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主任正坐在陆知州身边,一脸痴笑地看着面前这个香饽饽。H大的历史系长期不受重视,今年评级也不过勉强拿了一个B,跟H大其他的强势专业完全没办法比。就连一直势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今年也拿了了B+,这让王主任非常不爽,但无奈平台不够,也没办法吸引更多的人才加盟。学校的资源是有限的,不可能削减优势学科的经费来发展劣势学科。虽然H大需要部分文科专业来保证自己综合类大学的名声,但没钱谈什么也没用,每年给历史系的经费也就最多够,根本没什么发挥的空间。
H大不同于A大,A大是国内顶尖的综合类大学,历史学在国内排名很高。但H大是个典型的以工科为主的综合类大学,其历史专业更像是一个点缀,用来证明它是一个综合类大学的点缀,所以林婧才能够来到H大历史系当讲师。
所以看到陆知州居然是新来的特聘副教授时,她是真的很震惊,陆知州虽然很年轻,但他的水平来H大确实是算低就了。他这几年的成绩,到A大才应该是正常的事情,更不必说,他的家人几乎都在A大任教。
“好久不见。”
陆知州开口唤醒了陷入回忆的林婧,林婧对陆知州笑了笑,然后也回了一句好久不见。在剩下的一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但这个位置却正对陆知州,万幸他没看林婧。林婧很久没见过陆知州了,当时不算友好的分手,以及他在以及婚礼前夜的玩笑都让林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知州。
陆知州和季禾阳不同,在林婧心里,她才是她和陆知州那段感情的过错方。陆知州不仅仅是一个前男友,也不仅仅是初恋,他在林婧心里是非常不同的存在,而且分手的原因对于林婧来说也有些不可说的意味。所以面对陆知州,林婧总是有些不可言说的情绪。
系主任正坐在陆知州身边,一脸痴笑地看着面前这个香饽饽。H大的历史系长期不受重视,今年评级也不过勉强拿了一个B,跟H大其他的强势专业完全没办法比。就连一直势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今年也拿了了B+,这让王主任非常不爽,但无奈平台不够,也没办法吸引更多的人才加盟。
学校的资源是有限的,不可能削减优势学科的经费来发展劣势学科。虽然H大需要部分文科专业来保证自己综合类大学的名声,但没钱谈什么也没用,每年给历史系的经费也就最多够,根本没什么发挥的空间。
如此一来,一个坏循环就开始了,学校不给资源,历史系评级不高,评级不高,又直接导致了学校不重视,更加不在乎历史系的发展。
但今年却来了陆知州这样一个大人物,不说教学质量,只谈论文质量就能赢。更不必说陆知州还能吸引很多优秀学生的报考H大的历史系,在王主任这里,把陆知州当成救世主也不为过。
今年还正是H大70周年校庆,离校庆只有不到三个月了,陆知州抓紧的话,还能发一篇重要的文章。想到这些,主任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林婧都能想到他去隔壁马克思主义学院炫耀的样子。
林婧安静地坐着,刚刚陆知州那句好久不见勾起了大家的兴趣,林婧是A大的博士毕业生不假,但能够在全国排名比较靠前的大学执教的老师,自身学历肯定也不会差,所以林婧的学历在H大历史系里也不算很出众。
而且她的研究生学历也算是她的一个减分项,她的论文和科研方面也实在乏善可陈,更不必说,她本人又没什么积极进取的心思,一直就安心地讲课,今年tຊ才开始带研究生,所以林婧在大多数老师的眼中,都只算得上半个青年才俊。
“林老师,我只知道你和陆教授都是A大校友,没想到你们俩还认识啊。”
系主任看到陆知州和林婧打招呼,乐见两个年轻老师能够有所交流,专门提到了两个人的关系。看着系主任端着酒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林婧微微一笑,陆知州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但两个人都没说话,空气中只有主任的尬笑声,显得有些尴尬。
但主任决心把场子热起来,于是他又说道:“你们年龄差距可不大,都是青年才俊啊,应该多多交流啊,建设好我们H大的历史系。”
“好。”
陆知州笑着回应道,他依旧是那副儒雅的样子,没有一点攻击力,仿佛可以包容一切。他抬眼,正好和林婧的视线交汇,林婧也没慌乱,本来也没什么慌乱的,对他一笑,然后就低下了头,继续吃着饭。
之后的聊天,就大多是围绕着陆知州的成就展开的了,就算陆知州本人非常低调,但他的实力可不会允许他低调。
林婧和陆知州虽然都是A大出来的,但他们可不是一个等级的,林婧根本算不上学术派,但陆知州在学术界的名声可以说是响当当了,从林婧现在还只是一个讲师,但陆知州一来就是特聘副教授就可以看出来了。
虽然林婧和陆知州分手多年,但大家勉强算是一个圈子的,难免能够得到陆知州的一些情况,大多都是又发了什么论文,主持了什么项目之类的,林婧不会刻意屏蔽陆知州的消息,最多只是不关注而已。
主任的话大多都很无聊,说的基本都是大家都知道,还有对他们历史系的光明未来的畅想,仿佛陆知州的出现,H大的历史系马上就会成为全国顶尖一样,这种画大饼的行为让林婧难免走神。
林婧满脑子都是陆知州为什么要来H大这个问题,想到之后,要跟陆知州在一个学校一起工作很久,林婧又不免有些头疼。
“不过林老师,你和陆教授是怎么认识的啊?”
主任喝了点酒,又把话题转移到了林婧身上,林婧明白他的意图,无非就是想勾起林婧和陆知州以前的一些回忆,进而促进两个人的友谊,中年人不仅喜欢介绍对象,还喜欢介绍朋友。
林婧本来安静吃着饭,那道红烧鲤鱼让林婧想到了季禾阳,他很会做这道菜,是为了林婧专门学的,一开始做得很烂,后来越做越好,他还称这道菜是套住林婧的秘密武器,但这家餐馆的红烧鲤鱼很难吃,快把林婧吃吐了。
“前男友。”
林婧淡淡地说道,把正在抿酒的主任吓得呛住了,咳嗽了好几声。林婧这话一出,餐桌的气氛立马尴尬起来,林婧是故意这样说的,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股难名的怨气。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将这种情绪发泄出来,但她又找不到对象。当被不合时宜地要求参与一场她并不想参与地对话时,阀口被打开了。
陆知州倒是神色如常,甚至还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了主任,林婧这个突然抛出的雷,惊起了除陆知州的所有人。
“但我们是和平分手,现在还是朋友,没什么尴尬的,对吧?”
陆知州为林婧收拾了残局,他语气温和,保持着微笑,仿佛他说的是真的一样。林婧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冲动,让大家都变得尴尬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所以她也笑了笑,点了点头。
“哈哈,年轻时候是这样,不适合当爱人也能够继续做朋友嘛。”
主任也赶紧顺坡下,想要立马逃离这个话题,接下来的对话再也没牵扯到林婧身上,林婧也非常乐于此。
吃完饭,林婧叫了网约车,因为这里离家实在太远,最近的地铁站又要走很久。等车的时间里,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慢慢降了下来,是陆知州的脸。
林婧看着这辆低调含蓄的车,她认出来了牌子,所以知道它价格不菲,季禾阳是个车控,林婧耳濡目染。但林婧能够记得这辆车,恰恰是因为季禾阳并不喜欢这个系列的车,太死板了,季禾阳当时这样评价道,但很符合陆知州的气质,林婧想。
“我送你。”
陆知州低沉的嗓音让林婧的视线从车转移到了他那张帅气的脸上,他微微笑着,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
其实已经八年了,林婧已经结婚甚至又离婚了,一切也确实应该过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婧仍然觉得和陆知州相处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不用了,我叫了车。”
林婧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话比脑子快,几乎是陆知州说完,林婧就紧贴着说道。
“你可以取消,我如果再多停一会儿,警察会给我贴罚单了”
陆知州变得狡猾了,这是林婧对三十三岁的陆知州的评价,有时候,道德绑架对林婧来说是有用的,如果对方是陆知州的话。
林婧低头,拉开了车门,上了车,系上了安全带,低头看向手机,想要取消手机上的订单。陆知州看着林婧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也没说什么,依旧保持着微笑。
“以后就是同事了。”
陆知州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林婧本来想要把手机盯烂,坚决不看陆知州,但操作订单的时间就差点让林婧吐出来,林婧晕车,平时大概是上车就昏昏欲睡,但如果看了电子产品,那就更加严重了。
“是啊。”
林婧放下了手机,不咸不淡地回复着。
到底有什么可别扭的呢?说余情未了就太可笑了,这个对象说是季禾阳也许更合理些,毕竟如果要林婧自己说的话,她走出和陆知州那段感情用的时间真的很短,。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也不算长,能够追忆起的令人难忘的回忆就更少了,但林婧现在仍然在副驾驶上,坐立难安。
“你现在住哪里?”
陆知州加了限定词现在,代表他知道了林婧离婚这件事,并且笃定她确实离婚了,他说话向来简洁,却很有逻辑性。
林婧已经习惯了,以前甚至会特意模仿,当林婧发现自己在模仿时,她觉得自己像是参与了某种驯化一样,但这不算什么坏习惯,而且林婧做出来,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仿佛她也应该是这样的似的。
林婧报出了自己现在居住的地方,陆知州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里离A大很近。”
“嗯。”
“什么时候买的?”陆知州又问道。
林婧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听这些,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但也许林婧知道陆知州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只是不想回答,所以将其怪罪于陆知州的深究。
“毕业后。”
林婧回答得简洁,她没说是那次毕业,也不想知道陆知州听不听得懂。
和陆知州提出分手后的第二天,林婧就走到了售楼部,她看重那套房子已经很久了,但那天却突然下定了决心,她拿出了几乎所有的积蓄全款买下了那套房子,然后她就离开了A市,在马德里度过了没有意义的两年。
“你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陆知州又说道。这句话不是恭维,林婧确实和二十岁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她小的时候长得比较成熟,十来岁像是二十多,但三十多岁时反而依旧像是二十出头。林婧比季禾阳大四岁,但如果林婧不穿略显成熟的衣服,几乎不会有人看出来。
林婧以前觉得,也许是因为幸福的生活真的会让人保持年轻的状态,在和季禾阳的这段感情里,她的确无时无刻不被包裹在爱里,但现在却是这个结果,想来有些可笑。
想要质问季禾阳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但林婧强行把它抑制了回去,这是一种往回看的行为,倾听是原谅的暗示,但林婧绝对不会原谅,她会直接判下死刑。
“你变化还挺大的。”林婧回复道。
“是吗?哪里?”
陆知州难得语气有些起伏,略带探究地问道。
“变老了。”
出乎意料地,陆知州听到这话之后,居然笑了,林婧看起来是个温温柔柔的性格,总是笑着,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其实很多时候,她也会化身一只毒舌的狐狸。
“怎么离婚了?”
陆知州很直接地问道,他并非是在讽刺,只但林婧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声音太温柔了,不像前男友,像一个关爱晚辈的长辈。
林婧有些难受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牛仔裙。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她和季禾阳曾经一起去过T市的海边,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林婧生气了,季禾阳为了哄她开心,穿了一身很滑稽的裙子,还跳了舞。
她手机里还留着那天季禾阳的照片,没来得及清理的照片,其实不是没来得及,只是她给自己一个留下来的理由——提tຊ醒自己再也不要陷入圈套。
泪珠一滴一滴地掉在了牛仔裙子上,但林婧什么都没说,陆知州沉默了,平稳地开着车。
“有塑料袋吗?”
林婧突然说道,声音嘶哑。
陆知州不知道林婧要干什么,但找了地方停下了车,从后座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林婧接过塑料袋,哇地吐了出来,她晕车了,而且很严重,她就知道不该在车上看手机。
林婧的操作有些吓到了陆知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林婧的后背,想要让林婧好受一些。
林婧又吐了一会儿,整个脸白的夸张,眼睛里全是泪水,一半是干咳出来的生理泪水,一半是刚刚哭的。
陆知州拿起了一瓶水递给了林婧,为了让她舒服一点,他把车窗全部打开了,林婧刚刚吃的东西已经几乎全被吐出来了,包括那道红烧鲤鱼。
林婧脑子里有些空,还有些疼,好像刚刚把脑子也吐出来了一样,胃也很疼,像是有谁闯进去揪着它不放一样。
她接过了陆知州手里的水,灌了一大口,但没喝下去,又吐了出来,为了让口腔里那股恶心的味道消散一点,她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动作,才终于好像微微活了过来。
“对不起,是我开得太快了吗?”
陆知州见林婧一脸难受的样子,有些心疼地说道。
陆知州知道林婧晕车,但不知道这么严重,相比于分别的数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过短暂,他们聊过很多形而上的东西,却根本没有时间去真正地了解彼此的生活习惯。
林婧难受得不想说话,她只能弓着腰让自己好受一点,而且她也不想抬头去看陆知州的表情。
“不好意思。”
林婧没回答陆知州的话,指着手上的塑料袋,为弄臭了他的车而道歉,一切的起因是手机,林婧就知道自己应该戒掉手机的,而且下次一定要选择步行。
“你还好吗?”
陆知州本想再拍拍林婧的背,却没想到林婧向下弯了几厘米,躲过了他的手,陆知州的手就这样尴尬地搭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