是一个小火盆,里面放了几块木炭,可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屋里的温度跟外面只高了一点点。苏青的泪又沾湿了眼眶,脸上满是自责和愧疚,“爸,妈,都怪我没用,这些年光顾着自己,什么都没有给你们寄,要不然你们肯定能过的好点。”“青青,”苏振国叹了口气,“要怪就怪我,要是我聪明点,就不会被扣上臭老九的帽子,你们娘仨更不用跟着受罪。”五年前,他学生组成的红卫兵打成臭老九,还被押着游街,扣了高帽,都是因为他不知道服软。
七十年代的火车票是硬板式火车票,为了节约用纸,尺寸也很小。
苏青揉了揉眼睛,凑近火车票仔细端详,生怕自己看错。
可再看一遍,火车票上显示的目的地依旧是海城。
海城可是她父母劳改的地方,跟江行舟部队所在的城市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目的地怎么是东北的海城?咱们不是要去部队吗?”苏青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跟领导申请了,先去看望你的父母,再回部队,”江行舟的眼里带着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跟爸妈好久没见面了吧,正好趁着这次好好聚一聚。”
苏青心里一暖,忍不住抱住江行舟胳膊,笑道:“我爸妈见到你,肯定很高兴有了这么一个好女婿。”
上一世父母早早去世,只知道她结了婚,连面都没见上一面。
江志杰总是找借口推脱,说他不能去东北。
父母写信提过几次,说是哪怕远远见上一面,不说话都行,可江志杰依旧不同意。
其实就是怕跟爸妈扯上关系,影响了他的前程。
而江行舟却截然相反。
她还没开口提这件事,对方便主动提出去见岳父岳母,不知道要比江志杰好多少倍。
苏青想得入神,半天都没个动静。
江行舟只以为她是听到要去见父母太高兴了,便自顾自地低下头帮苏青收拾衣物。
叠好以后,他将帆布旅行包的拉链拉上。
忽然,一团卷在一起的衣物从旅行包里滚落,掉在地上。
弯腰捡了起来,才发现竟是苏青的内衣。
内衣上隐隐散发着洗衣粉的香味,江行舟觉得脸发烫,匆匆将内衣卷起来放回旅行包。
难得见到江行舟狼狈的模样,苏青本想嘲笑,可看到对方拿的是自己的内衣,笑容瞬间凝滞。
天杀的!
她刚刚怎么把内衣放在旅行袋最上面了啊!
……
怕苏青在火车上受罪,临出发之前,江行舟又去供销社买了吃食和毛巾牙刷。
县里是不能坐火车的,两人转了好几辆大巴车,才到商都市。
拿着介绍信和火车票,等了将近六个小时,才坐上开往海城的火车。
经历了一路的颠簸,苏青早就累趴下了,找到卧铺便直接躺上去休息了。
一路上倒也安稳,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在江行舟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苏青一边,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在第三天的早晨到达海城。
海城是东北边陲的一个小城市,与苏国接壤。
此时正值冬季,苏青和江行舟到的时候,地面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买了厚棉袄帽子还有棉鞋,要不然真得冻死在火车站门口。
套上厚棉袄,带上毛线帽、围巾、手套,直到全副武装,苏青和江行舟才出了火车站。
看着堆到小腿肚的积雪,苏青朝着冻得通红的手掌上哈了口热气,可真冷啊。
也不知道父母和弟弟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农场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因此苏青和江行舟又转了两趟公交,才勉勉强强到了乡下。
本以为剩下的路要走过去,结果正好碰上一个开拖拉机的热心肠大叔,也要去农场,便把他们两个捎上了。
苏青几番周折,终于到了农场。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父母,苏青的眼泪决堤。
眼前的父母都佝偻着身子,瘦得皮包骨,手上净是裂口和冻疮。
父亲苏振国已经没了从前的斯文模样,头上生了不少白发,见到她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蒋丽芳泣不成声,干枯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看了好久,才说道:“来了好,来了好啊!”
“妈——”苏青忍不住嚎啕大哭,一把抱住蒋丽芳,“我好想你们!”
上一世,她没能跟父母见最后一面,后悔了半辈子。
只恨自己年少时不懂事,没有多帮衬父母。
“走,先进屋,别把俩孩子冻着。”
苏振国反应比较快,赶忙招呼苏青和江行舟进屋坐。
“对对对,”蒋丽芳紧紧攥着苏青的手,“走,进屋说。”
苏青来到农场好一会儿了,只见到父母,却不见弟弟苏建华的身影。
刚想问弟弟去哪了。
结果进到屋里,就见苏建华躺在炕上,双眼紧闭,像是正在睡觉。
看着弟弟脸上明显不正常的红晕,苏青心里一揪,“妈,弟弟这是咋了?”
跟弟弟分开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小豆丁,白胖白胖的,很招人喜欢。
如今再见面,弟弟长开了不少,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脸蛋上没有多少肉,皮肤蜡黄,看着就让人心疼。
“发烧了,”蒋丽芳满脸愁容。
苏青上前摸了摸弟弟的脑门,手心一阵滚烫,“吃药了吗?”
“没有,我们成分不好,没有介绍信,人家大夫都不愿意开药。”
因为买不到药,蒋丽芳急得火疖子都出来了,可还是没法拿到介绍信。
只能烧了热水,一遍遍地帮儿子擦拭身体,尽量让他的体温降下来。
“妈,别急,我现在就去买药,”苏青担心年幼的弟弟扛不住,立马站起身准备去买药。
“等等,”江行舟将背包放在桌上,翻找了几下,从里面拿出一包药,“我这里有退烧药。”
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东北的天气恶劣,要是身体弱的,肯定会扛不住,于是便提前准备了退烧药,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见此情景,蒋丽芳高兴得差点跪在地上,幸好苏青扶住了她。
“妈,赶紧给弟弟喂药,发烧可是拖不得的。”
“嗯,好,好,我这就去倒热水!”
在母亲给弟弟喂药的间隙,苏青打量起父母住的这间屋子。
这是一间土坯房,因为年久失修,墙上破了好几个大洞,用茅草堵上。
屋里有一个火炕,可也就是个摆设。
取暖用的是一个小火盆,里面放了几块木炭,可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屋里的温度跟外面只高了一点点。
苏青的泪又沾湿了眼眶,脸上满是自责和愧疚,“爸,妈,都怪我没用,这些年光顾着自己,什么都没有给你们寄,要不然你们肯定能过的好点。”
“青青,”苏振国叹了口气,“要怪就怪我,要是我聪明点,就不会被扣上臭老九的帽子,你们娘仨更不用跟着受罪。”
五年前,他学生组成的红卫兵打成臭老九,还被押着游街,扣了高帽,都是因为他不知道服软。
要是像其他老师一样,给学生们说点好话。
也不至于连累家里人,陪他在农场里面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