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便就真的这样睡了,她睡得很沉,仿佛人生过去的十几年都只是她一个冗长而又可怕的梦境。……这个城市最令人羡慕的就是万家灯火亮起时的温暖,可最令人生厌的也是万家灯火亮起,却又没有归处的寂寥。何蓓蓓站在人流不息的十字路口,看着无数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在人群中看着父母和何岩旭站在正对着她的那一面,笑着冲她挥手。“蓓蓓,快过来,回家吃饭了!”爸妈穿着一套跟她相同的亲子装,就像小时候一样。何岩旭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眼中神采飞扬:“姐,我成小提琴家了,以后我养你!”
冬日的天空不管是不是出了太阳,在何蓓蓓的记忆里都是一片灰蒙蒙的。
第一次做完化疗的时候,何蓓蓓的脑子里都是一片混沌。
浑身的细胞好像都在叫嚣着,翻滚着,让她觉得无比难受。
最后她虚弱地躺回病床上,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吴远深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是极其温柔的声音,可是传到她耳畔都成了尖锐刺耳的杂乱声。
何蓓蓓头一次感觉累到了极致,是身体的疲累,可心里反倒因为结束这一轮化疗而觉得轻松了一丁点儿。
恍惚中,她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摸着她的头,动作饱含着深情与温柔,像对待一朵开到了极致要残败的花。
是谁呢?她不想睁眼,也实在是睁不开。
可是,她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不会是吴远深,他没有这样的深情,也不会是裴峙,他没有这样的温柔。
只有赵凛,可是,为什么要是现在,为什么要在最后,遇见这样温柔又无辜的人?
何蓓蓓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一滴泪轻轻滑落,她的悲痛与无奈全部在这间病房中淹没。
有人轻轻抚摸她的眼角,将她那一滴眼泪擦掉,不留痕迹。
可她心里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悲痛,她几乎是没有意识地哀求着开口:“赵先生,你走吧。”
何蓓蓓不知道此刻的赵凛是怎样的表情,她被一片黑暗与痛苦笼罩着,找不到出路。
下一瞬,她感觉到有人俯身在她额头留下一个眷恋的吻。
她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赵凛的声音传入耳畔:“我可以离开千万次,都会在明天与你重新认识。你别为难,我只想陪你到告别那天。”
至于告别以后的人生,赵凛没有想过,只是他知道,如果现在像逃兵一样撒手离去。
那么未来几十年的漫长人生里,他会悔恨,会痛苦,会被遗憾没日没夜的折磨到老去,死去。
何蓓蓓再也没办法说什么,她用尽了力气,累到无以复加。
“睡吧。”赵凛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入眠。
她也便就真的这样睡了,她睡得很沉,仿佛人生过去的十几年都只是她一个冗长而又可怕的梦境。
……
这个城市最令人羡慕的就是万家灯火亮起时的温暖,可最令人生厌的也是万家灯火亮起,却又没有归处的寂寥。
何蓓蓓站在人流不息的十字路口,看着无数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她在人群中看着父母和何岩旭站在正对着她的那一面,笑着冲她挥手。
“蓓蓓,快过来,回家吃饭了!”爸妈穿着一套跟她相同的亲子装,就像小时候一样。
何岩旭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眼中神采飞扬:“姐,我成小提琴家了,以后我养你!”
何蓓蓓笑着,眼里不自觉泛了泪光,可是她刚要上前,身后忽然又有人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裴峙。
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强迫着自己不要转头。
可身后却依旧传来裴峙的呼喊:“蓓蓓,你不要走,你回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我们重新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裴峙的声音是在嘶嚎,像是掉入深渊的困兽在最后挣扎,凄凉而又无比痛苦。
这让何蓓蓓心里还是一阵绞痛,明明那么相爱的人,为什么最后要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这让她陷入无比纠结悲痛的心境里,让她终于忍不住落泪。
可随即,又有一个清亮的男声传来。
是赵凛,他一如既往地那样浅笑着唤她:“何小姐,这个世界很好,这个世界无所不能。”
他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开得很是艳璨。
赵凛走到她跟前,将向日葵递给她:“向日葵代表希望,一切都会好的。”
何蓓蓓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伸手去接那捧向日葵,可是那束向日葵在她手里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
她脸色大变,抬眼一看,却只能看见眼前天旋地转,所有人的脸交替着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到处都在喊她的名字。
忽然,她脚下一空,失重地跌落下去,脚下是看不清的万丈深渊。
她心里有个很清晰的念头——她要死了。
何蓓蓓没有惧怕,反倒是很从容地接受了,她带着浓重的绝望,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死亡原来,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