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朴素的白色连衣裙被风吹起,让他想起一个遥远的故人……那年初夏微凉,妈妈把十二岁的他和官复原职的爷爷从下放的农村接回省城。桃桃就是一身白裙,追着他乘坐的吉普车奋力奔跑,边跑边哭着喊:“阿贤哥,记得回来看我哦,我在这里等着你,一直等着你。”他从车窗里探出头,看着桃桃在奔跑中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他对着她大声的喊:“我一定会回来的!”……也不知桃桃如今身在何方……许慧一直看着恩人的吉普车
古秀听到胎记男和许慧的对话,眉头拧了拧。
小女儿啥时候跟这个通缉犯见过面,还嫁祸给死丫头?
她忽然想到昨天下午回娘家时,在路上,许玥跟她说起许慧举报通缉犯一事。
她记得,许玥说那件事时,声音比平时大多了,而且前方有个看不清脸的矮个男人一闪而过。
难道,许慧被挟持,全都是许玥一手策划的?
古秀严肃地问:“玥玥,跟妈说实话,是不是你把通缉犯给招来的?”
许玥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我没有。”
“有可能是我昨天跟妈说起姐姐举报一事,正好被通缉犯听到了。”
她一脸无辜地问古秀:“妈不觉得挟持姐姐的通缉犯的身材很像昨天下午我们在教师家属区附近看到的那个男人吗?”
古秀看着她纯洁无瑕的双眼,也就相信了她的话。
玥玥这么纯真善良,怎么可能暗算她姐姐!
许玥内疚道:“早知道会把通缉犯招来,我昨天就不该跟妈妈在外面说起姐姐举报一事。”
“姐姐要是有个好歹,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古秀垮着脸道:“关你啥事?是死丫头自己找死,要去举报,不然人家也不会找上门来报复她!只求千万别连累我们才好!”
窗外,许慧一副含冤莫白的委屈模样,拼命摇头:“我真的没有。
是我妹妹陷害我,她想冒名顶替我上大学,就想借你的手除去我,你可千万别上当。”
胎记男当然知道许玥想借刀杀人,哪有那么巧,她那番话恰好让他听见。
胎记男又用刀背砍了许慧一下:“我见过你,一定是你举报我,你不用狡辩了!”
许玥既然想借胎记男害死自己,那自己也能借胎记男害死她。
许慧编故事道:“你说我们那次相撞是不是?
我是第二天才知道你是通缉犯的,就后怕地把这事跟妹妹说了,肯定是她举报的你!”
许慧说话时,一直上下牙齿不停的打颤,好像很怕胎记男。
胎记男想到昨天遇见许玥的情形。
她昨天明明认出他来,却一点也不害怕,还想借他的手除去许慧。
左思右想,他觉得许玥举报他的可能性更大。
可万一是姐姐举报的呢?
那就干脆把这姐妹两个全都杀了,以防举报他的人逃过一劫。
胎记男用西瓜刀拍了拍许慧精致的小脸:“把你妹妹叫出来,我要和她对质。”
许慧眼里泛着泪花:“她一心想害死我,我叫她,她又怎么可能出来?”
许玥怎么也没想到许慧会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吓得脸色惨白,拉住古秀的手,又急又怕,直跺脚:“妈妈,姐姐要害死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古秀心里也很慌张,安慰小女儿道:“别怕,我们躲在屋里,歹徒进不来!”
刚刚通缉犯冲进家属区时,家属区有电话的人家就偷偷报了警。
许慧和胎记男你来我往的对话,突然,家属区大门冲进几个公安,持枪面对着胎记男。
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大声道:“把人质给放了!”
胎记男高声道:“想要我放人不难,首先,给我三万块钱现金,再给我一辆车,然后把这人的妹妹给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等拿到钱和车,他挟持这两姐妹到安全地带,不管是谁举报的他,一刀一个全杀了,他就跑路。
躲在家里惴惴不安的许玥,突然被点名,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她哭着道:“妈妈,我不出去,我死也不出去!”
古秀把她搂在怀里,轻拍着她:“不怕不怕,玥玥不怕,这么多ʝʂɠ公安,咱们就不出去,看那个通缉犯能把你怎么样!”
她话音一落,就见胎记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着许慧来到一处墙角,背部紧贴着墙壁。
这样一来,整个家属区尽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他看着房顶上趴着用枪瞄准他的狙击手,大声道:“你给我撤,不然我杀了人质!”
说罢,就要在许慧的脖子上划上一刀。
许慧假装吓晕了,两眼一翻,软软地往地上滑去,胎记男拽都拽不住,那一刀也就来不及下手了。
趴在房顶上的狙击手趁着胎记男分神之际,十分果断地对着胎记男就是一枪,正中胎记男拿西瓜刀的手腕。
胎记男一声惨叫,西瓜刀掉在了地上。
许慧虽然装晕,但眼睛一直露着一小条缝,观察周围的情形,见状,忙倒了下去,好巧不巧地压住那把西瓜刀上。
与此同时,第二声枪声响起,胎记男被击中了腿部,也倒在了地上。
其他公安一拥而上,把胎记男给活捉了。
狙击手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走到许慧身边,蹲下来,检查她是否受伤。
许慧猫头鹰一般睁开眼睛,对他道:“我没事。”
虽然狙击手戴着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可许慧还是暗暗激动起来。
就是这双眼睛!
这就是她上辈子的恩人!
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温和地对许慧道:“要是没事,就跟我们去公安局做个笔录。”
公安不仅要带走许慧,还要带走许玥。
许玥好像家要上刑场似的,吓得吱哇乱叫,说啥都不肯去公安局,可最后还是被带走了,古秀拦都没拦住。
到了公安局,胎记男别的都不招,却偏偏招了他挟持许慧的原因,是受许玥的话语引诱而来的。
他已经被抓了,不能报复举报他的人,那就借助口供让许家姐妹互咬好了。
许慧的口供和胎记男的差不多,但是当着公安的面,她没有提是许玥举报的胎记男。
而是实话实说,许玥故意让胎记男以为是她举报了他,就是想借胎记男的手杀死她,好冒名顶替她去上大学。
当时她跟胎记男说谎,一是为了自保,二是气不过许玥对她背地里捅刀子。
许玥则一口咬定她没有招引胎记男挟持许慧,一切全都是巧合。
她也没想到跟妈妈走路时的谈话会被歹徒无意中听到,给姐姐带来杀生之祸。
可公安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问她,既然她说亲眼看见许慧进派出所举报,进的是哪个派出所。
只这一个问题就把许玥给问住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说,是桃花镇派出所。
然而,桃花镇派出所没有人举报通缉犯的记录,许玥的谎话不攻自破。
许玥这才迫不得已地承认,是她故意引诱胎记男挟持许慧的。
但她坚决不肯承认是为了冒名顶替许慧上大学才这么做的,而是因为许慧冤枉过她,她一时气愤,才想借刀杀人的。
小女儿被公安带走了,古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个电话把许大山从厂里给叫了回来。
夫妻两个急匆匆赶去县城的公安局,一路上,古秀一直在说许慧歹毒。
自己举报通缉犯给挟持了,却非要把许玥拉下水。
却绝口不提,通缉犯是许玥招来的。
夫妻俩到了县公安局,许慧已经做完了笔录,正要离开。
古秀看见她就像疯狗一样冲了过去,见她就打:“你这个黑心肝的,为啥要把你妹妹拖下水?”
送许慧出门的女公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许慧身前。
古秀那几下拳脚全都落在了女公安的身上,许大山想拦已经晚了一步。
带着两个手下刚下到一楼的陆队长见状,迈着大长腿,两步就走到了张牙舞爪的古秀面前,一个过肩摔,把古秀摔在地上。
然后掏出银手镯,把她双手给铐了,威严道:“袭警,拘留一个星期!”
古秀顾不上疼,在许大山的帮助下,挣扎着爬起来,急切地解释道:“公安同志,我没想过袭警,我只是想教训这个死丫头。”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她妈。”
许大山也帮着说话,表示古秀确实没有袭警之意。
陆队长冷冰冰地对古秀道:“你那是教训孩子?那是想把孩子打死!”
许大山点头哈腰:“我保证,我爱人她再也不敢了。”
古秀也一个劲地告饶:“我……我就是太生这孩子的气,我没有恶意的,公安同志,你放了我吧。”
许慧似笑非笑地问:“妈为什么生我的气?说出来,我好改。”
许大山见许慧做错了事,还这种态度,心中不喜,痛心疾首道:
“慧慧,我知道,你因为你妈想要你你妹妹顶替你去上大学,你心中有气。
可再怎么有气,你也不能栽赃陷害玥玥啊!
玥玥有心脏病,万一在公安局里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好!”
许慧眸光骤冷。
前世父亲就很好骗,经常被古秀母女俩骗得团团转。
不然不会认为轻信古秀的话,连调查都不调查,就认定她不是块读书的料,考不上大学还非要考。
这一世,还是老样子,古秀一骗他,他就上当。
许慧嘴角噙着一抹讥笑:“那爸觉得,我该把让给妹妹冒名顶替我上大学吗?”
“当然不该!”许大山回答得斩钉截铁。
许慧微不可察地满意地笑了笑。
如果许大山和古秀沆瀣一气,逼着她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许玥,她立刻找居委会和妇联反映这事,绝不让他们得逞!
她是重生的,做什么都无惧无畏!
许大山还肯站在她这边,多少没有让许慧彻底寒心。
她继续问许大山:“爸说我陷害妹妹,我怎么陷害她了?”
古秀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吼道:“明明是你自己举报通缉犯,遭来报复,为啥要跟通缉犯说,是你妹妹在借他这把刀杀你?你这是想害死你妹妹吗?”
许慧问身边的女公安:“公安姐姐,我举报过通缉犯吗?”
出于对举报者的保护,女公安自然不会说实话。
女公安摇头道:“没有。”
许慧浅笑道:“既然我没有举报过通缉犯,可许玥却故意让通缉犯以为我举报了他,引他来挟持我,这不是借刀杀人,又是什么?”
古秀这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之前许玥跟她说,一切都是巧合。
可巧合的前提是,许玥说的全是真话。
可那位女公安都说了,许慧没有举报通缉犯,这就说明,许玥跟她说的全都是假话。
既然是假话,又哪来的巧合?
那就只能是蓄意。
古秀胀红了脸,在心里暗暗埋怨许玥,连她这个亲妈都骗。
女公安挥了一下手:“你们都别吵了,许玥自己都承认了,她是故意说谎暗算她姐的。”
女公安跟陆队长耳语了两句。
男人这才给古秀开了手铐,语气严肃道:“这次就放你一马,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古秀点头哈腰地保证,绝无下次。
许慧见陆队长和他俩个手下要走,她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鞠了一躬:“警察叔叔,谢谢你救了我。”
陆队长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用谢。”迈着大长腿和两个手下走了。
一上车,陆队长陆启贤就对着后视镜左照右照。
在心里想,自己真有那么老吗,一个高中生都叫自己叔叔了~
自己才二十七,还在青春的尾巴上。
负责开车的手下盯着后视镜道:“老大,那个小女生是不是看上你了?一直在目送着我们。”
陆启贤这边的后视镜看不见许慧的身影。
他探出半个身子往后看,许慧果然站在路边目送着他们。
那条朴素的白色连衣裙被风吹起,让他想起一个遥远的故人……
那年初夏微凉,妈妈把十二岁的他和官复原职的爷爷从下放的农村接回省城。
桃桃就是一身白裙,追着他乘坐的吉普车奋力奔跑,边跑边哭着喊:“阿贤哥,记得回来看我哦,我在这里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他从车窗里探出头,看着桃桃在奔跑中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他对着她大声的喊:“我一定会回来的!”
……也不知桃桃如今身在何方……
许慧一直看着恩人的吉普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离开,向“好再来”鳝鱼面馆走去。
今天没能给张大叔送黄鳝,怎么也要去解释一下。
张老板人很好,笑着说没关系:“我等到七点半你还没来,就去集市买了黄鳝,就是比你的贵。”
许慧这才放心地回家。
还没走到车站,从后面窜出一辆赶去投胎的摩托车,擦着她呼啸而过。
只听嗞拉一声,她白色连衣裙的下摆被摩托车上不知什么东西给划破了。
许慧低头查看裙子之际,只听前方一声撞击声,紧接着,是人们的惊呼声:“呀!不好了!撞人了!”
许慧抬起头来,只见刚才差点撞到她的那辆摩托车,把前面一个衣着考究的老太太撞倒在地。
摩托车上的两个ʝʂɠ人连人带车也摔在了地上。
后座男人抱着的十几根一米多长,手指粗的钢筋散落了一地。
老太太躺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她的大腿被钢筋划伤了,鲜血汩汩地往外流,十分吓人。
摩托车上的两个人一看闯了大祸,爬起来逃之夭夭。
不少人围在老太太身边,不停地向四周焦急地喊:“救命呀,有医生吗,有个老太太受伤了!”
还有人建议:“县医院离这里不远,我们把老太太直接抬医院去!”
不少热血青年纷纷响应,就要动手去抬老太太。
站在一旁围观的许慧大脑忽然做出了判断,老太太这情况应该是大腿股动脉断裂了。
伤及大腿大动脉,人体血液能在几分钟之内迅速流失一大半,轻者导致失血性休克,重者死亡。
现在如果把老太太抬到县医院,不仅会错过最佳抢救时间,从而加大老太太的死亡概率。
并且在挪动过程中,会加重老太太的伤势,也会提高死亡概率。
千钧一发之际,许慧高声道:“慢!不要动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