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谢麟安的语气有些沉。云苒双眼通红,一抬眸,泪水扑簌簌落下。“麟安阿兄,云家是清白的!”“……我知道。”回答有些迟疑,云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怀疑过云家?”冷不防被追问,谢麟安眉峰拧起,侧眸看去。“我何时说过?”“……”是没说出口,但你迟疑了!云苒一时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脚步也有些虚浮。那个萦绕许久,又被谢麟安驳斥过的想法,再度浮现。
贵女画册?
冷紫嫣走到门边,斜斜地觑了谢昭衍一眼,轻笑道:“皇上为何给麟儿送去画册?”
“这……”
谢昭衍被问住了。
下月初,谢麟安及冠,婚事自是要提上日程。
他之前听冷紫嫣夸过王尚书家的女儿,想撮合姻缘,顺带博爱妃一笑。
……难道做错了?
见谢昭衍不回话,冷紫嫣又开口问:“麟儿,和娘亲说,送去几幅?”
哎呀!
谢昭衍想拉过冷紫嫣的袖子,却被一下拂开,只好扶着额头,拼命给跪在地上的谢麟安使眼色。
可惜,谢麟安自请跪罚,低眉顺眼,根本就没抬头!
“二十幅。听闻府中人传话,这些贵女都是父皇精挑细选过的。儿臣……儿臣不知该如何选?”
谢麟安说话声音并不算大,听着还有些咳音,有气无力。
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
谢昭衍吞了下口水,催道:“地凉,你起来回话。”
“儿臣不敢……儿臣还请父皇收回成命。二十位贵女,儿臣……吃不消。”
青柏上前一步,躬身将厚厚一摞的贵女画像呈上。
嘣的一声!
谢昭衍感觉后脖颈上悬着的剑,突然落了下来。
彻底完了!
“紫嫣,听我解释。”
谢昭衍无暇顾及地上跪着的儿子,赶紧去哄爱妃:“紫嫣,我没想让他都收了。就是选一选。下月及冠,理当考虑婚事。”
“哦,那皇上想让我儿选几个?”
冷紫嫣看向谢昭衍的眼神,已然没了往日的情分,甚至能看出些许的恨意。
谢昭衍没再作声。
冷紫嫣倒是开了口:“麟安的亲事,我与燕雪姐姐早就定下。”
“不行!朕不同意!”
谢昭衍突然发难,声调瞬间拔高。
冷紫嫣并不犯怵,将青柏手上的贵女画册掀翻在地,指着印着两坨黑色脚印的王婉之的脸,怒骂道:
“苒儿哪里不好?她与麟儿青梅竹马,没道理被一个纸鸢给比下去!”
一个纸鸢?!
那她不也夸人家姑娘双手灵巧?
谢昭衍心气不稳,他咬紧后槽牙,眯起眼眸:“紫嫣,云家的事,你我再清楚不过。朕留下云苒一条命,已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燕雪姐姐救我的命,没有她,我早就埋了!云将军义薄云天,更是……”
“住口!”
谢昭衍厉声斥责。
又夸别的男人,当他驾崩了不成!
谢昭衍深吸一口气,大跨步迈出内殿的门槛,没有回头,但语气冷硬。
“朝堂之事,淑贵妃不要妄议。这几日乖乖闭门思过吧!”
扔下这句。
皇上摆驾离开。
冷紫嫣表情木然,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
“母妃——”
谢麟安眼疾手快,将她扶了一把。
冷紫嫣泪眼婆娑,连声叹气。
“都是我的错!当年要是没有救我,燕雪也不会因此进军营。如果云将军没有与她情投意合,也不会抗旨拒绝赐婚,甘愿留守西南。但凡不在西南,后面的事情……”
“……”
“我可怜的苒儿啊……”
谢麟安蹙起眉头,扶着母亲往内殿里侧走去。
“母妃,是儿臣的错,不该顶撞父皇。您好生歇息,儿臣去求父皇……”
“求什么?今日十五,他得陪着皇后。你别去扫了他们的兴致。”
冷紫嫣擦掉眼泪,拍拍儿子的手臂,目光落在地上的画像上,勉力一笑:“这些东西,你不用理会。回去吧,别让苒儿一个人待着。”
“好。儿臣告退。”
谢麟安躬身离开。
冷紫嫣没有送他,只是让宫女们把门都给阖上。
今夜起,她闭门思过。
此时,躲在檐廊柱子后面的云苒,正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皇上是什么意思?
——云家的事,他和紫嫣姨母最清楚不过?
——留自己一条命,已是皇上仁至义尽?
难道……
难道王婉之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的视线不知不觉被泪水模糊,连谢麟安什么时候站到面前,都不知道。
“听到了?”谢麟安的语气有些沉。
云苒双眼通红,一抬眸,泪水扑簌簌落下。
“麟安阿兄,云家是清白的!”
“……我知道。”
回答有些迟疑,云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怀疑过云家?”
冷不防被追问,谢麟安眉峰拧起,侧眸看去。
“我何时说过?”
“……”
是没说出口,但你迟疑了!
云苒一时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脚步也有些虚浮。
那个萦绕许久,又被谢麟安驳斥过的想法,再度浮现。
“及笄以后,真的不能回西南吗?我想找到当年的证据,父亲不可能是叛徒!”
“不行!”
这次,谢麟安的回答,斩钉截铁。
“为什么?为什么!”
云苒情绪有些激动。
“留在阿兄身边,苒儿才最安全。”
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透。
云苒心灰意冷,口无遮拦:“呵!掳走我的马车,不也是停在宸王府的外头……哪里安全了!”
谢麟安闻言,脸色一寸寸黑了下来。
他不想与云苒在深宫内院多起争执,直接打横将人抱起,从毓秀宫的偏门离开,打道回府。
而前头庭院里,王家母女还苦苦地跪着,等着发落!
但内殿的门已经落锁,外头的情况,无人过问。
……
后半夜。
城郊的一座废弃庄子里。
一个蒙着眼睛,捆住手脚的男人,瘫软在地,浑身上下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鼻孔里汩汩流着血,嘴巴里的牙齿丢了好几个,求饶声都漏风。
“别打了!别打了!我都说!”
他痛呼着,却一动也不敢动。
身前有好几个侍卫,举着白刃,抵住他。
左右不过几寸,白刃就能入了腹。
“想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
谢麟安放下手里的茶盏,信步上前,随手抽出一旁青柏腰间的佩剑。
嘶——哗——
冷刃划过剑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是谁派你在王府门口抓的人?”
森森然,带着杀气。
男人惊得屏住呼吸,却抑制不住地吞了一下口水。
喉结好巧不巧碰上一寸冰凉。
这下,彻底吓破了胆,失声吼道:“是,是……是首辅大人!”